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有个身背剑匣的清瘦少女,正孤身往外走。
比如散落在角落的小和尚们,有人在念经,有人在偷吃鸡腿。
柳一行和洛云羞注意到的,自然是阴长黎的房间。
两个男人,在围观一个和尚洗澡?
洛云羞抽抽嘴角:“应该就是这几个了。”
柳一行点头,倏然双手结印,指尖飞出一道淡淡的旋涡,宛如水面波纹朝那个房间传递过去:“告诉我,你们的名字。”
他使用的是摄魂术,还是此术之大神通。
每施展一次,便会耗损半数灵力。
今日,即使阴长黎英雄末路,身为昔日同僚,柳一行曾见识过此人一剑斩杀三天将,凭一己之力令十万追兵折戟沉沙的杀伐手段,是不敢掉以轻心的。
瞅一眼身边的洛云羞,一副“对付一个将死之人,你至于出大神通吗”的表情。
他无奈叹息,女人啊,无论你同她叨叨多少遍对手有多凶残狠辣,她关注的,永远是对手的脸。
佛窟房间里,空气一刹被抽空似的。
路溪桥最先感觉到胸口憋闷,喘不上来,仿佛困到极点,有个充满的诱惑的声音在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立马答:路溪桥。
接着是白星现。
等轮到阴长黎时,他明知不对,但刚刚夺舍神魂无法抵抗,也答了。
答完之后,洛云羞纳闷的很:“不是说这和尚叫道辰吗?”
“憨批”是个什么鬼名字?
柳一行同样一头雾水,收回法术:“管他真名是哪个,反正不是咱们要抓的人。”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了。
两人齐齐看向即将走出佛窟的项海葵。
项海葵打着哈欠走出佛窟,刚伸个懒腰,身后天狂疯狂撞击剑匣。
这是危险示警。
背靠佛窟,三面荒芜,若有敌人在附近,凭她的追风观气术,不该察觉不出。
但天狂不会出错,项海葵神色一肃,开匣拔剑,手臂一扬,剑尖在面前拉出一道光弧:“谁!”
剑光照耀下,三只小怪物骤然现了形。
不知是些什么玩意儿,竟一直围着自己打转,还口水横飞,项海葵吃了一惊。
“滚!”项海葵厉喝一声,挥剑驱赶它们。
它们似乎十分畏惧天狂剑气,可又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欲,得空便想要攻击她。
“再不滚,别怪我辣手无情了啊!”这些怪物身形矫健,还像一团棉花砍上去会反弹。
而且,项海葵隐隐发现它们想吃的不是自己,是腰后罐子里的小黑蛇,便不留背影给它们,将背部挨着墙壁,保护住小黑蛇。
“是他!”见到这一幕时,洛云羞难掩心中愉悦,落地现了形,“前辈,别来无恙。”
项海葵正在驱赶小怪物,抬头瞧见洛云羞,心头再是一个咯噔。
她先前在疾风谷打鬣狗之时,见过这个女人,知道她的身份,是追杀老板的一位冥界高官。
不过,这女人在喊谁前辈?
洛云羞娇滴滴的朝她福了福身,眼波流转,眉目含情:“短短时日不见,您怎就换了个女剑修的壳子?奴家以为,这壳子可万万配不上您的天姿国色。”
项海葵有些烦了,天狂剑意开始慢慢上涨。
挥出一剑,将小怪物扫退,看傻逼一样看着她:“这位大姐,您一个人咿咿呀呀在这唱戏呢?”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明天中午更~
……
昨天状态差,写完发上来二十分钟不太满意就删除了,有的小伙伴看到了原版,我真的是写了,然后今天大半又都重写了,没有忽悠你们哦。
☆、解围
相较上次在疾风谷被阴长黎连番奚落,洛云羞的抵抗力显然提升了,长袖掩唇,妩媚一笑:“前辈真是风趣幽默。”
柳一行真是服了这个花痴,自半空落下,他现出身形,朝项海葵微笑拱手:“长黎兄,千载未见,别来无恙。”
长发飘飘,峨冠博带,颇有几分仙人之姿。
项海葵不认识此人,但天狂震颤频率加快,说明他比洛云羞修为更高。
不可能是冥王,那便也是彼岸城十二宫主之一,老板曾经的同僚。
可谁来和她解释一下,他俩为何会将她认错成老板?
项海葵黑人问号脸:“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长黎兄,你今日是逃不过了。”柳一行指着那三只围着项海葵打转的小怪物。
“这便是上次奴家说的,君上耗费千年,专门用来对付你的武器。”这话说出口时,洛云羞其实有点儿丢脸。
柳一行:“即使你舍弃肉身,夺舍这个小女修,一样可以追踪到你。”
洛云羞:“奴家劝您还是自行脱离肉身,随我们回彼岸城吧。否则,让它们将您吸入腹中,未免折辱了您。”
她是真心实意的劝。
阴长黎虽曾羞辱她,还兜脸踹她一脚,可被强者前辈欺负,不算什么。
恼过之后,反还生出几分敬仰之心。
噫,想到如此美好的前辈,要被眼前流着哈喇子的丑八怪吸食魂魄,她就犯恶心。
项海葵听着他俩一唱一和,三只小怪物又一直想攻击她背后的罐子,心底突然生出一个恐怖的想法。
罐子里的小黑蛇……
道辰想以小黑蛇喂食蜃妖……
道辰被刺伤之后惊恐着跑了……
小黑蛇自我冰封……
道辰回来后,疑似被老板的分|身夺舍……
妈呀!项海葵瞠目结舌过后,双腿发软,差点儿顺着墙瘫倒在地上。
夺舍道辰的并不是老板的分|身,是老板本佬!
原来老板是条黑蛇妖。
而她干什么了?
她将重伤濒死的老板刮去鳞片,拿盐巴腌了,还给一菜刀咔擦成了两截!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项海葵你要死了!
她一怂,原本灯管一样闪着荧光的天狂剑像是被切断供电,陷入死寂,成为一挂咸鱼。
不得剑光照耀,眼前仿佛蒙上一层黑布,项海葵瞧不见那三只小怪物了。
这可不行,项海葵冒出一身冷汗,听他们的意思,小怪物会吸食魂魄。
自己小命危险,而他们发现不对,定将小黑蛇拿走,再瞄准真正的老板。
现在必须狂起来,问题是怎么狂?
“对,没错,本座哪怕换了个壳子,一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阴长黎!”她气壮山河,一口认了。
嗡……
天狂剑骤然恢复光芒,且光焰更盛。
项海葵:……
和两位冥界大佬对呛,狂意上升的速度都是有条不紊的。
一提到老板,进度条便蹭蹭直线上涨。
阴长黎牌极速充电宝,当真是谁用谁知道,一用忘不掉。
剑光暴涨之下,快要扑上来的小怪物被震飞出去。
项海葵瞧见其中一只,被剑气冲击至佛窟入口处,二次被弹飞。
哦!怪不得一直等到她走出门才被围困,原来这些冥界之物惧怕佛光念力,无法进入佛窟啊。
项海葵距离大门很近,当然要不失时机的冲进佛窟里去。
其实柳一行和洛云羞随便一个出手,都能拦住她,可两人谁也不动。
先前项海葵不承认时,柳一行认为她在演戏,现在认了之后,他反而不太相信,开什么玩笑,这毛毛躁躁的样子,哪有一丁点儿长黎君的影子。
洛云羞则是被天狂剑给吸引了目光:“我想起来了,这女修我先前见过……”
她讲了讲。
柳一行的疑虑打消了。
铁证如山,原来阴长黎一早就给自己培养了一副肉身,做足夺舍的准备。
如今这幅形态,是在误导自己。
“长黎兄,你躲起来没有用。”柳一行不慌不忙,拢着手笑道,“我们不过是暂时不适应佛光,待过上两日,适应之后,便无所畏惧。”
项海葵收剑入匣,闷头疾行。
她要速速赶回房间。
在外挥剑许久,天宝可以感应到,却不见白星现,肯定是出事儿了。
推门望过去,阴长黎仍在水里泡着,紧阖双目像是睡着了。
路溪桥和白星现则双双倒在地上。
“小白?!”禅房面积狭小,白星现堵住了门,被项海葵从门缝踢了一脚。
惊动之下,阴长黎率先从恍惚中清醒过来,瞳孔便是一缩,转眸望向佛窟入口的位置。
白星现痛苦着呻|吟一声,双手抱头慢慢苏醒过来。
摄魂术本就损伤意识,何况是耗去柳一行半数灵力的大神通。
“怎么了?”他尝试站起身,前后几个趔趄,“路公子?”
路溪桥鼻血横流,毫无意识,死猪一般。
“先别管他了。”项海葵检查了下路溪桥,并无大碍,便将他拽去墙角。
随后,才敢看向阴长黎,“前辈,您是不是夺舍之后,失、失忆了啊?”
阴长黎胸口以上都是赤着的,蒸汽将他笼罩的朦朦胧胧。可项海葵眼睛里根本容不下这些,她心里现在有个复读机,一直在重复着“我要死了”。
阴长黎透过水汽看向她,目光捉摸不定。
“彼岸城来了俩大佬,带着三只小怪物正在佛窟外堵您呢。”项海葵从前都猜不出他心里想什么,现在更别提了,硬着头皮描述了下追兵的模样。
白星现的脑子浑浑噩噩,等清醒过来,回应道:“从前听叔叔提过,那是御魂宫宫主柳一行,天资一般,全靠命长熬到今日地位。”
哪怕再一般,以项海葵现在的修为,也不可能打的过:“万幸的是他俩脑子不太好使,将我当成了前辈。”
她粗粗解释一下前因后果,当然没提自己腌蛇斩蛇的事儿。
听她解释完,白星现迷怔片刻,脑海里一刹炸起烟花。
叔叔的本体是蛇?
他先前居然撺掇着想将叔叔吃掉?!
项海葵给他一个眼神:你也要死了。
阴长黎观他二人神态:有隐瞒,有古怪。
“叔叔?您不记得我了?”白星现将恐慌先压下,疾步走去浴桶旁边,急迫道,“我是小白呀!”
说完,还呲了呲大金牙,“天宝剑,我十岁那年,您亲手拔了我的牙,给我扎进去的啊。”
“前辈,您的小黑球宫殿呢?”项海葵看他这幅模样,估计也没剩下几分修为了,若小黑球在,她出去吸引一下火力,白星现带他离开就是。
很显然,阴长黎想不起什么天宝剑、小黑球宫殿。
他眼眸中充斥着疑惑、思虑、迷茫。
可能还夹杂着一丝恐慌。
项海葵瞧见他原本搭在浴桶上的手,此刻抓紧了浴桶边沿,像是沉船于大海之后,抓紧一块儿求生浮木一般。
“你的意思是,我从前任职冥界,后盗宝叛逃,被各方追杀……”斟酌过后,阴长黎终于开了口,“以及,本体是条蛇?”
项海葵一拍脑袋,急傻了,给他摸摸那条小黑蛇,他应该可以分辨。
忙将挂在后腰的罐子取下来,可罐子外还套着一个扎紧了的袋子,是路溪桥的法宝袋。
这……
项海葵弯腰去拍路溪桥的脸:“醒醒,快醒醒!”
除了拍出更多鼻血之外,完全没反应。
阴长黎原本信了半数,鼓足勇气,朝着他们的方向迈出一步,见状,又将试探的小脚脚缩了回去。
“算了,先想怎么办吧。”项海葵去和白星现商量,“不知他们适应佛光,需要适应多久?”
“其实有个办法。”白星现毕竟拥有五百年丰富的逃亡经验,“你央个小和尚,回城主府报个信,让项天晴过来接你回去。等进了城,你始终待在人多的地方,他们就不敢轻易动手。”
项海葵:“怎么说?”
白星现:“上界不能来凡人界,冥界同样不能破坏凡人界秩序,甚至连接触都最好避免。若违反,乃是大罪过。”
尤其项天晴,她是上界转世渡劫之人,神魂光芒与凡人是不同的。且还出身一个战功彪炳的世家大族,有家族神器护持神魂,柳一行肯定看的出,更不会轻易扰乱她的成长轨迹。
项海葵连连点头,正准备照着做,谁知说曹操曹操到,窟外响起项天晴的声音:“道辰大师?小葵?”
项海葵蹙了下眉,重新出去,隔着长长甬道,瞧见项天晴站在佛窟门口,身后还跟着孟西楼和无眠。
无眠抱着手臂,满脸不情愿,一看就是被强行拉来的。
孟西楼则负手而立,一贯的面无表情。
这是干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