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修罗去搜寻出口时,它一直在与阴长黎在半空中僵持着。
阴长黎虽收了几分力,但两人之间的灵力拉锯仍在,它那触手般的长发始终被灵力波冲击的飞舞,此刻竟然全部垂了下来。
“你们这么做,帝君必定会怀疑玄天镜,我可能会失去供养。”它说。
阴长黎道:“我问的是他,不是问你。我只需压制住你,你还能管得着谁?”
项海葵也道:“你失去供养是肯定的了。”
既已知道实情,小白往后肯定不会再碰玄天镜。
血修罗也有点寻思过来项海葵想干什么了,一句“你疯了吧”险些脱口而出。
再一想她是天狂剑主,又觉得正常。
血修罗斟酌过后:“可以一试。”
阴长黎摇摇头:“你这个回答太没自信。”
血修罗当即拍胸脯;“没问题!”
阴长黎笑:“行。”
项海葵扬眉:“那咱们走吧。”
“等等,其实还有一条路走。”伴生灵再次开口,“通道虽然连接了玄天镜,但我这处梦狱与隔壁三千大世界里的十九洲之间存在裂隙,我愿意耗费法力,将你们送出梦狱,送去隔壁世界,凭阴长黎你的本事,应该不难从隔壁回来吧?”
咦,这不就是最初自己进入梦境世界的目的吗?可惜现在项海葵手上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阴长黎:“小葵……”
项海葵及时打断:“我要去偷我师父的阵盘,别劝我,没结果。”
“可是……”
“关于我回地球养老的心愿,往后总有办法,这话是不是您说的?”
阴长黎叹气,知道劝不住了:“好吧。”
项海葵指着绝代高手和阿木,看向伴生灵:“他们两个恰好是隔壁世界误入来的,您不如将他们送回家吧。”
伴生灵一甩手,似有愠怒:“你既坚持己见,我为何还要耗费法力?”
阴长黎加重对它的压制:“那你我就来算一算舒罗耶这笔账?”
伴生灵:……“看来这笔法力,不消耗是不行了。”
……
伴生灵很识时务,答应先送这两个异界人离开噩梦之狱。
阴长黎也不怕它耍诈,直接收回对它的压制。
它独自飘在半空中,开始凝结法阵。
阴长黎则落了地,落在项海葵身边,还是那句话:“想清楚了?”
“您难道认为只要您问的次数足够多,就能动摇我?”项海葵都说了八百遍了。
“姑娘。”临分别之前,阿木终于忍不住问,“你背后剑匣里的剑,是不是来自我们世界的入我剑门?”
“是。”项海葵回头看他,又指了下血修罗,“他的梦剑也是。只不过不同系列,我的天狂属于十二神剑。这些剑,都是很久之前从你们世界流传过来的……”
“原来是天狂啊。”阿木看向剑匣的眼睛亮了亮,听她说完之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怪不得十二神剑少了四柄,很多年未见踪迹了。”
阿木赶紧对绝代高手道,“你不妨问问他们,天厌是不是有主了?”
项海葵不解:“嗯?”
绝代高手蹙眉:“我们花妖一族,天生是有香味的,但修成人身之后,香味儿便散去了。可我有个外甥叫做绝代风华,他是我姐姐和一个凡人生的孩子,落地便是人形,没有任何妖族的血统,可是……”
“可是他生来伴有异香,嗅到香味的人,多半都会对他生出好感……”
项海葵听的惊讶,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万人迷体质?
绝代高手揉揉眉心:“因为分辨不出谁对他是出自真心,谁又是受了香味的蛊惑,他为此十分苦恼,满世界的找寻祛除香味的办法,已经失踪多年了……”
“绝代大哥和我聊起来时,我第一时间想到了十二神剑之一的天厌。”阿木接着他的话道,“就像花妖散发香味,会招人喜爱,天厌剑恰恰相反,剑意有股‘臭味’,会惹人讨厌,导致剑主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厌弃。”
项海葵拍额头,果然十二神剑没有一个不坑爹的。
万人迷修炼天厌,两者综合,搞不好还真有奇效。
“但是天厌不在这里。”项海葵摊了摊手,“十二神剑当年只流传来三柄,天狂、天宝、天仁,都已经有剑主了。”
血修罗换只手提剑:“确实从未见过天厌剑。”
“天厌不在你们这里?”阿木有些惊讶,“可天厌消失的时间,和天狂它们好像是同时啊。”
“在的。”阴长黎开口。
项海葵与血修罗齐齐看向他。
惊讶过后,他们原本想问“在哪里”,又莫名觉得如果“在”,肯定在阴长黎的手里。
果不其然,听阴长黎笑道:“巧的很,天厌剑被我收藏了。”
项海葵:……
血修罗:……
两人木呆呆看着他抬起手臂,先给自己带了只手套,尔后手心翻转向上,浮现出一柄黑咕隆咚的长剑。
臭气熏天。
几个人的面部表情都很扭曲。
阿木:“这就是天厌?”
早知有臭味,却没想到居然这么臭!
项海葵更是差点儿吐出来。
这柄剑就像是用臭水沟子里的烂泥巴捏出来的,黏糊糊湿哒哒,剑身不断往下滴落着黑泥。
是十二神剑没错了,天厌一出,天狂异常暴躁。
血修罗/干呕一声,捏着鼻子:“不是一直说只有三柄神剑吗,为何还有一柄?而且从未见过主人?”
“因为它叫天厌啊。”阴长黎惋惜道,“连它的同伴都嫌弃它,所以送剑来的前辈,将它与另外三柄分开了,埋在地下,等待有缘人。”
项海葵听见“埋在地下”四个字,眸光一闪,传音问道:“是您挖矿的时候挖出来的?”
阴长黎:“被天族派去做苦工的时候。”
那是还很小的时候啊,项海葵又问:“收藏至今?”
居然没送出去?
阴长黎轻轻咳嗽一声:“我自己练了。”
项海葵:??
阴长黎的笑容有几分尴尬:“是真的,那时候我只想从天族手中逃出去,挖到天厌剑时,我认为这是一个转机,是我不得不抓住的救命稻草。”
项海葵沉默。
她明白这种心情,她得天狂之时也是如此。
阴长黎生怕她误会什么,解释道:“天厌剑有臭味,但剑主身上是没有臭味的,仅仅是散发出的剑意,会令人讨厌剑主,除此之外,修炼难度远远不及你的天狂。”
“弊端仅仅是不招人喜欢?”
“嗯。”
“怪不得。”项海葵偷瞄他一眼。
“怪不得讨厌我的人那么多?”阴长黎啼笑皆非,“你误会了,我早已满级合道,与天厌脱离,惹人讨厌不是它造成的。”
只是修炼天厌的过程里,阴长黎发现别人越讨厌他,剑的成长速度就会越快。
族破家亡,他想迅速成长起来,被动惹人讨厌已经满足不了他的需求了。
他开始主动出击,锻炼出一身惹人讨厌的本事。
等他与天厌脱离之后,不再需要惹人讨厌,但多年来早已养成习惯,改都改不掉。
索性不改了,挺好的。
项海葵摸下巴,原来少年变成狗男人,背后也是有原因的。
阴长黎将剑递去给绝代高手:“此剑我收藏多年,如今既遇有缘人,便赠给你那外甥吧。”
绝代高手看着那柄流淌着黑泥的剑,额角青筋直抽搐,半响没有动作。
前辈赠剑是善举,他也带个手套去接,不太合适吧?
但这剑,他真是有点下不去手。
一咬牙,还是接了过去,连忙收进储物镯子里,一刹那间,他镯子内所有物品全部被腐蚀的报废。
和神剑相比,不值一提。
他掐了个诀,净手,拱手道:“我代我家外甥谢过前辈。”
“我劝你家外甥多想想清楚。”项海葵忍不住道。
……
伴生灵启动法阵将他们送走时,阴长黎问血修罗:“你要不要跟着他们一起走,去隔壁大世界开开眼?”
血修罗摆手:“咱们的世界我都还没有看明白呢,我去异界开什么眼?再说了,又要天下大乱了吧,我好歹身为‘正道’剑尊,总得出点力才行。”
他的语气带了点儿难得的稳重,项海葵道:“您知道我要去干什么?”
“偷山海族的封印阵盘?”
“您身为人族,非但不阻拦,还有想要帮我的意思,和寒栖比起来,您的思想觉悟不够啊。”项海葵调侃。
血修罗:“那是不可能和寒栖比,但我大半生都活在梦里,各族人各样的梦。我也经历过数之不尽的噩梦,在那些噩梦里,我见多了寒栖与帝君,但我从未见过阴长黎。”
他这句话是传音给项海葵的,没让阴长黎听见。
项海葵眉峰一扬:“我明白了,血前辈咱们是同道中人。”
“是吧,我也觉得我和姑娘一见如故!”血修罗忽然来了劲儿,继续传音,“这样吧,不如咱俩结拜为兄妹如何?”
“啊?”这个弯拐的项海葵猝不及防,“前辈,咱俩这岁数……”
“没听过忘年之交吗?”血修罗浑不在意,还瞥了阴长黎一眼,“有些人的年纪都能做我爷爷了,还想做你夫君呢。”
项海葵忽然开窍:“哦!其实您不是想当我大哥,是想当阴前辈大哥吧?!”
血修罗讪讪:“怎么会呢。”
然而事实上他正是如此盘算的。
成为阴长黎追妻路上的绊脚石估计是没指望了,能力不够,那不如助他追妻成功,当他大舅子!
“究竟怎么样啊?”
“不怎么样。”
项海葵才不上当。
……
等伴生灵将阿木两人送走之后,轮到项海葵。
又回到了那间镶嵌着铜镜的密室,依然是她孤身一人进去的。
该交代的注意事项,阴长黎已经反复说了许多遍,会遭遇的问题,他也提前预想了几百种。
但在项海葵离开噩梦之狱,从通道进入天道宫时,她仍觉得太简单了。
阴长黎虽满眼担忧,但答应的还是太快了。
毕竟此事在他看来,无疑是送她去上刀山下油锅。
只有一种情况下,他才可能如此。
留在噩梦之狱,或许比去帝君身边偷师父的阵盘更加危险?
项海葵想不通,难道伴生灵还潜藏着什么阴谋?
但阴长黎既然答应让她去偷阵盘,她就只需专注这一件事。
……
天道宫内。
玄天镜失去光芒以后,景然原地等待很久才回到原地继续打坐。
心却无法再静下来,揣测着玄天镜此举究竟有何深意。
也不知过去多久,玄天镜再次出现异动。
景然立即起身。
只见镜面渐渐被一层光雾笼罩,随后似被一柄利剑从中间划出一道口子,镜面开始撕裂,从镜面之下朝外爆射出一团光芒。
光芒刺的他挪了挪眼睛。
待光芒逐渐柔和之后,玄天镜架前的台阶上,迅速凝现出一个人影,正是项海葵。
与先前显现在镜子里的虚影一模一样。
两人隔着十丈的距离,如同两座石雕不动不语,连空气都仿佛凝固。
景然脊背直挺,目色幽深。
反倒是项海葵这个闯入者,站姿十分随意,眼神也颇为散漫。
景然试探性开口:“镜灵?”
项海葵慢悠悠朝着他的方向走:“不然呢?”
“玄天镜哪来的镜灵?”景然眼底的疑惑遮掩不住,不知是询问她,还是在询问自己,“从未听父王提起过。”
“本座一直都在,只是万物皆有定数,本座不便插手太多俗世之事,只偶尔给你们一些提点罢了。”项海葵老神在在的背着手,来到他面前,“何况你的先祖从未令本座失望过,岂料到了你这一代,天族竟面临着被灭族的危机,本座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