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马行空就是一通瞎扯。
崔败思忖片刻,道:“倒是听闻弟子庄翼捡到了长生子遗失多年的一件灵器,已交还了长生子,你觉得可算好事?”
“……”鱼初月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没那么假,虚伪地点着头,“好,好!这,当然是好事!”
心中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长生子!
“大师兄,”她果断说道,“我在你这里养伤,实在不妥,有损大师兄名声,不如现在就送我回洞府吧!”
闻言,崔败用十分诡异的眼神盯了她一下。
盯得鱼初月浑身发毛,以为他是不是看穿了什么。
便听得崔败幽幽一叹,道:“小师妹,不是我想留你,而是我不得不留你。”
鱼初月吃惊地望着他,正待细问,忽然听得外头传来了很热闹的声音。
吵吵嚷嚷,嗡嗡嗡地越来越近。
崔败极难得地皱起了眉头,神色有些无奈,有些困扰。
他犹豫了片刻,居然剑指一并,御剑掠出了后窗。
鱼初月:“???”
鱼初月:“!!!”
不是,外面好像有千军万马正在杀过来啊,他就这么扔下她这条半死不活的鱼,跑了?!
这也恁不厚道了吧!
万人敬仰的大师兄崔败啊,他居然扔下她这条小鱼跳窗逃跑?还特么御剑!
这是什么神奇的操作……
鱼初月弱小可怜又无助,尽力把自己的身体往冰玉床里侧缩了下,拉起那凉凉的云雾被子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紧张的眼睛。
一大群白袍飘了进来。
就像在菜市场那样,人头攒动,争先恐后。
“小师妹醒了!师兄师姐们来看你啦!”
鱼初月警惕地看着这群人。
只见他们迅速围到了她的床边,一个个从芥子戒中摸出大瓶小瓶的丹药,堆在她的身边。
她立刻就沦陷在药山里面。
“别瞎堆了,放不下。小师妹还没芥子戒呢。”人群中传出一个大气镇定的女声。
朱颜。
见到这个熟面孔,鱼初月悬着的心不禁放下了大半。
又一个略有些面熟的人挤了出来,呲牙笑着,摸出了一枚紫色的玉状小指环。
“上回在金霞坑捡的,上品芥子戒,一直没用上,正好送给小师妹了!我替小师妹把这些丹药都装了,顺便再把小师妹洞府里面堆积的那些见面礼都收拾起来。”
鱼初月想起来这人是谁了,就是领着十来个人组剑阵围殴崔败,打不过就强行‘平局’耍赖的那两位化神师兄之一。
“谢谢秦输师兄。谢谢各位师兄师姐。”鱼初月正色道谢。
心中仍是有些疑虑——不就是各峰的师兄弟师姐妹们来探望她吗?崔败他跑什么?
“嗐!小师妹客气啥呀!都是自己人!”众人嬉皮笑脸。
“小师妹回头记得多给大师兄吹吹耳旁风,让他别逮着我们就往死里训。”一个圆头圆脸的弟子挠着头笑道。
“是哇,多劝劝大师兄,不要老是寅时就出去练剑嘛,师父非逼我们师兄弟也跟着那么早起,大冬天怪冷的。”另一个憨厚朴实的弟子嘿嘿笑道。
林怜怜别别扭扭挤了出来:“喏,小师妹,这回春丹我可是留了好几年没舍得用,送你了。你可真厉害,连大师兄都拿得下,果然,这世界就是纯看脸,长得没人家好看呀,再努力再善良都没什么屁用。”
颇有些自哀自怜的味道。
鱼初月:“???”
怎么越听越不对劲了。
这些人是不是误会她和崔败有什么不正当男女关系?
“大家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与大师兄,只是一起去了趟千方古镇而已。”鱼初月一本正经地解释。
众人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朱颜坐到冰玉床上,拍了拍她的手:“安心安心,大家明白的,还没结道侣呢,当然是清清白白的,谁也不会乱说话!”
冷艳眉眼扫过一圈:“有没有谁在背后乱嚼舌?”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众人齐齐摆手。
鱼初月:“……”更不对劲了是怎么回事。
“都别耽误小师妹休息了,往后日子还长,各自回去吧。”朱颜颇有大姐风范。
她一发话,众人便热热闹闹地散去了。
鱼初月攥住了朱颜不让她走。
这满肚皮疑问要是得不到解答,她可别想再安心睡觉了。
“朱师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跟我还装呢。”朱颜会心一笑,用过来人的语气说道,“你说,临行前那夜,你与大师兄都做了什么?”
“啊?”鱼初月愣愣地张开了嘴巴,“去了趟守护者之域,然后我送大师兄回来,之后我便回洞府开始修炼,一整夜都在打坐啊。”
“你说是就是吧!”朱颜宽容地笑着,又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大师兄为人正直,这么多年了,身边也就你一个,必定会负责到底的。待你结丹,就可正式结为道侣。”
鱼初月:“……”
怎么回事!就一起出门做个任务而已,天极宗门风这么保守的吗?男女同行就要负责?这未免也太扯了吧!
“放心!”朱颜道,“东西我已交还大师兄了。大师兄发过话,没人敢在背后嚼舌根的,放心,日后绝不会有任何流言蜚语。”
鱼初月:“东西,什么东西?”
朱颜掩唇一笑,拍拍她,起身便走了。那双大眼睛里清清楚楚地写着——小样,搁这装呢,谁不懂谁啊。
鱼初月的头发都快要被满头雾水打湿了。
这群人,轰轰烈烈杀上门来,就为了扔她一脑子疑问是吧?
等等,东西还给大师兄了?
鱼初月偏过头,看了看崔败逃跑的那扇窗。
什么东西杀伤力那么大?
鱼初月皱起了眉头。
苦思冥想。
方才他们说见面礼。
天极宗有个传统,在新弟子入门第二日,师兄师姐们会准备好见面礼送到他/她的洞府,以贺入宗之喜。
鱼初月刚入门就被长生子派去出公差,走前她特意没关闭洞府,省得叫别人多跑一趟。
所以师兄师姐们往她洞府里面堆见面礼的时候,发现了什么能引起误会的东西。
那天她打坐一整夜,肯定不会弄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所以是崔败。
早上她是被咬醒的。
崔败在她入定的时候擅自拿起她的手腕用了早膳。
再然后,他记得擦嘴了,用的是一块雪白的绢布。擦过嘴之后,那块绢布……被他随手一扔……好像是落在了她的那张寒玉床上……
“嘶!”鱼初月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以他把一块带着血迹的雪白绢布扔在她的床上,然后被满宗师姐师兄给围观了?!
得,她这下明白了。
没法解释,越描越黑。
她仿佛看到了崔败百口莫辩也不屑去辩解的样子。
这回,她和崔败彻底说不上是谁坑谁了。
有这层关系在,叛圣必须把她和崔败一锅给烩了。
“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哪!”鱼初月哀嚎一声,捂住了脑门。
崔败回来了。
他把一枚透明的紫玉小指环递给了鱼初月。
“秦岱赠你的。”他道,“改名秦输只是玩笑话,休要当真。”
“多谢。”鱼初月接过指环,戴在小指上。
芥子戒,她很熟悉。
穿越女从男人们手中讨来的东西,便是堆在芥子戒里面。
“大师兄,你有没解释啊?我们两个那么清白,不能白白污了大师兄名声哪!”鱼初月很有求生欲地说道。
“我一再解释。”崔败面无表情地说。
眉眼之间颇有些怨念的样子。
鱼初月:“……”她懂,她完全懂。
无论他说什么,别人肯定是一副‘大师兄我们都懂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表情。
他扯了下唇,坐到寒玉床边,取出一件东西交给她。
“端木玉赠你的。说感谢你再造之恩。”
鱼初月下意识便接到了手中。
寸把长的大红花朵,合着花苞,极其妖娆。花瓣底下垂着一枚晶莹通透的火红珠子,里面有淡淡的火焰状光华流转。
她凑近嗅了下,幽幽的甜香。
“梵罗珠的本命花元。”崔败道,“随端木玉一起转生的那一朵。”
鱼初月正捧着那朵娇艳无比的大红花翻来覆去地看,一听这话,差点没把手中的花给扔了出去。
她回忆起了端木玉扭扭捏捏的声音——
‘我身体……有地方,和别人不一样,是一朵花。’
‘只有与梵罗珠交、合,才会恢复正常……’
鱼初月抬起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望向崔败:“大师兄,你可看到端木玉是从何处取下这朵花的?”
崔败比她更加面无表情:“我看他作甚。”
鱼初月把梵罗珠收入芥子戒,让它离那堆见面礼和丹药远远的,飘在一旁独自美丽。
“梵罗珠乃剧毒之花。”崔败道,“催动花珠,便有毒素自花口溅出,化神之下,沾上即死。”
“哦?”鱼初月惊喜地挑起了唇角,再不嫌弃那朵梵罗珠了。
没有关系,就连鸡蛋,也是鸡下出来的嘛,回头洗洗就成。
崔败冷眼看着她那点掩不住的小心思,唇角不禁微微一勾,道:“若我没猜错,当是肚脐。”
“啊……”鱼初月这下更是心无芥蒂,又把那梵罗珠从芥子戒中掏了出来,“这可是大杀器呢。”
她对端木玉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其实这份礼重了些。”她道,“化神之下沾上即死,厉害了。”
“还好。”崔败似笑非笑,“凭你的实力,也近不了元婴的身。”
鱼初月:“……”
她爬起来,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要修炼了大师兄。”
崔败见她躬腰坐着,像只没精打采的虾米,不由有些好笑。
“也不必急于这一日。”
鱼初月摆了摆手:“我骂端木玉那些话,可都被大师兄你听去了,我若不勤勉些,那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别劝我,劝我也没用。”
养伤、修行,两不耽误。
崔败:“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说,你眼下的身体未必能经得住我的训练强度。”
鱼初月面露惊恐:“……不是吧,我带病坚持修行,你还要整饬我不成?”
她总算体会到师兄师姐们被崔败支配的恐惧了。
崔败眯眼笑了笑:“小师妹,你大师兄这里,从不打折。”
鱼初月没说话并掏出了梵罗珠。
崔败伸出手,轻轻推了下她的脑袋,然后掠出窗外,在一树晶莹琼花下练起了剑。
剑风比平日温和了少许。
他心中有一丝淡淡的后悔和不解。方才她的模样,实在是像一尾游到面前凶狠地吐泡泡的鱼,他下意识便推了下她的脑袋,就像是伸出手指摁了摁游到池边的鱼脑壳一样。
做完才发现自己的动作有点奇怪。
算了。不就是个憨鱼。他这般想着。
鱼初月呆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怎么回事,他这是把她当狗摸呢?
她摇摇头,服下师兄师姐们送的增益丹药,顷刻进入定中。
芥子戒天然级别很高,每一枚都是灵器,秦输哦不,秦岱师兄赠她的这一枚,品质又比寻常芥子戒更高些,是上品灵器。
毒物一放进去便会被这灵器感知到。
譬如那朵梵罗珠,就被远远地隔离在一边。
所以她倒无需担心哪瓶丹药有问题,大可以放放心心地用。
有丹药加持,入定效果更加喜人。
鱼初月感觉自己好似虚浮在风暴的中心,周遭浓郁精纯的灵气组成了漩涡,争先恐后地涌向她,令她有些受宠若惊。
常人只能感应和摄取与自己灵根相符的灵气,若是灵根驳杂,那么吸纳灵气的困难程度会成倍翻番,但先天道体却没有这样的烦恼,只要能够静心入定,便可海纳百川,吸收任何一种灵气。
端木玉修行毫无进益,是因为他心思浮动得厉害,无法入静。
鱼初月正好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