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都知道项海葵的容貌。
“独孤哥哥,这是怎么一回事,先前不是说这小姑娘仅仅是帝君对付长黎君的筹码么?”
“帝君重伤,难道不是她做的?”
“这怎么还给接回天界来了?真是从天道宫接上来的?原来天道宫有通往人间的井?”
不,重点是天道宫除了王族之外,历来是不许外人入内的,连王后都没有资格。
“单瞧言行举止,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娇俏可人,是个美人,从看到画像时便知道。但她们都是聪明人,也知道单凭容貌,绝不可能入了那几位“大人物”的眼,必有过人之处。
孤独凝被她们问的头大,一言不发,假装没有接收到。
只给六人中的文胭提了个醒,谁让文家与他们独孤家交好:“千万不要招惹她。”
文胭提了口气:“帝君莫不是真对这位姑娘动了心?”
独孤凝没有回答。
文胭拧着眉头,想起家中私自分|身下界的一位表兄,被抓回几次了仍旧往人间跑:“总说人族女子极有风情,看来不假……”
独孤凝:“嗐,项姑娘的风情我没发现,只知道她疯起来真的是令我……毕生难忘。”
文胭讶异:“疯?”
独孤凝不再解释:“总之安分点儿,别小瞧她。”
看不起人族,视他们为低等种族,是天族从上至下的通病。
……
寝殿里,项海葵紧张的捏着拳头。
景然的手掌已经放在开启密室的机关上了。
他卧房内共有两个密室,一个存放着山海族的阵盘,一个用于收藏从各族抢来的宝物。
未必值钱,但如同玄天镜之于天族,那些宝物各具意义。
纯粹是当成战利品才收集的。
密室机关很简单,就是墙壁上两个金属制的圆形凸起物,有些像指纹锁。
“前辈。”机关刚要亮起,景然忽然放下了手。
项海葵心里咯噔一声。
景然侧身看向她,目光中的探究与审视越来越浓厚:“您这一路也看到了,有本事进入闻天宫,躲过护卫和禁制结界之后,来到本君寝殿的,现今不会超过三人。更何况,这机关唯有感应到我的灵感才会启动。”
灵感是天族特有的,血脉至亲会相近,但绝对不会相同。
项海葵嗤之以鼻:“那寒栖怎么办到的?”
先前寒栖支走独孤壑,曾潜入密室改动过戚隐的封印阵盘。
他没有“灵感”可以提供给机关,也伪造不出“灵感”来欺骗机关,但他有本事拆掉机关。
机关再灵敏聪慧,本体仍旧是个法宝,难不住寒栖。
提及此事,景然的眼底晦暗三分:“本君可以向前辈保证,他现已经办不到了。本君心中清楚,现在这些阵盘,最有可能被他盗走。”
这话说的项海葵不懂了:“寒栖应该比你更不希望这些山海囚徒被放出来吧?”
在寒栖眼中,师父一干人都是毫无人性的杀戮机器。
景然神色阴郁:“那是从前,我大哥留了个儿子,成了阴长黎的奴仆。虽已被养成废物,终究是王族血脉,难保寒栖不生出其他想法……侍奉本君不易,操控那个废物却很容易。”
项海葵蹙眉。
看来老板派小白去拯救那些小族首领,让他去和寒栖为敌,用意很深啊。
景然见她露出思考的神色:“前辈莫非担心阴长黎?”
项海葵摇头:“我知道他办不到。”
战败投降那会儿,阴长黎被天族烙下了山海贱民的印记。
印记的作用并不只是羞辱,项海葵听他解释,那印记类似追踪定位报警器。
如此,天族才能安心将他们送去各地劳作。
当然,阴长黎早已找出了洗掉印记的办法,可印记毕竟在身上刻了一百多年,还恰好是他从小蛇长成大蛇的成长期,再怎样清洗,总有零星力量浸入了骨髓里。
正是那零星印记,如被景然扼住咽喉,他可以潜入天界其他区域,却无法踏足王都,无论怎样躲藏,必定暴露。
景然的手距离机关更远了:“所以您此次感应天道,应是有误。”
项海葵知道不会那么容易,他仍旧怀疑她的身份,便再次拿出阴长黎教的对策:“那件灭天神器,你知道是什么了?”
景然看她的目光深了几分:“莫非前辈……?”
项海葵摇头:“我不知道。”
景然皱眉思索:“神器能灭我全族,不该是用来盗取阵盘的……”
山海囚徒们骁勇善战不假,却也不是对付不了,否则当年不会被囚。
如今即使多了阴长黎这个首领,天族不幸战败,也不可能灭族。
项海葵看着他思考,知道他必定是宁可信其有。
果不其然,他的手踟蹰着又移去机关上,掌心逐渐释放出纯正的金色光芒。
她屏住呼吸,一颗心再度提起。
随着他喊一声“前辈”,那金光消散了!
妈的,项海葵磨着后牙槽:“又怎么了?!”
景然沉声问:“先前您预感到‘神器’的存在时,在玄天镜上写了什么,您可还记得?”
项海葵冷笑:“你可真是够多疑的。”
可惜,阴长黎早知道他会问什么了,提前问了伴生灵。
他还交代,不能不假思索的回答,演技差就低头看鞋尖,心里数七个数。
照做之后,项海葵抬头背诵:“令兄之手,或有神兵,天族倾覆,只在朝夕。”
景然眼底的疑云终于散去了。
掌心金光再次亮起,且越来越耀眼,从项海葵的角度看,他像是握着一个小太阳。
不过几个瞬息,“小太阳”竟又熄灭了!
项海葵怒上心头!
手指有节奏的点着墙壁,景然沉吟道:“无论本君怎样寻找,都找不到一个合理解释,镜灵前辈为何会和项海葵一模一样?”
包括讥讽他的腔调,“您能否打开剑匣,本君想要瞧瞧匣中之物。”
总不会连天狂都能复制出来吧?
那可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剑。
捅过他的心脏,吸过他的血气,靠他达到了巅峰。
他应该分辨的出来。
项海葵脸色铁青,紧紧绷着双唇。
景然看她这幅神态,目光逐渐深邃:“您也说了,天族一代不如一代,本君无能,被天狂所伤之后,伤势至今未曾痊愈,实在不敢冒险,还望前辈见谅……”
项海葵的耐性完全被消耗光了,只想怒回一句“是吗!我年纪大了,脾气不好,揍人特别凶,你也多见谅”!
然后抄起被放置在案台上的玄天镜,朝他脑门哐当砸过去!
她敢,但是不行,这一砸便不打自招了。
阵盘仅仅一墙之隔,能否将师父提早救出牢笼在此一举,必须冷静!
而检查天狂这一点,老板也算到了。
没办法在天狂身上动手脚,需兵行险着。
项海葵解下肩带,将剑匣提在手中,递过去。
景然伸手去接。
项海葵问:“你转世归来已有多时,修为已经完全恢复,为何还不舍弃人身皮相?”
她骤然一句,景然伸出的手顿在半空。
项海葵微抬下巴:“伤势未愈不影响你恢复原本的皮相吧?”
景然重新按上剑匣:“不过皮相而已。”
“而已?”项海葵肆无忌惮的打量这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属于“学长”的脸。
景然忽觉脸上有些火辣,闪躲着她的视线,手在剑匣边沿不自然的游移。
项海葵目光如炬:“你不换皮相的原因,或许就是我会化出这幅皮相的原因,我比帝君更好奇,不妨说来听听?”
他的唇瓣动了动。
“皮相罢了,前辈何必这般执着。”匣子烫手似的,景然把手收了回去,再度覆盖墙壁上的机关。
金光闪耀的项海葵不得不别开眼睛,心中却是一声冷笑。
嗡……
密室大门缓慢开启。
天狂震颤的频率已经突破记录了,若不是景然在前抵挡了一部分,扑面而来的浓厚妖气,几乎冲撞的项海葵吐血。
她强行稳住,平复剧烈的心跳,重新背上剑匣,抱走玄天镜,在心中默念步骤。
进去之后,假装感知天道的预示,让景然先出去。
将阵盘装进阴长黎给她的乾坤袋里,同时念法咒催动玄天镜,伴生灵或者血修罗感应到后,便会开启连接噩梦之狱的通道,接她回去。
若是景然警惕性太强,执意不走,那她唯有直接化蛟龙,将阵盘全部吸进肚子里,催动玄天镜,以蛟龙形态回去。
镜子与噩梦之狱之间的通道,不是那么容易通过的,只要伴生灵不想让景然入内,他就进不来。
项海葵倒是真想让他见一见伴生灵,想看他知道高高在上的天族被一个噩梦灵耍的团团转之后,会是什么表情。
但伴生灵肯送她来偷阵盘的条件,是不得暴露噩梦之狱的存在。
立过誓的,不敢乱来。
“请吧。”门开了好半天景然才说话。
项海葵抱着玄天镜从他身边经过:“我进去感应一下,你在外守着。”
景然迟疑:“嗯。”
项海葵:“关上门。”
他又触碰了下机关,两扇玉石大门缓慢合拢。
项海葵心生疑惑,他答应的也太爽快了吧,该不是发现了什么,想将她困在这里?
无所谓,玄天镜在手,困不住她,还正和她意。
项海葵本想转头给他一个嘲讽的笑容,却正好见他闭上眼睛,两指揉捏着眉心,一副心烦意乱的容态。
项海葵上扬的嘴角快速垂了下来。
老板说这是赌,赌景然对她还是有情分的。
以他的骄傲,心里不会承认,逼问之下应会乱了分寸。
说这话时,老板的表情还有几分苦涩。
如今看来景然的确是乱了分寸。
所以,他对她……有情?
项海葵确定的很,先前她对景然而言,不过是个有些喜欢的宠物,养在身边逗个乐,还正好利用一番。
若真有情也是在她捅他之后。
曾经满眼是他,不顾生死扑上去抱住他双腿的女人,突然决绝的惊天动地,他受刺激了,他被震撼到了。
这是情吗?
这是贱!
那些浪子回头、渣男幡然醒悟的戏码,从前项海葵最喜欢看。
真发生在自己身上,只觉得恶心。
更何况,这贱人根本不会有什么醒悟,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了。
所有一切,统统都是她这个低贱的凡人女子不知好歹罢了。
石门完全合拢之前,项海葵提前转身。
背对着他,眼神冰冷,顶着骇人的妖力朝密室深处走去。
一个萝卜一个坑,三十七个阵法盘有规则的漂浮在头顶上。
阵法盘从外型上和风水罗盘是一模一样的,也没有写名字,项海葵根本不知道谁是谁,自然也挑不出哪一个才是戚隐的。
如果可以全部放出来,项海葵直接就能损坏所有阵盘。
可惜三十七位巨佬里,仅有十九位和阴长黎达成了协议。
协议的内容无非是必须听话,放弃找天族复仇,时刻约束自己,除非必要的战争,不得轻易动武。
动武不得伤及无辜。
尤其是人族。
阴长黎早就划定好了山海族的活动区域,与人族隔着重重山海,如非必要,不得随意踏入人族的地界。
那些不同意的,不能放出来。
本身是个重大威胁不说,凭他们的“江湖地位”,已被阴长黎管控好的众多山海族民,将会再次失控。
天下必定大乱。
储物镯是收不下这些阵盘的,项海葵将玄天镜定在不远处,再从镯子里取出一个大容量的“乾坤袋”。
松口绳子,袋口敞开朝上,袋内飞出一团青褐色的烟雾,不断向上方膨胀。
项海葵默念口诀,以意念引导着烟雾将阵法盘包裹起来.
随后“乾坤袋”内产生一股巨大的吸引力,拖拽阵法盘。
瞧着不过脸盆大,每一个阵法盘都起码得有几吨重。
拽起来相当吃力,需要耗费不少时间。
其中有一个阵法盘特别沉重,拖拽的时间是其他阵盘的好几倍,项海葵怀疑是她师父的。
“快啊!”
项海葵时不时往密室禁闭的大门看过去,担心被景然发现动静。
*
噩梦之狱内。
伴生灵道:“我是在沈芸怀孕七个月时,直接以神念吞噬了她的灵魂,占据了她的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