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西楼冷笑一声,不留心牵动被沙熊揍出的内伤,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他负手挺腰,面若无事, 绝不再这些凡人渣滓面前示弱:“我在这等着看,贵派是在为谁做嫁衣。”
方知有正要说话,眉头倏然一皱。
腰间长剑也示警了。
“既然来了,躲着作甚?”曲指将剑格提起一寸,剑气一刹飞出,似一道长虹。
话音落下片刻,项海葵听见响动,转身以神识一瞧,只见数十个骑着巨大蜥蜴的人,正有条不紊的朝这里“爬”来。
关外除了驼兽,另一种可供驱使的兽种便是魔蜥蜴,属魔族,是魔鬼城那些双形态天魔人的专属坐骑加战宠。
打头那个,应该就是魔鬼城的八品女魔君,青霓。
方知有先怒视孟西楼:“魔鬼城算是银沙最大的敌人,孟公子,你这可是通敌,就不怕你师父出关之后重罚你!”
项衡是个耿直性子,一贯赏罚分明。
方知有信得过。
孟西楼勾了下唇角,不以为意。
“师父”出关?
等“师父”出关,便是这边境所有人的死期,包括你青天剑派。
且看你还能再嚣张几日。
项海葵的目光,一直凝固在青霓身上。
这位女大佬瓜子脸,柳叶眉,相貌十分清秀,可因为不苟言笑,又背着一张金属重弓的缘故,看着非常的……硬朗。
只不过,怎么有些眼熟?
她拼命回想自己那个梦境,确实只听过她的大名,没见过本人。
终于,她想起来了!
不是自己的梦境,是在父亲的梦境里!
窥探别人的命运线效果并不清晰,但项海葵记得她。
父亲走火入魔,发疯之后,青霓第一时间前来银沙阻止,试图控制住父亲。
在最初时,父亲疯的没那么厉害,尚有一丝自控能力,她是有机会杀死父亲的,但她下不去手。
反被父亲掐住脖子,活生生掐死了。
而且,她还流了一滴泪,滴落在父亲掐断她颈骨的手背上。
项海葵对这一幕印象非常深刻。
因为隔着算命笔给出的高糊屏幕,她都能感觉的到,青霓眼神里充满了对父亲的疼惜。
妈耶!
父亲对抗了两百年的敌人,魔鬼城的女大佬,原来一直暗恋父亲!
对,是暗恋。
因为父亲一直是拿她当敌人的,两人势同水火。
项海葵一颗小心脏噗通噗通直跳,怎么办,一不小心知道了这个秘密。
青霓驱着魔蜥蜴,领着一众天魔人慢慢行着,原本目光是投递在剑阵中的小黑球身上的,感受到项海葵“古怪”的视线,她望了过去。
“小师妹,来我身后。”孟西楼是被老者给提醒了下,才想起来他还在攻略身边的这个女人。
听到“小师妹”三个字,青霓立刻知道了项海葵的身份,薄唇一抿,讥诮道:“你就是项衡耗费许多年功夫,找回来的贱种?”
阿姨,您这样的态度是不可能追到我爸的。念着那滴泪,项海葵不生气,拨了拨自己鬓边的羽毛,朝她甜甜笑了笑。
丸子头搭配两个小酒窝,这单纯无害的笑容,令青霓微微一愣。
此时,支撑剑阵的弟子们,见到魔君来了,已有些慌神。
方知有挡在剑阵之前。“魔君,你们这族一贯仰仗的是自身强悍,怎么也对宝物感兴趣了?”
被剑气挡住,青霓一抬手臂,魔蜥蜴们纷纷停下。
她道:“穷,抢来卖钱。”
方知有:……
“哈哈哈哈。”一个笑声传来,“我就不一样了,我存粹是来捣乱的。”
项海葵赶紧追着笑声望过去,这些都是能令天狂增加狂意的人物,她得好好认识一下。
这群人,是骑着驼兽来的。
为首的男子相貌生的非常俊俏,可是嘴唇中毒般乌黑,耳朵上带着一枚耳钉。
发型也挺怪异,齐耳短发,却在左鬓边留一缕长发。
此人是送你教的教主,见愁。
方知有又瞪孟西楼一眼,尔后才呵斥见愁:“你这叛徒!”
见愁歪头:“本座纠正你许多次了,我是被大长老您折了剑,撵出去的,从没有背叛过师门。”
方知有怒道:“似你这种刁钻古怪之辈,根本不配拿剑!”
见愁啧啧嘴:“没有配不配的,在我眼睛,剑修只需具备一个特征,就可以修剑。”
“哦?”青霓接上话。
“弱者。”见愁用小指撩了下从鬓边垂下来的那绺头发,“强者自身强大,譬如本座这样的,用得着恃剑之威?”
“唯有你们这种弱者,才会狗仗剑势。”
在场一众青天派的剑修脸都绿了。
项海葵倒是没什么感觉,本身她就是个没灵根的弱渣,能够进步飞快,全靠天狂和阴长黎牌充电宝。
但听着孟西楼在旁不屑的冷哼一声,她真的忍不住在心里说了句握草,自己这是参加了逼王大会吗?
怕是整个大漠的逼王都聚集在这了。
“小葵妹妹。”
忽然听见白星现的传音密语。
项海葵赶紧将神识递过去,他们两人趁着人多混乱,送你教的人又都披着黑袍,不容易分辨,居然来到她身后不远处。
如今大佬云集,连孟西楼都没空理会她这个小虾米了,她也传音:“小白,你怎么来了?”
“是叔叔,叔叔感应到了。”
“前辈感应到小黑球了?”
“你走之后,叔叔试着掌控道辰的身体,我在外头守着,可还不到半日,他忽地出门,带我过来这里……”
听白星现讲完,项海葵这才确定,另一个斗篷人是老板。
不知道会不会被那俩冥界大佬盯上,她颇为担心。
“小葵妹妹,你可千万不要说漏嘴了。”白星现暗戳戳提醒她。
“什么?”
“就是,就是咱们是从饭馆菜板上意外将他救下来的,没腌过他没砍过他也没想过吃掉他……”
项海葵:……“小白,这样欺骗前辈不好吧。”
不是她有多高尚的情操,这事儿不是小事,老板看在不知者不罪的份上,指不定还能饶她一命。
回头发现遭受欺骗,搞不好会将她大卸八块。
项海葵十分清楚自己的定位。
老板对她的栽培,爱护,都是建立在她拥有利用价值的基础上。
而不是两个人真有什么情分。
同样的,她如今这么帮着老板,也不是出于情分,是报恩。
不过现在也不是解释的好时机,先摆脱眼下困境再说不迟。
还有一个疑问。
“前辈为何突然相信咱们了?”
先前明明很谨慎。
白星现的声音同样疑惑:“不知道呀,叔叔失忆之后,生活习惯没变,但性格变的好生奇怪,我根本摸不着头脑,一会儿很冷漠,一会儿很温和,一会儿似乎很精明,一会儿又……”
总之,像是江南多变的天气,少女善变的心情。
项海葵倒是可以理解,老板是个有经历、有故事的男人,性格经过岁月沉淀,本身就是多层次的。
突然失忆,找不准本我了。
“项姑娘。”
她正与白星现密语,阴长黎的声音忽然穿插进来。
夺舍之后,即使密语也是原主的声音。
他说:“我试过了,无法与它建立联系,我是妖身,妖族与法宝,通常是不牵魂契,用血契。”
血契,那就是肉身了。
项海葵嘀咕,难怪道辰解封蜃妖那日,她与无眠干架,小黑球想吞下无眠。
不是来报复她的,可能是感受到了她罐子里小黑蛇的血气,想帮自己的主人。
阴长黎又说:“我想,我感应到的,应该是它内部宫殿内的某样宝物,与我的神魂产生了共鸣。”
项海葵听他声音略带一些沮丧,忙安慰:“没事的前辈,现在小黑球被剑气包围,阻隔本来就大。你等着哦,我一会儿去帮你抢回来,你慢慢试。”
半响,不听他回应。
项海葵想,估计是不信自己有这个能力。
没错,三方将近两百人的阵营中,她还真有点怯。
可拥有天狂剑的女人,是不能怂的。
她算是明白了,这样下去迟早她也有资格参加逼王大会。
再说,天狂第二重的狂意,只差一点满格。
却已静止许久。
她又将主意打到阴长黎身上。
然而先前当面咒骂老板,似乎已经失去作用。
她都将老板给剁了,只骂两句算什么?
除非她趁老板失忆,将老板给睡了,那估计直接又能满格加溢出。
她不过是瞎想。
阴长黎的声音突然回应:“好。”
项海葵:???
反应片刻,才醒悟老板回的是她先前的话。
真要吓死她了。
“项姑娘,谢谢你。”阴长黎又补一句。
项海葵的神识还落在他们那,故而瞧见阴长黎抬起手,掀开了斗篷帽檐,朝她的方向笔直的望过来。
唇角微微抿出一抹弧度,眼神里满是坚定的信任,还有些微淡淡的……依恋?
项海葵呆住。
她终于明白为何白星现会说他的很奇怪了。
老板,您真的只是失忆,而不是失了智?
您对自己千万不要有什么误解,您可是真·帝国总裁,不是什么小奶狗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因为想在夹子上混个好位置,拖到十二点之后才更新。
明天双更补偿哈。
☆、化蛟龙
该不会是小白谎话说的太过动听, 让老板产生了自己有恩于他的错觉?
这可不行啊, 原本打算等等再解释的项海葵坐不住了。
老板现在越感激, 得知真相之后就会越愤怒。
“前辈, 您可千万别向我道谢,其实, 是我把您给砍成两截的……”
看一眼局势,一时半会儿动不了手。
项海葵壮士断腕,老实交代。
这边的局势确实僵持住了。
青天剑派还在以剑阵围困小黑球。
青霓魔君和见愁谁也不动手,有消耗这群剑修的意思, 同时, 谁先动手,等于是给对方机会。
所以,就只是耍耍嘴皮子, 说一些没营养的话。
当然也察觉到了队伍后方多出两个黑袍人,见是道辰,便不在意了。
孟西楼置身事外,意识不停催促:“妹妹怎么还没到?这宝物的来历查到没有?”
老者:“怪哉,连《天地博古志》中都没有相应记载。”
孟西楼正要训斥他无能。
老者:“咦,《山海精》里有一幅图,图中所绘的黑泥丸子,和此物颇有几分相似啊……”
孟西楼微讶:“竟是山海族的宝物?”
关于山海族的信息,在上界一直是个讳莫如深的禁区。
早在孟西楼太爷爷那一辈,山海族因不受上界管制,还对上界百般挑衅, 导致一干头目们被杀的杀,囚的囚。
当时各方意见是将他们彻底灭族,但先帝君有德,下了天令,只要愿意归降,便封为天兽。
不归降的,便分送去各处贫瘠之地圈养起来。
如今,上界不少昂贵坐骑,都是山海族的后代。
上界之人虽奴役它们,心中却不会轻视山海族。
因为归降的这些,不过是族群中的弱者,它们代表不了“山海族”这三个字。
就像孟西楼,他这一代虽没见过山海族真正的本事,私底下都是听说过的,当年那一战上界元气大伤,损失惨重。
最恐怖的是,上界出战人数,是山海族的几百倍。
其中有只穷奇,似乎姓戚,以自然之力为剑,得“万象剑皇”之名,三界无人能敌。
山海族最后会输,似乎也是输在“阴谋诡计”上。
孟西楼是信的,因为天族若赢的光彩,绝不会将这一战藏掖起来。
想到此处,他对眼前的宝物愈发动心:“快研究怎样收服,一定要妹妹拿到手!”
……
“前辈,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项海葵着重点明自己真的只是因为嘴馋。
讲完后,她酝酿情绪,准备哭着忏悔,希望老板恢复记忆之后,能回忆起她今日的悲痛。
阴长黎:“你很喜欢吃蛇肉?”
从他的声音里,项海葵分辨不出情绪,战战兢兢:“我发誓,前辈,从今以后我哪怕是饿死,死在路边,一条蛇主动钻进我嘴里自杀,我都给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