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师兄平日里沉默寡言,像个闷葫芦一样,没想到为人还挺细心的。”
绥汐穿好衣服这么感叹了一句,心里对自己之前以为对方是个钢铁直男的想法而深深忏悔。
丁香随手将绥汐那件换下的破衣服给扔在一边,听到对方这话后一顿,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了过去。
“绥师妹,收回你这句夸赞。顾师兄他人虽然正直严谨,但贴心这个词和他可八竿子打不着。”
“你刚来不知道,之前有剑宗的几个内门女弟子觊觎顾师兄的美色,钦慕他的才华,想要投怀送抱结为道侣。然后人大美女从他身边跑过,为求逼真生生从台阶摔下来,泪眼朦胧地看向顾师兄。”
丁香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抬眸看向了正听得入神的绥汐。
不忘互动的问了一句。
“你猜之后怎么着?”
绥汐愣了下,顺着平日顾长庚的直男行为往下思考。
“他直接走开了?”
“不仅如此,他在离开时候还站在那里像是看傻子一样盯着那师姐看,很是不解地问,[师妹你为何故意左脚绊了自己的右脚?]。”
“然后转身走了几步不知道想到什么,回头一脸严肃地告诫。”
丁香清咳了两下,捏着嗓子压低了声音模仿道。
“师妹,身为剑修若连自身平衡都无法掌握,何以掌握你的剑?”
“……”
绥汐沉默了。
如若是之前还没与顾长庚相处,她可能会觉得有些夸大了。
可正因为了解了,所以才在听了丁香说了之后才觉得无比真实可信。
她甚至能够想象到当时顾长庚的神情和语气。
“不过一事归一事,我都没想到刚才顾师兄能觉察到我的难受,主动把惊寒给我。对此我还是十分感激的。”
“不是师妹,你是不是对顾师兄有滤镜?这不是觉察与否的问题,你当时全身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如果他都没注意到那就不是直,而是眼瞎。”
“……师姐,你是不是和顾师兄有仇?”
绥汐听了半天慢慢琢磨出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了。
她一脸狐疑地看向丁香,等着她一个回答。
丁香捂着脸,不知为何竟做出了一副娇羞状。
“讨厌啦,当然不是啊绥师妹!我只是爱到深处自然黑,正因为我对师兄很是了解,我才要这样郑重地提醒你,红颜白骨,切莫被皮相迷惑。”
“你师姐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一片真心却被这样彻底无视,嘤嘤嘤!我不做人啦!”
“……”
丁香画风和周围的人完全不一样,果然不愧是沈亦安的徒弟,这思维跳脱的让人都跟不上。
在耐着性子安抚了几句看开点,并告诉她下一个会更乖之后,绥汐这才脱身离开了房间。
外头夜色如墨,天上一弯月牙儿高高悬挂在上面。
月光如白霜,落在青石板上显得有些清冷寂寥。
顾长庚衣衫颜色很深,脊背挺拔如松柏。
青年的眸子映着月光,亮的如星星般。
他薄唇剑眉,轮廓分明,画一样的好看。
绥汐出来的时候便看到的是这样的月下美男图。
“师兄我不是让你先回去休息吗?这一次我知道了,到时候直接触碰法阵就能下去了,你不用和以往那样等我的。”
她想着今天一整天顾长庚都守着自己,好不容易她从那紫金云鼎里头爬出来洗髓完成了,便在跟着丁香去换衣服的时候让对方先回去休息。
不想顾长庚闷声不响地在外头傻站了这么久。
“无碍,我在此等你是正好有事要与你说。”
顾长庚淡淡地瞥了一眼绥汐身上那件粉白衣裙。
如春日桃花,娇妍美好。
“明日便是拜师大典。”
“这我知道,顾师兄前几天给我说过。”
虽然入门的弟子都有了各自的师父,可形式上却还没正式拜师。
拜师大典一般都是在历年初试之后一月左右,即四月暖春时候举行的。
“不过宗主说我师父尚在闭关,那我明日还去吗?”
“我正是为了嘱咐你此事才在门口侯着的。”
顾长庚薄唇微启,夜晚没什么光亮,他的脸在光影之中看不分明。
“你明日晨钟一响便去日月台,今年入门弟子和往年的师兄师姐都在。”
“到时候拜师大典开始你便在边上和我站着,等到结束与我一同离开便成。”
师父没在自然没法子拜师,但因为绥汐入了青霄凌云,是其中一员。
这种重要时刻如果不在实在不合适,所以只好充当个旁观者等散会走人了。
绥汐去过日月台,那里就类似于□□广场,不过要更大些,可以容纳成千上万的人在其中。
不仅是拜师大典,如若轮到各宗门比试切磋等重要的大场合也多是在此。
同时也是青霄凌云的一个很重要的象征地点。
“那好,明日便麻烦顾师兄你照拂了。”
绥汐弯着眉眼笑了笑,之前刚开始还觉得对方面无表情有些无趣的样子,如今瞧起来是越发的顺眼了。
“师兄你人真好。”
她不自觉将心里的感叹说出了口。
不过说出来也没什么,因为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可绥汐却不想自己这么随口感叹的一句话却让顾长庚愣住了。
他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别的神情。
“……你是在说我吗?”
青年沉声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眼里满是疑惑。
“是啊。”
“这段时间你又是陪我练剑,又是带我熟悉环境,又是陪我洗髓,各种奔走忙碌的,真是太麻烦你了。”
绥汐摸了摸鼻子。
她想到对方堂堂剑宗宗主的真传弟子,因为自己耽搁了好些日子的修行,心里怪过不去的。
“谢谢你顾师兄。”
顾长庚并没有被绥汐发的好人卡和道谢而感到心情愉悦,或是有什么情绪变化。
他用一种很不解的眼神垂眸看着眼前的少女。
“这是师父的嘱咐,我只是遵从师命而已,师妹你不必如此。”
顾长庚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会儿,抿着薄唇,好似有些不好意思。
“如果师妹非要感谢我的话,到时候若有机会,能否让剑祖稍加指点下我。”
“……”
你对我师父执念可真深。
……
隔日清晨时分。
刚在拜师大典前一天完成了洗髓的绥汐一早起来时候浑身有些酸疼,外面晨钟敲开薄雾传来,将她还残留的瞌睡完全驱散。
她换好衣服,随便用一根木簪子将头发束起便出门了。
往日时候一般会在她门口站着的会是顾长庚,而今日绥汐意外的看到了白羽然的身影。
少女好像是特意在外头等她,见她推门出来时候眼睛亮了亮,连忙上去亲昵地挽住绥汐的手臂。
“绥师姐,你收拾的真快,我刚出来就看见你推门了。”
绥汐一愣,垂眸看向了对方挽着她的手。
其实她和白羽然这些天也算是混熟了,却没有到这样亲昵的能够随意挽手臂的程度。
不过她想着白羽然年纪最小,平日里也经常挽其他师姐,模样娇俏,倒也让人生不出什么嫌恶。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绥汐想了想竭力压下心里的不自在。
“白师妹怎么今天想起来找我了?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说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着师姐你的师父在闭关,我怕你到时候没法进行拜师所以无聊,想着来陪陪你。”
绥汐听了这话后是真的有点儿不理解了。
“你不是也要拜师吗?你怎么陪我?”
“不是的师姐,我的意思是说在我还没去敬茶接兰草之前我可以与你站在一起陪陪你。”
她笑起来很有感染力,容貌不是那种绝色倾城,可眉眼一弯就如春水似的柔和。
“这样啊,那多谢白师妹的好意了,只不过……”
绥汐说到一半的时候顿住了,脑子转了下,后知后觉的明白了对方为何这么一大早要过来等自己。
如果白羽然今日不来找她,按照昨日顾长庚所说,他怕她走个过场时候不自在,让她站在他那边去一直待到散场。
而好巧不巧,这个时候白羽然来找她,也说出了和青年相差无二的话。
绥汐唇角勾起,一时之间觉得这小妮子心思还挺鬼的。
想清楚了白羽然是不想让自己和顾长庚待在一起这才主动来找她的之后,绥汐反而没有了最开始时候的不自在。
她笑了笑,抬起手拍了拍白羽然挽住自己的手。
“那今日就麻烦白师妹了。”
白羽然见绥汐这么说了之后心下松了一口气,她抬眸看向对方,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
因为是宗主首徒,又是大师兄,顾长庚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他比其他弟子更早的来到了日月台,督促着童子和外门弟子提早布置和准备拜师大典要用的东西。
日月台整个呈圆形,从高处看下来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层次感,只有凑近了些才能瞧出。
下面大部分是开阔平坦的白玉石板铺就而成,而往上是总共九十九级台阶。
虽拜师大典是走个形式,却也不是可以随意敷衍的,每一步都必须严格按照古来的规矩来。
新入门的弟子需要一步一步登上这台阶,然后跪拜其师,受兰草雨露。
最后敬茶,方算走完整个流程。
顾长庚检查着周围,确定好万无一失后这才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拜师大典时候日月台内站着的都是新入门的弟子,内门外门的都有。
其余的师兄师姐们都在外围侯着,不会往里踏进半步。
直到大典结束。
外围的同门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各个三三两两地站着,偶尔低语交谈几句,熟络又亲切。
只有顾长庚所在的地方像是真空一般,前后左右都没什么人。
他对此一点儿也不在意,黑曜石般的眸子一直留意着门口位置。
直到瞧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后,这才睫毛颤了下,有了些反应。
绥汐一进来便瞧见顾长庚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她自一开始便知道他的人缘不怎么好,不知人情世故。
可绥汐想着即使是顾长庚再怎么不会交际也应当有一两个臭味相投的朋友。
而今日一看,他还当真一个朋友都没有。
“长庚师兄。”
白羽然见到顾长庚便完全忘记了绥汐的存在,她一下子松开了挽住少女的手往对方那里小跑着过去。
“今日拜师大典我和你一起陪绥师姐吧,等到一会儿唤我过去行拜师礼的时候我再进去也不迟。你看成吗?”
顾长庚没想到白羽然会主动提出来陪绥汐,他听后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看向一旁站着的绥汐。
“这事你不该问我。”
白羽然像是早就料到青年会这么说一样,笑着牵着绥汐的手将她带了过来。
“师兄你放心好啦,我刚才就问了绥师姐,她早就同意了!”
注意到顾长庚的视线还落在自己身上,绥汐朝着他微微颔首,算是承认了。
“那你一会儿记得提前进去,别让师父为难。”
他怕到时候谢远找不到人,于是这么叮嘱了一句。
晨钟响起的时候大家都已经收拾好赶来了日月台,等到清晨雾气散了,绥汐这才瞧见那高台之上几位长老和宗主的身影出现。
谢远站在最前面位置,旁边沈亦安还有尘渊两人都在。
他们两个一个为老不尊,一个目中无人,根本没等,直接便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
尘渊好像是唯一一个尚未收徒弟的长老,因此对于这种拜师大典他是最没有参与感的。
他单手撑着下颌,一脸无趣地看着下面乌压压的人群。
“怎么还不开始?这都等了快半个时辰了吧。”
时间慢慢在流逝,尘渊有些不耐烦地开口问道。
谢远捋着胡子,抬眸看向了天边。
几只仙鹤踩着云彩正缓缓往这边飞来,它们嘴里衔着兰草。
那兰草如柳条纤细柔软,随着风悠然摆动。
仙鹤落地,还染着晨露的兰草被放置在了一旁童子拿着的白玉盘上。
“开始吧。”
老者的声音并不大,却在开口的瞬间如擂鼓一般在整个日月台里回响。
下头有人组织着弟子们排好队,依次有序地站在台阶处。
“月清峰,太岳真人门下弟子,林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