秦嫀以为她恭维自家孩子,有些惭愧地道:“就是个皮实孩子,哪当得起荀家妹妹这般夸赞。”
荀氏但笑不语,从手腕上取下几枚叮当镯伸过去逗小宝。
到了晌午时候,家中的郎君下朝,自宫中出来,依约前来接她。
荀氏的夫婿便是大理寺少卿宋玉珩。
秦嫀两年前在银楼中,还曾跟这位宋少卿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还夸人家有风范。
这位宋少卿,此次被妻子过来承恩伯府接她回去,也是一头雾水,毕竟妻子脾气直爽,不是那种爱撒娇粘人的性子。
但他还是很乐意来的。
秦嫀与此间主人萧氏说着话,却见萧氏一顿,向一个方向望去,叹道:“原来如此。”她的小姑子有一心上人,便那位与荀氏站在一处的宋家郎君。
“荀妹妹的夫婿来来接她了。”秦嫀笑了笑,发现自家小宝还腻在人家女郎怀里,她便辞别了萧氏,过去抱小宝。
走近了之后,却听到那位宋郎君道:“这是谁家孩子?”
荀氏道:“沈三公子家的,这眉眼可长得真好……不过我觉得有些眼熟。”方才对着秦嫀她不好说。
“……”宋玉珩谨慎地皱着眉,正想阻止妻子往下说,却已是来不及。
他的妻子摸摸小郎君的脸:“长得很像摄政王呢。”
秦嫀心中好笑,难道荀氏说小宝长得像王孙贵子是认真的吗?那太看得起他阿爹了,他阿爹充其量只是个皇家编外人员。
至于长得像,难道是因为摄政王同沈家有血缘关系?
太皇太后与摄政王是不是嫡亲,秦嫀还真没有了解。
她走近些,笑道:“荀妹妹。”
荀氏一转头,马上为自己刚才的妄言而感到异常尴尬,于是她连忙笑笑道:“秦三姐姐……”
“嗯,我来抱小宝罢。”秦嫀笑着将自家的化骨龙接过来。
期间看了眼荀氏的夫婿宋玉珩,也礼貌地点点头。
宋玉珩还了个礼。
看来二人都没有认出彼此,毕竟两年委实不短,而且当年只是一面之缘。
看出荀氏尴尬,秦嫀有心宽慰对方,便抱着小宝笑道:“虽然夫君与姑祖母乃是血亲,但我却是不知,太皇太后与摄政王是嫡亲吗?”
这么说便是不在意的意思了。
荀氏心头一松,笑容更灿烂地告知道:“却不是。”当今太皇太后没有子嗣,不过这种事他们不好妄议,便点到为止。
秦嫀点头,扬起笑容与他们告辞:“那么下回见了,小宝,与姨姨说再见。”
小宝今日已玩累了,蔫蔫地摆了摆手。
抱着小宝转身离开之时,秦嫀敛起笑容,眉间升起一丝疑虑。
第78章
若太皇太后与摄政王没有血缘关系,那么小宝长得像谁也不该长得像那摄政王,除非,这其中有什么辛密。
秦嫀不解,但此刻小宝困得睁不开眼睛,已然趴在她肩上睡着了,于是她也无暇去想太多,便抱着小宝去与萧氏辞别。
对方一番挽留后,送了些做食物的原料,蜂蜜、香料什么的,秦嫀忙高兴地谢过。
回到沈府,郎君还未回来。
母子俩用了午饭,方才困得睁不开眼睛的小郎君爬上榻睡了过去。
秦嫀便和丫鬟们在一处做绣活闲话。
这一边,哑奴依照王爷的吩咐,跟着一大一小两位主子走了一趟,目送秦嫀他们进去了以后,便转身去了皇城司。
赵允承听了哑奴的汇报,眉心微微一蹙,承恩伯府?这是哪里?
名不经传的人家,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他道:“今天去过承恩伯府的,有哪些认识本王的吗?”
哑奴想了想,做了个手势,表示可能有,然后从桌上沾了茶水,写下‘宋玉珩’几个字。
“他?”这个人赵允承有些印象。
他很头疼,一群带孩子的贵女聚会,宋玉珩去凑什么热闹?
摄政王担心地道:“他没说什么吧?”
哑奴苦笑,他只是在附近蹲守着,里面他是进不去的,所以并不知道那位宋少卿有没有说什么。
赵允承心知这不能怪哑奴,但他心情依旧不好,小宝大了,头几年专心怀胎带孩子的夫人,不可能再继续深居简出。
秦三娘必然会慢慢会进入东京城各位的视线。
届时小宝长得酷似他的事情便纸包不住火了,啧啧,白衣真是给他出了一个大难题。
照他说,当初就不应该欺骗秦三娘,弄得现在骑虎难下。
“罢了,我回去瞧瞧。”赵允承越想越不放心,觉得还是回去探探消息比较妥当,于是他出了皇城司,快马回了沈府。
他回来的时候,秦嫀正和两名丫鬟在廊下说着她们亲事的话题,她们年纪也不小了,勤勤恳恳地跟着自己伺候了这么多年,秦嫀早已有替她们找夫婿的打算。
丫鬟脸皮薄,一提这事便十分害羞:“奴婢不想嫁人。”她们异口同声道:“我们想一直伺候夫人和小宝少爷。”
“这怎么行。”秦嫀好笑地劝道:“嫁人和留在府里当差又不冲突。”
如果是在现代,秦嫀听了这话可能会支持,但古代这样的环境还是算了,女子不结婚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她不认为月英和沐芮扛得过来。
沐芮聪明地问道:“夫人是说在府里成亲吗?”
秦嫀点点头:“对,咱们府里也有不少青年才俊。”她掰着手指,给她们算:“府里有铁鹰管家,还有账房的柳小郎君,外面铺子里有几位,我看过了,都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主要是年轻,每一个都不超过二十五岁。
配沐芮和月英刚刚好。
“铁鹰管家太凶了……”月英露出一副怕怕的表情,继而红着脸,小声评价:“柳小郎君还不错。”
秦嫀看着她笑,沐芮也笑了。
这不就撮成一对了吗?
主仆几个笑得这么开心,看来承恩伯府无事发生。
郎君松了一口气。
他是丢下政务赶回来的,但这会儿也不想出去了。
身后有一道炙热的视线落在背上,秦嫀若有所感,便笑着回了一下头,见郎君长身玉立,修眉俊眼,往那儿负手一立,还真有点不同寻常。
往日秦嫀以为世家子都这样,后来见了些世面才发现,她家郎君是少有的人中龙凤啊。
荀氏的话又不合时宜地浮上心头,难道郎君和皇家之间,不似外人知晓的那样简单?
秦嫀没有探究的意思,但想到小宝总会长大,她招招手叫郎君过来,丫鬟则起身让位,福福身去端些新的茶饮来。
“郎君用过午饭了吗?”秦嫀挪了张凳子,拍拍叫他坐下。
“用过了。”赵允承睁着眼睛说瞎话道,一会儿丫鬟端着茶饮和茶点上来,他便暴露了没用午饭的真相。
“……”秦嫀拿他没办法,摇着头吩咐沐芮:“去给你们姑爷端些吃的来,看看厨房有什么便端什么就是了。”
“喏。”沐芮退下后,月英也识趣地躲开了。
给郎君斟了几杯茶,秦嫀酝酿了一下,不经意道:“夫君,太皇太后和摄政王之间是嫡亲吗?”
赵允承顿了顿,不疑有他地道:“不是。”
他皇祖母是无嗣的,昭宗皇帝只是从小记在她名下,由她抚养长大。
“哦,原来如此。”秦嫀不动声色地道:“如此说来,倒是你与姑祖母有血缘关系。”
摄政王捻茶点的动作一顿,是了,他眼下顶着沈辉的身份,这个问题应该点头:“……”不,好像也不对,他是过继的,秦三娘知晓他是过继的吗?
一时间,连赵允承自己也非常凌乱。
看出他的迟疑,秦嫀不解:“怎么,不确定吗?”所以说,古人的关系就是复杂,秦嫀不无感慨。
“倒不是。”赵允承想怎么才能糊弄过去。
秦嫀忽然说:“晌午在承恩伯府,竟然有位女郎说我们小宝长得像摄政王。”她笑了:“那可是皇亲国戚啊,咱们小宝怎么可能长得像他。”
赵允承身子微微绷了一下,整个人紧张起来,连吃差点的动作都停住了,是谁,谁在秦三娘面前搬弄是非?
世家贵女和官家贵女都知晓谨言慎行,否则口无遮拦很可能会给家族和夫家带来灾祸。
莫说沈府和摄政王都不是好惹的对象。
终究还是白衣混得太次,谁都敢给他套上一顶绿帽。
虽然此事的确是真相。
“怎么可能呢?”赵允承重重地咬了一口抹茶味的糕点:“她眼神不好,我见过那摄政王,长得五大三粗,哪有小宝好看?”
“是吗?”秦嫀若有所思地询问,她想起自己听到的版本,却是摄政王风流俊美,长相出众,她想看着夫君的脸,但夫君只顾歪头吃糕。
赵允承含糊不清:“是的,你要是不相信,可去问问二姐夫。”那严提举铁定不敢说小宝长得像摄政王。
听说摄政王掌管着皇城司,下朝后便在司里办公。
二姐夫严云祈身为皇城司的提举,当然会经常看见摄政王,问他的确很直观。
“夫君说不像便不像,我哪有不相信的,为了这等小事还要去劳烦二姐夫,我把你当什么人了?”秦嫀笑道,尽管她打算去探个究竟,但也不能表现出来啊。
夫妻之间要互相留面子。
若非事关小宝和自己的清誉,秦嫀还懒得去。
夫君和摄政王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并不想小宝长大以后,被全东京城的人说长得像摄政王。
紧张到爆的郎君平安度过一劫,将脸庞转过来对秦三娘笑笑,唏嘘,那白衣真是作孽,枉费秦三娘这般信任他,他却撒下弥天大谎,待东窗事发只怕没好果子吃。
他黑衣就不一样了,至今表里如一,带娃勤快,干活卖力。
“姑爷,疙瘩汤来了。”晚归的摄政王,只有疙瘩汤吃。
因为再过不久,还要吃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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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下没有处理的政务,终归还是要去处理的。
第二日上午,明媚的阳光铺洒在绿意盎然的院中,初夏的脚步,跟随着清脆的鸟鸣来到身边。
“昨日走得匆忙,有些事还未处理完毕,我还要出去一趟。”赵允承说道。
郎君身上有职务一事,算是共识,秦嫀点了点头,与往常一般叮嘱道:“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知晓了。”赵允承暗暗翻白眼,嫌那秦三娘越发老妈子做派了,难道他还能在东京城遇刺不成?
东京城在他的管辖之下,牢固得如同铁桶。
但凡有可疑之人,早已被禁军缉拿下狱。
正因为东京城很安全,时而秦嫀自己出门,也不会有一堆人跟着,譬如眼下,她将小宝留在府里,吩咐铁鹰在家看护,不必跟着她。
“回娘家而已,就那么几步的路。”秦嫀笑道。
铁鹰颔首,遣派一名会拳脚功夫的女郎跟随,若遇上事还能挡一挡。
但前头说了,东京城治安良好,各处时常有禁军巡逻。
一般是没事的。
宣称回娘家的秦嫀,乘马车出了门便朝御街驶去,然后沿着笔直的大道往前,过了龙津桥入内城,东京城有三分之二的衙门都在内里。
皇城司设于左承天门内,因是衙门地界,这里鲜少百姓踏足。
沈府的马车停在门外非常打眼,立刻便有人过来询问道:“车内何人?为何将马车停在这里?”
秦嫀在里头戴上帷帽,然后探出头来,笑道:“这位官爷,我乃是严提举的妻妹,来此处寻他有事,不知能否帮我通报一声。”
但秦嫀此次前来,并非完全为了寻二姐夫,她想见见那位传说中的摄政王。
听是严提举的妻妹,那押班赶紧拱了拱手:“原是严提举的亲人,请女郎稍等,在下进去知会严提举一声。”
“多谢官爷。”
不久之后,那押班在司里找到了严云祈,当他与严云祈说:“严提举,您的妻妹来寻你,眼下就在门外。”
严云祈愕地吃了一惊,但是想想,应该不是他担心的那样?
幸而今日摄政王不曾来上衙,不然两方撞个正着可如何收场。
“嗯,我出去看看。”严云祈收敛了一下表情,连忙出去见妻妹。
秦嫀透过纱绢看见二姐夫,便走下马车来,撩起帷帽笑道:“二姐夫,突然来寻你,真是对不住。”
严云祈哪敢,连忙摆手:“莫这般客气,不知三妹来衙门寻我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