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轻轻拍着她,像是哄孩子一样安抚她的睡眠。
顾新橙安静了一会儿,便又开始不安地扭动。这酒的后劲,还真是一阵一阵。
她今晚喝多了,她现在没有意识,即使他做了什么,第二天她也不会知情。
人一喝多,真是什么都不记得。
就像那一晚他喝多,一点记忆都不剩,甚至连她没回家都不知道。
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喝多过,酒局上永远拿捏着分寸。
喝酒真的误事。
此时此刻,顾新橙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傅棠舟闭上眼,额角渗出一丝薄汗。
他想抽身,与顾新橙保持安全距离。
他的目光在室内梭巡一圈,忽然想到客厅里有一张沙发,似乎很适合将就一晚。
他居然沦落到要去睡沙发的地步了吗?
可他刚要离开,就发现行不通。
顾新橙枕着他的臂弯,睡得香甜。他一抽动胳膊,她就发出不满的呜哝声,像是在抱怨他。
某一瞬间,傅棠舟心一横,想放弃挣扎。
可下一秒,他又强迫自己恢复清醒。
这一整夜,半梦半醒,半痴半狂,直到天明。
*
顾新橙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
她在梦里和一个男人痴缠,但看不清他的脸。
她问他是谁,他不说,却一直在她耳边叫她的名字:“新橙……”
顾新橙的眼皮轻跳,意识处于睡眠的边缘,她似乎在做着某种斗争。
忽然,她睁开了眼,绮丽的梦境瞬间像潮水一般褪去了。
她心悸不已,一颗心脏在胸腔里扑通扑通。一定是空窗期太久,她的身体在向她发出信号。
意识逐渐回笼,顾新橙看清了头顶的天花板,那儿有一盏漂亮又华丽的水晶灯。
这里不是宿舍,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那是哪里呢?
她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身上裹着的浴巾随之脱落。
她一瞬间愣住,各种不好的念头涌入脑海。
她立刻看向身侧,那里空空荡荡平平整整,什么人都没有,也不像有人睡过。
她的目光四下探寻,窗帘、地毯、电视柜……
她辨认出这儿是一间酒店?酒店?她为什么会在酒店?
顾新橙颤抖着手指,伸入被中,去试探某处——还好,没有异感。
她松了一口气,可这不能让她彻底放心。
任是谁像她这样在未知的酒店里醒来,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她抱着膝盖坐在床边,回想昨晚发生的事,她的头隐隐有些疼痛,恐怕是喝醉酒的后遗症。
她想起来了,她和傅棠舟出去见客户,他特地来公司楼下接她,然后她在饭局上喝得有点儿多,他似乎有点儿生气,饭局结束之后不肯让她一个人回去,就把她塞进了车里……后来的事,她想不起来了。
这家酒店陈设奢华,想必是他开的房,顾新橙见怪不怪了。
顾新橙正在思索,忽然一道人影从客厅走进了卧室。
她和傅棠舟,就这样四目相对。
下一秒,傅棠舟瞥过眼,顾新橙赶紧拉着被子把自己遮了起来。
“醒了。”傅棠舟语气淡淡。
顾新橙小声地“嗯”了一下,不再多话。
傅棠舟衣衫齐整,一件浅色条纹商务衬衫被他穿得风度翩翩。
扣子一丝不苟地扭到最上一颗,就连手腕处的袖扣也整整齐齐。
黑色西裤线条流畅,皮带束在腰间,服服帖帖,竟莫名有一丝禁欲感。
他一副衣冠禽兽的正统做派,而她却像只鱼一样躺在床上,这令顾新橙又羞又窘。
她猜到,是他脱了她的衣服,她脑门上都快冒白烟了。
傅棠舟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便说:“你昨晚那个样子,我不能不管你。”
他说这话时手插着兜,语气冷冰冰,不带一丝温度。
他的眼眸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既定事实。
顾新橙想问她昨晚是什么样子,可又问不出口。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喝断片,谁知道她喝醉酒会不会耍酒疯啊。她以前见别人喝醉酒,不论平时多么正经的人,什么匪夷所思的行为都能做出来。
现在,对她而言,比起被前男友看了身子,她更在意的是她有没有做出更失态的事情。
顾新橙问:“我们有没有……发生什么?”
她极力压抑着语气中紧张的情绪,他那么云淡风轻,她不能露了怯。
傅棠舟听了这话,倏然一笑。他略带懒散地靠上墙,一双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你希望我们发生什么?”
顾新橙:“……”
当然是希望什么都没发生啊!
不过,有了傅棠舟这话,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虽然他这人以前对她的态度冷淡又随意,但是分手两年,他还不至于趁人之危,占前女友的便宜。
好马不吃回头草,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缺女人呢?
更何况,他缺不缺,现在都和她没关系了。
顾新橙将被子抓得更紧了一些,问:“我衣服呢?”
傅棠舟没回她话,直接把椅子上的一个袋子丢到她床上,几件衣物顺势滑落——是新买的,连吊牌都没拆,从内衣到外衣,一应俱全。
他转过身,并不看她。
顾新橙把内衣标签翻出来一看,指尖轻颤。
是她穿的尺寸,一点儿都不差。这种极其私密的事情,只有和她有过最亲密接触的人才懂。
顾新橙问:“……你买的吗?”
她的本意是想把钱给他。
傅棠舟却说:“秘书送来的。”
顾新橙默默不说话了。
他以为她担心是于修,便多解释了一句:“是女秘书。”
顾新橙垂着头,牙齿咬着下唇。良久,她才说:“你秘书知道这件事?”
知道她昨夜和傅棠舟在酒店开房。
即使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在外人眼里也意味着什么都发生了。再说,可能也不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傅棠舟静静地看她片刻,启唇说道:“她不知道是你。”
这句话既让顾新橙放了心,又让她有些膈应。
她在不知不觉之间,似乎又成为了他“外面的女人”。
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呵。
但是,顾新橙不愿和他计较这些。她已经不在乎了。
她扫了一眼旁边的床铺,那里看不出有没有人睡过。
她思索再三,问道:“我昨晚有没有……”
傅棠舟微微挑眉,听她继续说:“……有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她很后悔,她不该喝多,更不该在前男友面前喝多,还麻烦他给她送到酒店来。
傅棠舟思忖片刻,说:“没有。”
顾新橙耳尖微微泛着一抹红,又问:“那我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傅棠舟想到她哭喊着说创业辛苦思念父母——这些话,不告诉她也罢。
于是,他问:“什么叫不该说的话?”
顾新橙解释:“就是我平时不会说的话。”
傅棠舟莞尔,他说:“有。”
“什么?”
“你说,你要我抱抱你。”
“……”
作者有话要说: 傅狗昨夜慌得一批,醒来稳如老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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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文学城独发
Chapter 54
阳光从轻薄的窗帘缝隙间穿过, 落在驼色的羊毛地毯上。
矮几上有一支紫色蝴蝶兰,半球形透明罩子盖住的餐盘上摆了几样精致的西式小点心。
床对面的墙上挂着静音石英钟,时针指向阿拉伯数字“10”。
顾新橙恹恹地靠在床上, 没搭腔,耳尖上的一抹绯红有向下蔓延的趋势。
你抱抱我……
这是她极有可能说出口的一句话。
她不想问傅棠舟究竟有没有抱她, 她这副模样在床上醒来,纠结抱没抱没有意义。
哎, 喝酒误事啊, 不光劳身,还劳心。
顾新橙抓住被褥,说:“我要换衣服。”
傅棠舟不再逗留, 径直出了卧室, 顺带着将门掩上。
顾新橙把袋中的衣服倒了出来, 她试图拽掉吊牌。然而这吊牌线非常紧实, 不用剪刀是没法弄断的。
她裹好浴巾下床, 拉开一个个抽屉,寻找剪刀,可惜找来找去,都没有发现。
她只得将门重新拉开一条缝, 傅棠舟坐在沙发上,胳膊支在膝上,手抵着下巴。腕上的金色手表折着光,平整的西裤被压了几道褶。
干净利落的黑色碎发下,睫毛低垂, 正在闭目养神。
他反应挺快,一听到动静,立刻睁眼看向卧室的方向。
顾新橙裹着浴巾,下摆遮到大腿。蜷曲的长发垂落腰际,琥珀色的眸子里隐隐有几分窘迫。
傅棠舟问:“怎么?”
顾新橙说:“有没有剪刀?”
他拧眉思索两秒,说:“打电话问前台。”
顾新橙退回卧室,研究酒店的小册子。她打电话询问,前台说会让客房部送到房间里。
不一会儿,门外有笃笃的敲门声。傅棠舟替她拿了剪刀,她接过剪刀,重新将门关上。
顾新橙三下五除二地将吊牌剪掉,换上衣服。
这是一条淡粉色的羊毛裙,柔软的布料里嵌着亮丝,前襟有珍珠扣。
她本以为穿上会显得很少女,没想到上身效果奇好,修身的版型衬得她女人味十足。
她刚换好衣服,枕头底下响起一阵手机铃声。
这不是她的铃声,而是傅棠舟的。
她把手机找出来,心底顿时一沉。
傅棠舟昨晚睡在她旁边?也就是说,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
这个房间是他开的,讲道理他睡哪儿都行。
可他不该睡在她旁边,她宁愿她今早在沙发上醒来。
她想到那个令她害羞的梦。也许,这不是身体对她发出的信号,而是某种警示。
她敢怒不敢言,她喝酒是不对,可他也不该趁人之危,同她发生越界的亲密行为。
顾新橙的思绪被敲门声打断,傅棠舟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是我的手机。”
她拉开门,把手机递给他。他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打算接电话。
顾新橙当即要走,傅棠舟立刻摁了电话,铃声断了。
他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问:“你去哪儿?”
她冷冷睇他,说:“我要走了。”
傅棠舟没有松开手,反而攥得更紧了。他说:“别走,我们谈谈。”
她不想和他谈,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多多少少都发生了。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谈的。
傅棠舟说:“新橙,下次别喝酒了。”
他没叫她的全名,而是叫她“新橙”。这意味着,他同她不是工作上的那种关系,而是更私人的关系。比如说,前任。
顾新橙:“你应该明白,我们的关系。”
傅棠舟:“什么关系?”
顾新橙提醒他:“你是我公司的投资人,我们只是生意伙伴,没有其他关系。”
生意伙伴之间能发生什么不能发生什么,他比她清楚多了。
傅棠舟看向卧室那张大床,昨夜种种浮上脑海。
“顾新橙,”她单手撑着她身后的墙面,另一只手抄着兜,居高临下地看她,“我们之间曾经有过的关系,让你这么难堪吗?”
难堪到急于抹去所有痕迹,对他避之不及。
顾新橙抬起眼睫,与他对视。
他深邃的眸光中,有她的影子,明亮又皎洁。
“傅总,”顾新橙刻意和他划清界限,“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不代表没发生过。”傅棠舟语气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