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在这张妩媚的脸上看到了浓浓的餍足。
玉兰都不忍心叫醒夫人了。
她轻轻地放下纱帐,熄了内室的灯,静静地退了出去。
这晚玉兰睡得也很香,直到突然被一阵低低的敲门声惊醒。
敲门声来自次间的窗户,应该就是要叫她的。
“谁?什么事?”玉兰一边坐起来穿衣一边紧张地问。
窗外传来守门婆子的声音:“玉兰姑娘,世子爷派寒生过来了,您先开门吧。”
寒生?
虽是外男,但寒生乃世子爷的心腹,玉兰不假思索地去开了门。
守门婆子已经走了,寒生一身黑衣,手里提着一个箱子,垂着眼睑道:“世子爷命我来修门,请姑娘伺候夫人更衣。”
玉兰懂了,昨晚世子爷为何踹门,连她都不知道理由,若是让别的丫鬟知道此事,不定会传成什么样,所以世子爷叫寒生趁天没亮的时候过来修门,修好了,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您稍等。”
玉兰朝寒生欠身,快步去了内室。
门坏了,玉兰畅通无阻地来到阿秀床边,轻轻地唤了几声。
阿秀睁开眼睛,头昏沉沉的,听说了玉兰的来意,她便要坐起来。
可是她没有力气。
玉兰察觉不对,挂起纱帐探身摸夫人的额头,一片滚烫。
“夫人病了!”玉兰着急地道。
阿秀软绵绵道:“先扶我起来。”
看病要紧,修门也要紧,而且是耽误不得的。
玉兰扶阿秀坐正,替她穿上外袍,一直将阿秀扶到外间的榻上休息。
寒生提着箱子目不斜视地进来,朝阿秀行礼后,再目不斜视地去修门。
阿秀头昏脑涨,虚弱地靠着背枕。
她面朝寒生的方向,疲惫又好奇地看着寒生在那里捣鼓,好像没几下,门板就被他装了回去。
“夫人,门修好了。”
阿秀很佩服他,据说寒生武功高强,没想到修门也是一把好手。再看他的五官,周周正正的,与魏澜比不上,放在乡下一定会是姑娘们喜欢的夫君人选。
“嗯,时候还早,你也再去睡会儿吧。”阿秀感谢地道。
玉兰嘱托寒生:“夫人病了,你跟世子爷说一声。”
寒生点点头,提着箱子走了。
阿秀懒懒的,还想睡觉。
玉兰道:“世子爷可能会请郎中,夫人先在这边躺一会儿。”
若是现在回床上睡,等下郎中来了还得起来,秋冷一折腾,病情加重怎么好?
阿秀便躺在了榻上。
玉兰抱了一床被子为她盖上,正准备打扫内室门口的灰尘木屑,外面传来脚步声。
玉兰出去看,门口魏澜一身锦衣卫指挥使官袍,夹带着冷气大步而入。
魏澜是惠文帝身边的红人,惠文帝登基后,特赐魏澜蟒服玉带,乃极大的荣宠。
魏澜自幼给惠文帝当伴读,在皇宫长大,他姿容俊丽,穿上蟒服与身着龙袍的惠文帝站在一起,两人浑似手足。
这一身蟒服,立即将玉兰脑海中那公狗般压着夫人的世子爷的背影击散了。
她恭敬地低下头,连魏澜脚上的靴子都不敢看。
魏澜越过她,径直跨进了次间。
阿秀听到脚步声,蔫蔫地抬起头,看到魏澜,昨夜的一幕幕突然重现,阿秀脸都要着起来了。
这个男人,他是她的丈夫,他说过不会碰她,可就在昨晚,魏澜把她浑身上下都碰了,连脚指头都没有放过。
一个白日里对她动则冷眼冷语的世子爷,突然发疯似的将她从头到脚啃了一遍。
有的地方,阿秀觉得魏澜是在占她的便宜,可有的地方,阿秀自己都嫌不干净,魏澜却——
阿秀捂住了脸。
魏澜猜的到阿秀得了什么病。
压抑太久遇上她狐妖身,昨夜他过了火,她在地上站太久,身无衣物兼频频出汗,肯定着凉了。
站在榻前,魏澜无视阿秀掩面的动作,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果然很烫。
“风寒而已,我会派人去买药,你安分待在房中,别过了病气给明珠。”
收回手,魏澜冷声道。
与昨晚一样,床上一个样,床下又是一个样。
不过阿秀仔细想了想,魏澜占她便宜的时候,只有手啊呼吸啊是热的,他的态度也很冷,像他身上冰冷的锦袍,他什么都不说,不许她阻拦不听她的求饶,只做他想做的事。
“哦。”阿秀慢慢地放下手,垂着睫毛道。
娘亲说过,她长得好,男人都喜欢胖一点的姑娘,瘦骨嶙峋的抱着都硌手。
魏澜一定是嫌弃她的人,又很馋她的身子,才忍耐不住那样的。
魏澜扫眼修好的门板,进宫去了。
梨落擅长药理,魏澜将替阿秀煎药的事交给了她。
“夫人,世子爷叫我来伺候您喝药。”一身白裙,梨落提着食盒,娉娉婷婷摇曳生姿地来到了阿秀床前。
阿秀朝她笑了笑:“有劳了。”
杜鹃不喜欢世子爷身边的通房,抢过梨落手中的汤碗,她自己喂小姐。
阿秀没力气管她,只歉意地看向梨落。
梨落笑笑,暗暗打量世子爷的新夫人。
别人不知道,她与梅雪、雁回、莲开都心知肚明彼此的身份,她们四美全是世子爷专门为少爷培养的暗卫,除了保护少爷的安全也肩负教导少爷之责,名义上是世子爷的通房,其实连世子爷的手都没碰过。
此事除了世子爷、少爷、寒生、赵闲,风波堂其他人都不知晓,包括住在听涛居的二爷。
今日世子爷居然让她为夫人熬药,虽说通房丫鬟伺候夫人很正常,但都不如不使唤她更有助于保密。
世子爷能不明白吗?
但世子爷就是要她照顾夫人,一场普通的小风寒,世子爷动用了曾拜师药王的她。
这说明什么?
说明在世子爷眼里,新夫人与少爷同等重要,就算不如少爷,也已经被世子爷当成了身边人。
汤药闻起来苦,喝起来更苦,阿秀憋着气喝了一碗,苦的她想吐。
梨落及时送上一包话梅蜜饯,笑着道:“这药苦,夫人快吃颗蜜饯,这是我自己做的,可甜了。”
阿秀刚要接,杜鹃突然凶巴巴地甩开梨落的手,哼道:“你自己做的,谁知道吃了会不会坏肚子。”
梨落手里的话梅全洒落在了地上。
梨落呆呆地看着那些话梅,抬起头时,她眼中一片泪水,楚楚可怜地质问杜鹃:“你,你怎能这样?”
似是承受了极大的委屈,梨落捂住嘴,哭着跑了出去。
这一幕梨花带雨的戏发生的太快,杜鹃都没有反应过来。
阿秀嘴里苦啊,唾手可得的蜜饯全被杜鹃打掉了,她既心疼自己,也心疼好心没好报的梨落,斥责杜鹃道:“她一片好心,你怎能动手欺她?”
杜鹃冤枉,辩解道:“我只是轻轻推了她一下,根本没有打疼她!”
阿秀:“世子爷派她来照顾我,现在她被你欺负哭了,你就不怕世子爷知道后惩罚你吗?”
杜鹃脸色大变。
阿秀头疼,提醒道:“还不快去道歉。”
杜鹃仿佛已经看到了世子爷的冷脸,转身就去追梨落了。
梨落被她追上,又嘤嘤哭了起来。
杜鹃一边怀疑她装哭,一边还得哄着。
魏明珠过来陪阿秀用早饭,就看见他那位动动手指头就能神不知鬼不觉毒死一匹马的药理师父坐在走廊中的美人靠上,一边攥着帕子擦眼泪,一边赌气地甩开杜鹃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嘤嘤嘤地抽搭着。
魏明珠打了个哆嗦。
谁说梨落哭起来如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
那嘤嘤嘤的声音只让魏明珠头皮发麻!
第28章
魏明珠一来,梨落终于一边擦拭委屈的眼泪一边原谅了杜鹃,与魏明珠擦肩而过时,梨落垂眸去看旁边的小少爷,魏明珠也仰头看她。
梨落用帕子挡着脸,朝魏明珠挑了挑眉毛,笑得很是狡猾。
魏明珠就知道,她一定是装的!
阿秀笨,她带过来的丫鬟也笨,唉!父亲还说让阿秀照顾他,明明是给他送了一个大麻烦!
得知阿秀染了风寒,魏明珠的小脸更难看了。
麻烦,女人就是麻烦!
魏明珠想进去看看这个麻烦。
玉兰吓得拦在他面前,解释道:“少爷,夫人病了,您不能进去。”
魏明珠瞪眼睛:“为何不能?”
玉兰赔笑:“风寒容易传人,早上世子爷也说叫夫人待在房中休息,别过了病气给您。”
魏明珠听她居然搬出父亲来压他,这下反而非进去不可了。
“让开!”一手推开玉兰,魏明珠绷着小脸进去了。
阿秀已经躺回了床上。
梨落的药很苦,她还想从地上捡颗蜜饯偷吃来着,可杜鹃才去追梨落,玉兰、海棠便把洒落的蜜饯都扫起来带走了。这俩都是魏澜送她的丫鬟,阿秀得维持自己新夫人的体面,就没说什么“掉地上也没关系,擦擦还能吃”之类的话。
还好海棠体贴地给她倒了一碗底的茶,给她漱口。
阿秀想多喝一点冲淡苦味,海棠苦口婆心地劝道:“茶水喝多了药就不管用了。”
阿秀不知道这话有没有道理,但海棠说的那么煞有介事的,阿秀且信罢。
魏明珠气势冲冲地进来了。
阿秀看到他,忙放下纱帐,以袖掩面道:“少爷怎么来了,我病了,屋里全是病气,少爷快出去!”
都把他当孩子,魏明珠气道:“我没你那么娇弱!”
阿秀劝不走他,又不敢起来去推魏明珠,躲在帐中干着急。
屋里开了两扇窗,但阿秀的床前还是一股子汤药味儿。
魏明珠觉得这味儿很熟悉,想到梨落手里的食盒,猜到是梨落煎的药了。
魏明珠只要生病,喝得全是梨落煎的药,无论什么病,药都极苦。
他有点同情阿秀了。
“现在天也不是很冷,你怎么染的风寒?”魏明珠奇怪问道。
阿秀睫毛垂下来,尴尬地道:“没盖好被子。”
屏风后玉兰听见了,脸都跟着红起来,夫人这病啊,都是世子爷折腾出来的。
魏明珠不知情,嘲笑道:“我都不会踹被子了,你连我都不如,还想让我叫你母亲?”
阿秀惭愧又冤枉,她何时要他叫她母亲了?
“少爷快走吧,若病气传给你,世子爷会怪我的。”阿秀不想与这孩子说话了,父子俩一样,都喜欢把她往坏了想,大的总是误会她存心勾引,小的总误会她想叫他改口喊母亲。
魏明珠哼了哼,看着帐子里面她半掩的脸道:“走就走,你,你快点好起来,答应给我做衣裳,别想偷懒反悔。”
阿秀悄悄叹息。
真真是父子啊,都一样的冷血无情,一个害得她生病,一个不关心慰问她,反而催她给他做衣裳。
“少爷放心,重阳前肯定能做好的。”喉咙痒痒,阿秀咳了一声。
是说话太多累到了吗?
魏明珠抿抿嘴,转身走了。
阿秀又躺了下去。
许是药效发作了,阿秀困得厉害,睡着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晌午。
阿秀坐起来感受了一番,头不昏沉了,精神也好多了,看来梨落给她煎的药很管用。
刚吃完午饭,梨落又提着食盒过来了,依然是满满一碗苦汤。
阿秀苦着脸往下咽。
梨落扫眼杜鹃,又拿出了一袋儿话梅蜜饯。
杜鹃扯了扯帕子,忍住了。
阿秀笑着吃了一颗,酸酸甜甜的,一下子就把药苦味儿压了下去。
梨落除了要为夫人煎药,还负责调理好夫人的身子,等夫人吃完了蜜饯,梨落讨好地道:“夫人,我爷爷以前是个郎中,所以我略通医理,这也是为何世子爷叫我过来伺候您。夫人,风寒这病最忌一直闷在屋里,病气都在屋里攒着,更难好了,今日太阳好,我陪夫人去花园逛逛吧,花园里景色好,您看了美景,心情一美,好的便快了。”
阿秀只吃了她一碗药身上便好了七七八八,再看梨落生的弱柳扶风一样,可整个人非常精神,足见养生有方,便很是信服。
杜鹃朝她使眼色,杜鹃始终觉得,世子爷的通房都是要与夫人争宠的,怎会真心对待夫人?
阿秀不计较魏澜的宠爱,所以她看梨落很亲切,并未感受到任何敌意。
“玉兰,你随我们去吧。”
不想杜鹃再与梨落起争执,阿秀点了玉兰伺候。
杜鹃欲言又止。
海棠朝她使了个眼色,等夫人走了,海棠直接教训杜鹃:“世子爷既然叫梨落伺候夫人,便是信得过梨落的为人,你莫要在外面听了一些妻妾争宠的腌臜事,便以为世子爷也像那些男人一样糊涂,被后院女子玩弄于股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