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海葵其实不想和无眠拼命,这家伙冲动易怒没脑子,却很为她爹着想。
毕竟是她爹一手养大的,算她半个哥哥:“你是不是眼瞎?我这么能打,难道不像我爹吗?哪里像狐媚子?还有,想要召唤蜃妖的不是我,是道辰……”
躺在地上的部落族长听了这话,简直是垂死病中惊坐起:“休、休要污蔑大师!”
这颤音,这声嘶力竭,震的项海葵脑壳疼。
解释果然没用,正如道辰说的那样,他在这苦心经营的根基,不是她一个空降二小姐能够撼动的。
除非她爹出关。
道辰再怎样得人心,也比不上她爹这位镇守边关的大城主。
无眠蓄力,喝道:“少说废话,今日小爷要你们全部葬身沙海!”
路溪桥已经趁乱将他家阵盘给收起来了,抱着蛇罐子说:“我只知道狗叫的越大声,越没用。”
就比如他自己。
反过来,像项海葵这种扎个可爱丸子头,还在鬓边贴两片彩色羽毛做装饰的女人,瞧着小鹦鹉一样,谁知一出手是匹野狼。
太具有欺骗性了。
“我先杀你!”无眠凶狠的挥拳,草,他看这贱男人不顺眼很久了!
风火双拳齐出,风卷着火席卷而过,直奔路溪桥。
项海葵一剑斩下,剑势冲击风火,迫使风火拐了个弯。
“我看你还能出几剑。”无眠身经百战,瞧出项海葵已经快要抵达极限。
他正要再出拳,听到一些动静,忽的停下。
项海葵也听见了,这个响动有些耳熟,好像是今天路溪桥双脚被黏住,她出剑刺下去时,沙层下方发出的怪响。
那个怪物来了!
它先吃了路溪桥的驼兽,再黏住路溪桥,应该是等着消化一下再吃。
现在又出来觅食了?
还是找她报仇的?
如果是报仇,视力真不咋样,认错人了。
无眠脚下的沙地突然下陷,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往沙坑里吸!
路溪桥瞪大双眼:“我的驼兽就是这样没的!”
“什么东西?”无眠奋力挣扎,他自幼在大漠长大,从未见过这种怪物。
地上七零八落躺着的人,也目露惊骇。
项海葵同样惊讶,她的天狂剑在手中颤动,兴奋起来了。
先前天狂还不当这玩意儿是盘菜,现在突然改变态度,莫非进化了?
天狂一兴奋,狂意飙升。
有奶之后,项海葵当然也兴奋起来,故技重施,突破极限再来一次狂化。
管他三七二十一,直接跳下那个沙坑,用天狂挑住无眠,牙关一咬,闷喝一声,将他甩出了沙坑。
无眠摔落在沙地里,惊魂未定。
刚才,他被那个狐媚子给救了?
是狐媚子,真狐狸!
一瞥之下,他看见了,她双眼轮廓变的细长,微微上撩,瞳孔是紫色的,睫毛浓黑卷翘,妖冶的动人心魄!
可是,眉宇间又有一股子英朗,很像师父啊。
无眠心口怦怦直跳,脑袋一团混乱时,项海葵已经从沙坑上来了。
那怪物似乎不想与天狂为敌,抓不到无眠,立刻便溜走了。
现在,一群人杵在原地尴尬。
这架还打不打了?
无眠从地上起来,心道自己不能被她迷惑,重新攥起拳头。
正要找回气势,远远听见一声“阿弥陀佛”。
包括项海葵在内,一众人都是一愣。
远远望过去,只见道辰大师又回来了,他徒步,身后跟着一匹驼兽,项天晴坐在驼兽上。
项海葵戒备着对路溪桥说:“看好你手里的罐子。”
路溪桥赶紧从储物镯里取出个古怪袋子,将罐子给套住,掐了个诀,袋口锁紧:“放心,只要我不死,没人能打开这袋子。”
项海葵:“可是,要你死也太容易了吧。”
路溪桥:……
“这是怎么了?”项天晴瞧见满地“躺尸”,无眠和项海葵剑拔弩张,赶紧下了驼兽跑过去。
项海葵告状:“姐,三师兄非得说我是勾引爹的狐媚子,要杀了我。”
知道实情的项天晴愣了下,逮着无眠数落:“爹说的你不听,你信流言?”
“我……”面对项天晴,无眠没一点脾气。
他现在也有些犹豫。
但二师兄确定她不是师父的亲生女儿,还确定她是来害师父的。
他先前询问项天晴,说她俩看着不像姐妹时,项天晴也是一副我们原本就不是姐妹的神态。
“别管怎么样,她朝道辰大师出手了,还连同路家人,想要解封一个上古蜃妖!”无眠看向道辰。
部族首领强撑着站起身,也关切的看向道辰:“大师,您的身体……”
阴长黎是追着一点模糊记忆过来的,听个三言两语,差不多已经了解大概。
他学僧人双手合十:“其实,这只是一场误会。”
一众人愣了愣:“误会?”
项海葵也搞不懂状况了,这人渣瞧着已经复原了,只需回来一口咬死自己就行,怎么突然转性了?
“什么误会?”无眠直接问。
“总之是场误会。”多说多错,阴长黎看向项海葵,唇角微微翘起,“是么,项姑娘?”
妈耶,他这一笑,项海葵只感觉周围砰砰砰炸出许多坑。
但凡挪动脚步,就会掉进坑里。
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先前只在老板身边出现过。
白星现也收回天宝剑,搔着后脑勺,多看了他两眼。
“对对对,是场误会。”路溪桥率先反应过来。
“嗯,没事了。”阴长黎念了声佛号,面带微笑的转身。
他要回银沙城外的佛窟,那里是道辰常待的地方,没准他能提取些记忆出来。
“大师。”项天晴将自己的驼兽牵给他,“您骑我的吧,我和我师兄骑一匹就行。”
“那便多谢了。”阴长黎确实也不想走路。
……
闹剧一样结束。
一行人骑着驼兽折返银沙城。
看到沙漠这么危险,路溪桥也不闹着去征服蜃妖了。
他和项海葵同乘,喋喋不休:“葵姐,我头一次在飞舟上瞧见你亮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
项海葵“嘁”了声,才不信他的鬼话:“是嘛?我记得你被我踹过之后,派你的随从在船上四处寻我,还骂了一句‘他妈的’?”
“你听错了,我说的是‘我妈的’,我让随从找你,是为了感谢你啊。”路溪桥信誓旦旦,换个手抱罐子,亮出储物镯,“加上这次救我,葵姐看上什么,随便挑!”
一旁的白星现驱着驼兽快走两步:“路公子,你有很多宝贝吗?”
路溪桥自豪的很:“那当然,我路家除了缺德,什么都不缺。”
白星现眼睛亮闪闪:“能不能给我瞅瞅,有没有天宝没吃过的,我用其他宝物跟你换,我也有许多宝物。”
“没问题啊小哥。”
路溪桥将蛇罐子塞给项海葵,换去和白星现同乘。
项海葵的耳边终于清净了,颠簸中,她摸着罐子,扭头看一眼身后慢慢悠悠的“大师”。
用佛针和她的头发,将小黑蛇的断裂处缝合以后,它就自我冰封了,两者会有关系吗?
应该没关系,她刚才问白星现了。
白星现说的和她猜的差不多,头顶的头发,的确具有阳气和生机。
道辰应是不想小黑蛇死的太快,先救再杀。
她驱着驼兽停了下来。
等阴长黎与她并肩时,她才传音:“道辰,我知道我撼动不了你在银沙的地位,但往后你一天不滚出银沙,我就一天盯住你。”
找个理由,住他佛窟里去。
“你别想再搞事情。”项海葵眯着眼警告他。
“哦。”他淡淡应下。
目光从项海葵的蓝色纱巾掠过,视线先落在她鬓边的羽毛上,瞳孔微微一缩。
随后,盯着她因打架已经有些凌乱的丸子头。
发质极差。
这眼神?是嫌弃吗?项海葵又见他看向前方,部族队伍有几个女人,他看的正是那些女人的长发。
项海葵好笑:“为了装慈悲,不得不剃度,所以瞧见别人有头发,很羡慕?
阴长黎但笑不语。
他虽忘记许多事情,却知自己曾经命在旦夕过。
死亡前那一刻的感受,如同陷入一片冰冷彻骨的海洋中,身体僵硬,恐慌下坠。
可忽然间,有一蓬绵密的、生机勃勃的海藻,宛如一床在初春阳光下晒的松软的棉被,接住了他不断下坠的身躯。
小心翼翼,温柔呵护,慢慢将他托上了岸。
他想,那蓬海藻应该是女人的头发。
那拥有一头海藻般秀发的女人,可能是他的……
老母亲吧。
作者有话要说:从阴总的角度出发,文文从“阴总受难记”进入“蝌蚪阴找麻麻”了。
……
晋江治好了我强迫症,前面两章一直待高审,没办法合并,算辽,就这样叭。
☆、习惯
除了母爱,阴长黎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他濒死之际取得力量,重获新生。
此时,他注视着前方女子的长发。
项海葵则注视他。
他其实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然而看在项海葵眼里,他是一副痴迷模样,眼波逐渐化为一汪春水,充斥着脉脉柔情。
项海葵悟了,这人渣有恋发癖!
怪不得连救条蛇,都让她以头发做线。
阴长黎从自我世界中抽离,又看向项海葵的丸子头。
她似乎是他夺舍之前,最后一个接触道辰的女人?
阴长黎蹙了下眉,问:“项姑娘,小僧可不可以……”
“不可以。”不知他想做什么,项海葵先拒绝,扯了扯缰绳,驱使驼兽快行十数丈。
前方与无眠同乘的项天晴,自从项海葵放慢脚步靠近阴长黎,便一直留意着。
主要是留意着阴长黎。
项天晴与道辰见过多次,从前就对他颇多关注,便觉着今日的大师,与往日有所不同,心中是起了一丝疑惑的。
可今日的大师,虽脱去了以往那层光辉,骨子里却透出一股浓厚的、遗世独立的冷艳感。
令人更不敢轻易冒犯。
那双眼睛,也从以往的温和,变的如同无波深潭。
你看他空空如也,他观你洞察一切。
她想,大师可能是境界又提升了,且是大幅度提升。
待项海葵追上来后,项天晴与她密语;“小葵,你今日与大师生了什么误会?”
“不是误会。”项海葵实话实说,“姐,你往后离这个道貌岸然的和尚远一点儿,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看来其中果然有误会。”项天晴严肃道,“若真如你所言,凭大师在银沙的声望,唾沫星子都将你淹死,爹不出关,谁也保不住你,他帮你解围作甚?”
这话项海葵没法接,她也想不通。
项天晴忍了许久,忍不住:“你是不是瞧见我与大师走的近,还让了驼兽给他,才来挑拨?”
什么玩意儿?
项海葵半响没反应过来这其中的逻辑。
项天晴心头翻涌出几缕恼怒。
她猜项海葵出关是找路溪桥,帮爹解决麻烦,猜对了。
路溪桥这王都出了名的纨绔,现在竟对她俯首称臣。
还有这一身的好本事,这柄好剑,为何也藏着?
高人赠的?
什么高人如此好心到处赠人宝剑?
其实,是爹让藏的吧。
爹说她没有灵根,无法修炼,她还没来,就开始想办法寻找灵药妙法为她筑基。
好宝贝留给亲生女儿,人之常情,她嫉妒什么?
红纱下缺水的樱唇微干,被她一咬,便破了皮儿。
疼的蹙眉。
此刻,坐在她身前的无眠心里同样乱糟糟的,拿不定项海葵到底是不是师父的亲生女儿。
他一贯相信二师兄,如今动摇,是被她的妖异化迷住了么?
不可能啊,他心里除了打架就是小师妹,身怀白虎血统,怎么可能被狐狸给迷住?
“师妹。”他问项天晴,“师父的情人是个狐妖,那贱……项海葵和我一样,也是个半妖吧。”
在中州,虽不禁止人族与妖族结合,却鲜少有人族会将妖族娶回家中,妾都很少。
妖族通常是作为“妓”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