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圆圆一直认真地听着,此时仔细分析道:“依我看,世子爷像是那种面冷心热的人,他不许阿秀妹妹出头,是担心阿秀妹妹被贵人责罚白白吃苦,他不许阿秀妹妹做针线,是怕阿秀妹妹低头弯腰太累。”
阿秀惊讶地“啊”了声。
袁紫霞也表示怀疑:“魏澜会有这么体贴?”
孔圆圆笑道:“世子爷是真体贴还是真冷漠,阿秀妹妹去试试就知道了。”
阿秀好奇:“怎么试?”
孔圆圆想了想,道:“这样,今晚半夜阿秀妹妹醒来一次,轻轻地假咳几声,若是像王妃猜测那样,世子爷一点都不疼惜妹妹,他可能根本听不见你的声音,可能听见了抱怨两句就继续睡了,如果世子爷问妹妹怎么了,妹妹就说口渴喉咙难受,劳烦他帮你倒口茶水,世子爷照做了,就说明他心里还是疼妹妹的。”
阿秀还没想好,袁紫霞眼睛一亮,怂恿阿秀道:“对,你就按照圆圆说的做,果真证明他是好人我冤枉了他,以后我再不说他半句坏话,否则见一次我瞪他一次。”
阿秀真是佩服袁紫霞的胆量,魏澜冷冰冰的,她看都不敢大大方方地盯着他,何况说瞪?
“好吧,今晚我试试。”
“一言为定,明天还是这时候,你过来找我们。”
——
夜幕降临,行宫内外都是一片安静。
阿秀跪趴在帐内,耳边是熟悉的紫铜小钩敲击床柱声,啪嗒啪嗒的,还挺好听,就是羞人。
阿秀目光迷离,脑海里是孔圆圆帮她出的主意。
想到魏澜有可能真的只是面冷,心里其实有点怜惜她了,阿秀无意识地往后迎去。
你来我往,紫铜小钩甩得更高了。
魏澜觉得今晚的阿秀变了,以前她其实有些惧怕这个,今晚居然很配合。
收拾罢,魏澜探究地看向还慵懒地伏在身边的阿秀。
阿秀闭着眼睛,樱唇微微张着,粘了发丝的小脸一片绯红。
看也看得出来,她还在回味当中。
魏澜眼里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替被他榨干力气的女人盖上被子,魏澜去净房解手。回来后,魏澜喝了碗水,再倒一碗端过去给阿秀。每次事毕她都要喝水,这时候魏澜心情好,乐得伺候她一回。
他先将碗放到一旁,再将绵软无力的阿秀抱到怀中,让她依偎着他。
阿秀抬起湿漉漉的睫毛,看着魏澜冷峻的脸庞,她垂下睫毛,一边低头喝水,一边想着心事。现在他吃得心满意足,愿意倒水给她喝,半夜里睡得香香的,又是这么冷的冬天,被窝比什么都叫人留恋,那时候,魏澜真的愿意吗?
喝了水,魏澜去放茶碗,阿秀躺回被窝,又累又舒服,睡着了。
心里惦记着这件事,不知睡了多久,阿秀真的醒了。
屋里漆黑不见五指,阿秀咬咬唇,轻轻地咳嗽起来。
咳了两声,她感觉身后的人动了动。
阿秀紧张地停下,然后又咳嗽了两声。
她第一次咳魏澜就醒了,听她没了动静,以为只是睡梦里微微不适,后来她又咳,魏澜眉心一皱,难道她又因为做那个的时候晾了太久染了风寒?
“不舒服?”
魏澜看着她的后脑问,同时大手伸了过来,贴在她额头。
正常的温热。
这样的摸头动作已经让阿秀心里暖呼呼的了,她摇摇头,按照计划道:“不是,有点渴,喉咙不舒服,您,您帮我倒碗水好吗?”
魏澜又摸了下她的额头,确定没发烧,便道:“等着。”
掀开被子,魏澜穿着中衣去倒水了。
阿秀转过来,小手攥着被角,看着魏澜模糊的高大背影,她嘴角甜蜜地翘了起来。她记得小时候在街上玩,有老太太们喜欢围在水井边聊天,有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死了丈夫后念叨改嫁的事,别人笑话她:“都这把年纪了,安心跟儿子过吧,还改什么嫁?”
想改嫁的老太太就说:“儿子孝顺是孝顺,他能孝顺到我被窝里?找个老伴,他不舒服的时候我照顾他,我不舒服了他照顾我,夜里想喝口水,推推老伴就行,总比我自己爬起来去倒水强。”
“万一遇到个懒的,只想让你照顾懒得伺候你怎么办?”
“那我也不管他,都是老骨头,谁怕谁。”
那时候阿秀不知道谁的话更有道理,现在,看着魏澜去给她倒水,阿秀更支持那个想改嫁的老太太。
魏澜先点了一盏灯,再倒的水。
端着水走到床边,魏澜低头,意外地发现阿秀眼睛亮晶晶的,并不像半夜困倦被渴醒的人。
更奇怪的是,她脸很红,还用一种黏糊糊的眼神偷看他。
魏澜不解。
等阿秀喝了水,魏澜放回茶碗,没有落灯就回到了床上。
他直勾勾地看过来,阿秀眨眨眼睛,裹着被子甜丝丝地道:“世子真好。”
魏澜终于明白她眼神为何那么黏糊了。
女人喜欢黏糊,魏澜不喜。
他神色淡淡的,躺下道:“以后睡前多喝水,再有下次我不会管你。”
说完,魏澜闭上了眼睛,侧脸冰冷。
阿秀被他唬了一下,可想到他刚刚毫不犹豫地去倒水,阿秀忽然明白过来,他又在心热面冷了。
灯还亮着呢,阿秀撑起身子,想下床去关灯。
魏澜突然睁开眼睛,眉头紧锁:“你翻来翻去做什么?”
纵使知道他心里多少有她了,阿秀还是被他凶到了,结巴道:“我,我去落灯。”
魏澜冷哼一声,光着脚跳下去,匆匆地去吹了灯,又匆匆地退了回来。
阿秀不敢再惹他,缩到里面去睡。
魏澜眼睛睁着,忍不住总是想起她刚刚那黏糊的眼神。
魏澜还很年轻,脑袋里想,全身都跟着想了起来。
只是她弱不禁风,现在又是寒冬,再来一次她真病了怎么办?
算来算去,还是要怪她半夜乱发情。
——
今日孔圆圆来得比阿秀早,想早点知道阿秀试探的结果。
袁紫霞等着无聊,与孔圆圆打赌:“你赢了,我输你十两银子,我赢了,你给我。”
孔圆圆拒绝:“王妃财大气粗,我家大人清官一个,我可不敢浪费。”
袁紫霞忽然觉得,范御史似乎也有很多缺点!今天参这个明日参那个,他参得爽,却害得孔圆圆这么可爱的女子跟着他一起过清贫日子。
“算了,如果我赢了,你给我们唱个曲也行,不花钱。”
孔圆圆笑:“这倒是使得。”
二女刚定好赌注,丫鬟说魏夫人来了。
袁紫霞、孔圆圆同时朝门口看去。
门帘挑开,阿秀低头跨了进来,当她抬起头,一张粉面含春,好不娇艳。
袁紫霞呆呆地张开嘴。
孔圆圆笑着朝她伸手:“多谢王妃赏。”
第54章
愿赌服输,袁紫霞叫丫鬟取了一对儿五两的银元宝过来,送给孔圆圆。
她可是买件衣服敢花一万两白银的主,十两银子掉在地上可能都懒得弯腰去捡,孔圆圆笑嘻嘻双手接过,再将其中一个元宝递给满脸疑惑的阿秀,解释道:“刚刚我与王妃打赌……现在看妹妹这花似的模样,就知道是我赢了,对不对?给,分你一个,回去后你放在屋里,哪天世子爷又冷脸,妹妹看见这块儿银元宝,心里就暖和了。”
阿秀原不想接,听了孔圆圆后面这话,这块儿元宝顿时变得意义非凡起来。
“那就谢谢姐姐与王妃了。”阿秀害羞地道。
袁紫霞好奇地追问昨晚的细节。
阿秀低着头,小声地讲了讲。
袁紫霞啧啧两声:“没看出来,他还挺会疼人,不过啊,魏澜太好面子,私底下对你好虽然不错,但人前对你太冷了,阿秀你也该学会拿乔,什么时候他在人前也对你千依百顺,心热面也热,那才是真的好丈夫。”
阿秀没那么大的野心,也没有那个底气,袁紫霞长得跟天仙似的,她差得远呢,知道魏澜还是关心她的,阿秀就满足了。
阿秀软绵绵的,没有胆量去魏澜面前拿乔,袁紫霞扭过脸,问孔圆圆:“你们家的御史大人如何?听说他一日不参人就浑身不舒服,可是真的?”
孔圆圆将银元宝塞进袖袋,闻言杏眼一瞪:“胡说八道,我家大人为官清廉一心为皇上分忧,参的都是该参之人,才不是为了一逞口舌之快,连皇上都夸我家大人是当朝魏征,要留着当镜子用呢。”
袁紫霞又啧了啧:“瞧你这护短的样,阿秀是怕魏澜,我看你啊,在家里肯定把你们家‘魏征’当宝贝似的嘘寒问暖,殷勤至极。”
孔圆圆大大方方承认道:“他在都察院做事辛苦,我多疼疼他也是应该的。”
阿秀插了一句:“范大人对姐姐也很好吧?”
孔圆圆笑眼弯弯:“嗯,我家大人没有王爷、世子的富贵,但每次皇上赏了好东西,除了给公爹用的,其他的他都留给我,今年夏天皇上赏了一筐荔枝,他说什么都不肯吃,还是我剥了硬塞给他他才吃了两个。”
袁紫霞故意道:“也许他不爱吃,你非要逼他。”
孔圆圆呆住。
袁紫霞顿时娇笑起来,笑得比黄莺还好听。
孔圆圆看在她是王妃的份上,才没有过去打她。
说说笑笑的,袁紫霞拍拍手,一个小丫鬟笑着出去了。
阿秀、孔圆圆奇怪地看着袁紫霞。
袁紫霞:“昨日王爷带了只雪貂回来,我很喜欢,也给你们瞧瞧。”
阿秀、孔圆圆出身都不高,都没见过雪貂。
很快,两个小厮抬着一只笼子进来了,里面趴着一只一尺多长的小雪貂。雪貂全身的毛发都雪白雪白的,只有耳朵尖、尾巴尖黑黑的,还有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它的鼻头是嫩嫩的粉色,两边像猫一样长了长长的胡须。
看到这么多人,懒洋洋的雪貂立即站了起来,凑到笼子前看着对面的三个女子。
阿秀:“这就是雪貂啊,真好看。”
孔圆圆:“真白,怪不得叫雪貂。”
女子都喜欢漂亮的物事,围着笼子逗弄起来。
——
今日魏澜回来得很早,却发现只有魏明珠举着他的黑木小弓在对着树梢射麻雀,他的夫人不见踪影。
“回世子,端王妃邀请夫人去打牌了,奴婢现在去请夫人回来?”海棠紧张地道。
魏澜皱了皱眉。
昨日她就去了袁紫霞那边,今日又去,两人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不用。”
魏澜转身,去教魏明珠射箭。
枝头的麻雀都被父子俩吓唬飞了,魏明珠拉着魏澜一起去泡池子。
没泡多久,寒生在假山后禀报道:“世子,夫人回来了。”
魏澜赤着上半身坐在池子边上,看向还在池子里四处玩耍的魏明珠。
魏明珠哼道:“你又想跟她泡了是不是?”
父亲早出晚归,很少有时间陪他,魏明珠不想欢乐的父子时光这么快就结束。
魏澜都想站起来了,看到小男孩眼里愤怒之下的委屈与期待,他扯扯嘴角,坐着没动。
魏明珠马上又变成了快活的小鱼,游来游去。
太阳下山了,父子俩才上了岸,分别换上衣服,去吃饭。
阿秀已经坐在饭厅等他们了。
魏明珠兴奋地对阿秀道:“明早我与父亲去山里打猎,你喜欢什么,我给你打一只回来。”
阿秀看看魏澜,笑道:“昨日端王殿下打了一只雪貂送给王妃,明珠如果遇见,也帮我打一只好了。”
魏明珠朗声道:“好,遇见了我肯定打回来。”
坐在主位的魏澜突然发出一声冷嗤:“雪貂跑得极快,且生性狡猾,听到人的脚步声会立即躲起来,除非经验老道的猎人,连雪貂的影子都找不到,何况捕猎。端王殿下那只是这边官员专门圈养的宠物貂,也就糊弄糊弄你们内宅妇人罢了。”
阿秀抿了抿嘴,乖乖吃饭。
她并不知道端王的雪貂是从底下官员那里拿来的,但貂皮狐皮那么贵,想也知道打猎不容易,她不过是不想扫魏明珠的兴致,随口说说而已。
魏澜还在继续:“况且雪貂畏热,并不适合做宠物,还不如养只猫或狗。”
阿秀虚心受教:“世子说的是,是我孤陋寡闻,想的太简单了。”
她垂着睫毛,似乎不是很甘心的样子。
是看袁紫霞有雪貂,她也想攀比吗?
一只雪貂而已,魏澜送的起。
晚上泡在池中,魏澜将趴了半晌的阿秀翻过来抱到怀里,她睫毛紧闭,脸颊酡红,一副随时要昏死过去的样子。魏澜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阿秀睫毛动了动,睁开眼睛,世子爷的俊脸渐渐清晰,阿秀看看左右,软绵绵道:“我还以为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