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玉兰也只能猜测了:“应该是吧,但少爷不喜欢表少爷。”
宜春侯夫人的宝贝孙子宋怀嗣,今年六岁,魏明珠得喊他一声表哥。
阿秀悄悄问:“这是为何?”
玉兰也悄悄答:“少爷小时候养过一只狗,表少爷向他索要,少爷不给,两人因此打了起来,表少爷生气之下骂少爷是,是野种。”
阿秀脸色大变,不知为何,对那位还没有见过的表少爷宋怀嗣,她先有了一丝不喜。
前面就是荣乐堂了。
玉兰不再多说。
太夫人喜欢养花,院里专门设了一间花房,平时有亲友过来,太夫人便在花房招待客人。
玉兰在花房门前止步,阿秀自己走了进去。
太夫人笑容慈爱地坐在主位。
她对面的客座上,坐着一位通身贵气的夫人,微微眯着眼睛打量阿秀,正是宜春侯夫人。
宜春侯夫人旁边,站着一位明眸雪肤的美人,她身穿莲青色长裙,气质高洁。
“表嫂。”宋清雅微笑着朝阿秀欠了欠身,看阿秀的目光很是亲切。
太夫人笑眯眯地介绍道:“阿秀,这是你表妹清雅,这是你舅母。”
阿秀都猜到了,先朝宜春侯夫人屈膝行礼,再朝与魏沉青梅竹马的宋清雅点点头。
小丫鬟搬了一把椅子,放到太夫人身边。
太夫人招手叫阿秀过来坐。
阿秀害怕魏澜兄弟,在女眷面前她平静多了,大大方方地坐了下去。
宜春侯夫人一直在默默地观察阿秀。
与官家闺秀比,阿秀的气度差了些,但阿秀这张白嫩娇美的小脸,艳丽不足,妩媚却过满,正是男人们喜欢的模样,更别提阿秀那女人看了都要惊讶脸红的丰满身子。
宜春侯夫人不禁担心起来,若这个刘阿秀得了魏澜的宠,将来她仗着魏澜的宠爱,报复女儿的夺夫之仇怎么办?
宋清雅偷瞄一眼阿秀鼓鼓的胸口,亦不安地攥了攥帕子。
小时候的阿秀长得黑,二表哥才不喜欢她,现在阿秀又白又美,二表哥见得多了,会不会后悔?
两刻钟后,阿秀听太夫人的,陪宋清雅去逛国公府的花园了。
不过宋清雅显然比阿秀更熟悉国公府,一会儿向阿秀介绍某块儿假山山石的来历,一会儿又指着,某座凉亭上的匾额说那是国公爷魏松严于哪年哪月题的字。
她说什么,阿秀就听什么。
走累了,宋清雅请阿秀去亭中小坐。
“表嫂好像不怎么喜欢说话呢。”宋清雅打趣地对阿秀道。
阿秀低头笑:“我嘴笨,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清雅摇摇头,认真地道:“表哥在外笑容满面,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其实他是个非常冷情严肃的人,表嫂若像我这般聒噪,表哥还未必喜欢呢,现在这样刚刚好。”
阿秀仔细一想,魏澜确实像宋清雅说的,在外爱笑,私底下阴森森的。
“怎么样,表哥对表嫂如何?”宋清雅好奇地问。
阿秀当然要说好。
宋清雅松了口气,愧疚地道:“那我就放心了,不然……”
说到一半,她咬咬嘴唇,难以启齿的样子。
阿秀明白了宋清雅的意思。
但她没有接话。
如果宋清雅真的愧疚,当初何必明知魏沉有婚约在身,还,与他谈情说爱呢?
阿秀脾气好,可她不傻。
第26章
宋清雅表现出愧疚之意,说完便等着阿秀道没关系,可她唇也咬了、面也惭了、帕子也攥了,竟一直都没有等到阿秀开口。
宋清雅疑惑地抬眼。
阿秀在欣赏花园里的景色。
她嫁进国公府好几日了,但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花园,国公府的花园真大啊,坐在这里都看不到周围的院落,头顶一片天空蓝汪汪的,一片云朵也没有。
宋清雅见她好奇地左看右看,忽然想起阿秀的来历了。
一个西北乡下的村女。
还是一个不知道掩饰自己的土气的村女。
这样的女人,就算长得美身段也好,大表哥最多宠她一段时日,绝不会把阿秀当真正的妻子看待,二表哥与她青梅竹马,更不会被阿秀拐走了心。既然如此,她何必在阿秀这里浪费太多心思呢?
宋清雅觉得,立侄子为世孙一事上,母亲为了得到大表哥的支持,嘱托她尽量与阿秀处好关系,就算不讨好也不能得罪了大表哥的枕边人,当真是多虑了。
但宋清雅还是按照事先与母亲约好的那样,笑着问阿秀:“表嫂听说过仙衣坊吗?”
阿秀终于看向她,点点头。
她听说过,刚刚来见她们母女之前才听海棠说的。
宋清雅笑道:“是这样的,过几天仙衣坊就要展示今秋的三套华服了,母亲早早定了位置,表嫂有空的话随我们一道去吧,表嫂可能有所不知,那日京城有身份的年轻夫人闺秀几乎都会去,表嫂以后少不得要常与她们打交道,不如先以衣会友,将来坐在一起了也有闲话可聊。”
阿秀很是心动。
一万两白银的衣裳她买不起,买得起也舍不得买,可阿秀想看看。
宋清雅:“那就这样说定了,初一我们过来接表嫂。”
阿秀想,她又不买衣裳,魏澜应该不会反对?
定好了此事,宋清雅眼波一转,悄悄看向阿秀身后。
阿秀回头,看见魏沉领着魏明珠正朝这边走来,魏沉面无表情,魏明珠好像也不太高兴。
宋清雅看看阿秀,担心被阿秀看穿二表哥的把戏。
小时候她来国公府就会去听涛居找二表哥玩,后来年纪渐渐大了,这样不太合适,就变成她在花园里等,二表哥带着魏明珠来找她,魏明珠人小贪玩,喜欢四处跑,两人就有机会说悄悄话了,偶尔还偷偷地摸下手。
可是现在,阿秀还在这里。
宋清雅控制不住地脸红了。
阿秀看到她这羞涩的样子,心底突然窜出一道怒气。
明知魏沉是她的未婚夫还装傻与魏沉风花雪月的表姑娘、明知自己有婚约却依然招惹别的女人还散布谣言毁她清誉的前未婚夫,两人一个是宜春侯府的嫡出姑娘,一个是国公府的二爷,都是名门子弟,居然当着她的面暗通曲款,名门之后的羞耻心呢?
也对,若魏沉与宋清雅知道羞耻,当初就不会牵扯到一起。
阿秀很想走,甚至都后悔答应宋清雅母女的邀请了,不就是一万两白银的锦衣华服吗,她少看一眼又不会失去什么。
可就在阿秀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她又坐稳了。
凭什么她要成全这对儿男女?如果魏沉想与宋清雅说悄悄话,花园这么大,两人另找地方去,阿秀就坐在这里不动了!
魏沉盯着阿秀挺直的背影,目光更冷了,她会不知道他是来看表妹的,居然还坐在那里碍眼?
魏明珠人小鬼精,早就知道每次宋清雅过来,二叔叫上他都是为了避人口舌罢了。
其实魏明珠一点都不想来!
他讨厌宜春侯府的宋怀嗣,也讨厌宋怀嗣这个厚脸皮的姐姐。
如果不是看见阿秀坐在那儿,魏明珠早跑了。
至于他为什么不跑——
魏明珠哼了哼,阿秀又笨又胆小,如果他不留下来保护她,等下阿秀肯定又会被二叔骂哭。
阿秀要给他做衣裳,虽然那不是他想要的,可收了礼就要还回去,不能欠人情。
魏明珠这么告诉自己。
“二表哥。”
当魏沉踏入凉亭,宋清雅微红着她高洁才气横溢的小脸,起身唤道,她的眼睛笑盈盈地看着魏沉身后的魏明珠,马上与魏明珠说话去了,仿佛这样就能撇清她与魏沉那满京城都已经知道的青梅竹马关系。
阿秀光顾着观察她了,动都没动。
不过她是长嫂,原也不必给魏沉行礼。
魏沉见阿秀直勾勾地盯着表妹看,神色似乎不快,哪有什么不懂的?这女人,也不看看她是什么身份,竟然敢将他的悔婚迁怒到表妹头上?
连魏明珠都看出阿秀很不高兴了。
二叔长得高大,即便功夫不行力气也比他大,魏明珠转转眼睛,突然跑过去,拉着阿秀的手将人拽了起来,然后也不解释什么,继续拉着阿秀往亭子外面跑。
小男孩的行为太反常,阿秀顿时顾不上魏沉、宋清雅了,慌张地提起一边裙摆,身不由己地跟着魏明珠跑了。
魏沉皱眉,目光追随侄子与她紧紧相握的手。侄子并不喜与外人碰触,现在竟主动去拉阿秀了?
一大一小身影都跑远了,魏沉还在望着那边。
宋清雅想左了,咬着唇,她坐下去,扭头道:“二表哥一直看她是什么意思?见她比小时候长得美,后悔悔婚了?”
魏沉闻言,终于收回视线,坐到宋清雅对面,笑着看她酸溜溜的脸:“胡说,我会看上她?只是奇怪明珠为何愿意与她亲近罢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前两年你每每想抱明珠,明珠都凶巴巴地瞪你。”
宋清雅神色微变。
一个私生子,居然也敢朝她甩脸子,若不是大表哥护着他,宋清雅都不屑与私生子说话。
虽然私生子也是大表哥的亲骨肉,但与大表哥未来的嫡子比,私生子再受宠也不会被京城的名门之家接受。
但宋清雅很快又想到,大表哥的嫡子,一定会是阿秀生的。
宋清雅不高兴了。
早知道魏沉悔婚的未婚妻会反过来骑在她头上,当初她该勾引大表哥才对。
脑海里浮现魏澜比魏沉俊美的面孔、比魏沉挺拔的身躯、比魏沉尊贵的身份,宋清雅既遗憾,又无奈。
她不是不想勾引魏澜,而是根本不敢,魏澜的眼睛似乎能洞穿一切,宋清雅还没有靠近他,就觉得自己的心事已经全被魏澜看穿了。
“表妹,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后悔娶她吧?”
见宋清雅低垂着眼睛,魏沉紧张地问道。
宋清雅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美人眉尖轻蹙,幽幽叹息,魏沉都开始为她的愁而发愁。
“怎么了?”魏沉关心地问道,自从见过小时候的阿秀,魏沉便一直将表妹与阿秀对比,越比越觉得表妹才是他应该娶的妻子的模样,出身名门,白皙美貌,又有一身的才情,能与他谈诗作对,红袖添香。
宋清雅看向阿秀离开的方向,难过不安地道:“表嫂似乎还在怨我,我与她说话,她不理不睬的,我邀请她去仙衣坊,她才肯给我笑脸,结果二表哥一来,她又生气了。”
魏沉听闻此说,怒道:“她居然还敢给你脸色看?依我看你根本不用理会她,更不用邀请她去仙衣坊,大字不识几个的村姑,去那种地方只会给我们魏家丢人。”
宋清雅急着劝他:“你小点声,不管她以前如何,现在她是我表嫂,我,我本来就有愧于她,她怪我也是应该的。”
魏沉面露不忍:“你啊你,从小到大就一个缺点,太善良了,容易受人欺负。”
宋清雅朝他羞甜一笑:“没关系,有你保护我啊。”
魏沉目光温柔起来。
青梅竹马的男女默默地凝望,此时无声胜有声。
同一时候,魏明珠终于松开了阿秀的手。
短短的功夫,两人已经离开凉亭一段距离了,花园林木繁茂假山连片,早看不到亭中的二人了。
“少爷为何拉我?”阿秀扶着旁边的假山,小手捂着胸口问。她的体力太差了,跟着魏明珠跑了一路,现在竟然连魏明珠都不如。
魏明珠见她喘成这样,很是鄙夷:“白长那么高的个子,真是没用。”
事实如此,阿秀脸红红的,无法辩驳。
魏明珠回望凉亭的方向,教训她道:“二叔喜欢那女人,每次她来二叔都要去花园假装与她巧遇,刚刚你居然赖着不走,是想二叔再骂你一顿吗?”
阿秀低下头,脸上有丝倔强。
她怕魏沉,但她有自己的骨气,不能在魏沉、宋清雅二人面前输了阵势,明明是他们二人对不起她。
魏明珠盯着她不服气的脸,疑惑道:“你在怨二叔悔婚不要你?怨那女人抢走了二叔?”
阿秀怨的是魏沉为了悔婚坏她名节,怨两个人公然在她面前眉来眼去。
可是她怎么能跟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说这些?
阿秀心不在焉地摇摇头。
魏明珠看得出她的敷衍,哼道:“要我说你该感谢二叔,如果不是二叔悔婚,父亲怎么会娶你?父亲是天底下最出色最英伟的男子,你能嫁给父亲,是你把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阿秀被小男孩对魏澜的溢美之词震惊到了。
魏明珠仍然一副“我说的对”的样子。
阿秀忽然明白魏澜为何如此宠爱魏明珠了。
如果有个小孩子认为她是天底下最美丽最贤淑的女子,阿秀也会把他当成心肝宝贝宠的,然后天天听他夸自己,天天被夸得笑呵呵喜洋洋。
“少爷说的是,我这是因祸得福了。”阿秀故意承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