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老爷突然下定决心:“母亲是真糊涂了,同她说不清楚。往后事情恐怕更多,我们要搬出去!”
宋三婶一惊,问:“搬哪里去?”
宋三老爷:“搬哪里去也比住在这里好啊!我若还住在宋府,就母亲这样,我还有命可活吗?我走了,也叫她能明白,我是认真的。”
宋三婶思忖片刻,小心问道:“那就不管了?”
“我敢不管吗?你知道当初傅长钧怎么说的吗?他说他记仇!这仇要消了,他才能放过我!我哪晓得傅长钧的气何时消?”宋三老爷摩挲着手指,近乎自语道,“她纵容宋二这事,我不能替她瞒……她狠不下心,我得狠下心!这是在逼我不仁义啊!”
这家注定是要散了。
宋三老爷一想到他母亲哭天喊地的画面,不由悔恨跺脚:“哎呀,我怎么就进了金吾卫呢?”
贺府这边,贺老爷正在打探宋府的事。
贺夫人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贺老爷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抚着胸口,坚强道:“还有什么?你继续说,我撑得住!”
宋初昭也不大记得了。她觉得自己应该把春冬带来才对,那小妮子说故事的天赋简直无人能及。
于是她就随便讲讲。
“刚过去的时候,宋府下人从不来喊人吃饭。宋姑娘没防备,想必被饿了几顿。”
“院里无人打扫,唯一一个丫鬟也不大听人使唤。”
“总是数落人没有规矩,说话阴阳怪气的……”
就这些,已经将贺家二老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恨不得拿上后院镇宅用的大刀,亲自去教教宋家人,什么叫做规矩。
若非这羸弱的身躯连累了他们,他们还能再战一番。
贺老爷问:“昭昭啊,我送你的礼物,你收到了吗?”
顾风简说:“昨夜三婶给我送过来了,但我还没收。我院子太小,东西放不下。本想先整理一遍,存不了的东西给您送回来,时间太紧,没来得及。”
贺老爷问:“昨夜送过来的?”
顾风简点头:“是。”
贺老爷看向傅长钧,后者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样啊。”
昧他们贺府礼物的事情,傅长钧之前已经罚过宋三老爷了。但他没有罚过一次就不罚的道理,谁叫他们倒霉呢?
他也晓得,此事背后捣鬼的是几个女人,可他不方便直接对付那些家伙。他打压一下宋三老爷,就能引得他对宋老夫人不满。到最后他们家宅难安,也算是个收获。
宋老夫人不心疼宋初昭,难道还不心疼自己儿子吗?
热闹了许久的场面,突然安静下来。
大家都在心里翻搅着黑水,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话题。
宋初昭回神,片刻后,在顾风简的期许与鼓励之中,开口说道:“三娘,你若是真在宋府住得不开心,不如来贺家住两日吧。正好贺公身体不好,你就当是为宋夫人照顾一下贺公。”
她话音刚落,贺老爷的眼睛猛地亮了,同贺夫人一起,迅速看向她。
这种好事……他们之前都不敢想的哦!
这顾家小子真是不错!
贺老爷与贺夫人一齐往宋初昭那边推糕点,示意她吃,多吃,管够。目光中的赞赏与喜爱简直不加掩饰。那是一种突然融入为一家人的和谐光芒。
宋初昭突然受到重视,浑身不自在起来。
傅长钧也缓缓开口说:“在你母亲回来之前,你可以先到贺府小住。这没什么。”
顾风简意味深长道:“怕是会打扰了外祖父。外祖父身体不好,若叫您劳心,可怎么办?”
贺老爷恨不能当场向他展示自己的武力,但好歹还记得自己现在有副羸弱的身躯,只矜持地说:“外祖父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如今就是心病,等心病好了,又能同以前一样。还能和你去骑马射箭。你喜不喜欢?”
顾风简说:“那我就放心了。”
宋初昭坐在那里默默品位,突然想到一件事,整个人震了一下。
贺府高手很多啊,连看门的仆役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想必后院的墙不大好翻吧?
贺夫人提醒说:“若是要搬到贺府来住,还是得先同宋老夫人说一声。毕竟归根结底,你是宋家人。”
傅长钧笑说:“宋老夫人应该是会同意的。”
他挑挑眉毛,贺老爷就知道他在打什么坏主意,贺老爷……鼓励地朝他笑了一下。
不要留情。
这事情太过令人高兴。
几人动作一致地喝了杯水,稍作冷静。
贺老爷又问:“何时搬来?”
贺夫人很急:“要不就明日吧?我叫人去帮你收拾。”
宋初昭心说那么快的吗?
结果顾风简更狠,他淡淡说:“我没什么东西需要整理。今日还早。要不然就今日去吧。”
贺老爷差点说不出话来:“今、今日吗?”
快乐来得那么快的吗?
他问:“真的吗?”
顾风简点头。
“要麻烦贺府的几位仆役,去帮我搬些东西。顺便也将贺府送去的礼物带回来。”顾风简说,“东西都放在宋家的仓库里,我不认得有哪些。”
傅长钧的手指在杯子边缘转了一圈,瞬间明白了顾风简的打算。
他笑道:“将管事带去吧。在宋府把东西都清点一遍,以免落了东西。我与你同去。顺便同宋老夫人告知一声。”
贺老爷闻言,立即起身催促道:“那就现在吧。快走快走,晚了天就要黑了。府里的人你们可以都带去。晚上外祖父去叫人买些菜回来,给你做顿好吃的。哦,我还是去借个厨子回来!昭昭啊,你喜欢吃哪里的菜?什么口味的?好不好辣?有没有忌口?外祖父都能给你找到厨子!”
宋初昭在心里大声喊道:我都想吃!
顾风简笑道:“我都可以。”
贺老爷随即看向宋初昭:“顾五公子,我就不留你了,多谢你今日陪昭昭回来。”
宋初昭:“……”无情。
顾风简一直在看她,见她眉眼都写上了“丧”字,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顾府的厨子,其实也是不错的。
傅长钧:“我去备一下车。”
傅长钧去准备了一辆马车,以及三两大板车。又带了十个身强体壮的仆役。
当一行人声势浩大地赶到宋府的时候,宋府大战刚歇。宋三老爷还没来得及缓一口气,便听见傅长钧在外面叫门。
宋三老爷几近崩溃地出来迎接,正好看见顾风简从马车上下来。
他声线颤抖:“三娘……”你果然是告状去了!
傅长钧翻身下马,他的笑容看不出任何情绪,甚至有些亲和。他寒暄道:“宋郎将今日不当值啊?”
宋三老爷低低回道:“是。”
傅长钧说:“我近日手生,明日去我那里,与我过两招如何?”
果然如此!
宋三老爷吞咽了一口唾沫,没有觉得意外,只觉得惨痛。好像这身体已不是他的身体。
傅长钧说:“哦对了,义父叫我来同宋老夫人商量一声。他近日病了,需要人照顾,又很思念宋三娘,便想叫宋三娘去他那里住两日。没问题吧?”
宋三老爷精神一个抖擞,心说不可!
宋三娘此时走了,这仇恐怕就要一直结着了!他还想同宋三娘打好关系,将往日那些恩怨一一解除。连如何赔罪如何解释都想好了,岂能这时候放她走?
宋三老爷忙说:“我母亲今天也病了!”
岂料傅长钧点头道:“那我就不见她了,你同她说一声就行。”
宋三老爷:“下官是说……”
傅长钧闷哼一声:“嗯?”
宋三老爷一顿:“没……没什么。”
傅长钧挥了挥手,他身后的十名仆役整齐上前。
“那我就帮她将东西搬过去了。麻烦宋三老爷请人带这帮仆役进去。我们想将贺府送来的礼物也带回去。不介意吧?”
宋三老爷满头虚汗:“应该的。本就是三娘的东西嘛。”
傅长钧说:“我就在门口等着了,你去忙吧,不必招待我。”
宋三老爷点头,多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跑进去。
贺府的礼物还缺了一部分,他必须得找东西补上。
作者有话要说:贺老爷内心:“啊——啊——啊——”古代美声男高音王者。
第19章 人言
宋三老爷先跑去找府中的管事,让他拖延着贺府的仆役。以礼物太多太杂需要整理为由,让那群人暂时在院里等着。然后趁着时间,赶紧去找宋三婶。
宋三夫人整理好心情,将脸洗净,去看望晕倒的宋老夫人。
大夫已回报说并无大碍,等人醒了好生调养即可。于是她端了刚煮好的补药,送去对方屋里。结果才进去,又被宋诗闻几句暗中指责的话给气出来了。
宋三夫人生着闷气,在回房间的路上,被宋三老爷拦住。
他急问道:“你还记得母亲与宋二,都从礼物里面拿了些什么吗?”
宋三婶说:“我哪记得?总归是一些好看的首饰,还有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
宋三老爷听她描述,觉得事情可能不大严重,小心问道:“多吗?”
“我哪知道!她们拿了什么,又不会告诉我。”宋三婶想了想,补充道,“不过那些东西看着都很名贵,其实我也很想拿。”
宋三老爷叫她最后一句震得眼前发黑。这帮女人什么不想要?最想要的就是自己的命吧!
“这可怎么办?”宋三老爷原地打转,“母亲如今晕了,我上哪儿去找东西?她醒了吗?”
宋三婶嘀咕:“你方才冲撞了她。她就是醒了,也未必乐意还你啊。”
宋三老爷张口欲言,最后发现她说得还真对。
宋老夫人本性爱占便宜,贺府的便宜就更爱占了,揣进兜里的东西就不愿意拿出来。更何况那些首饰,她估计真的很喜欢。
宋三婶说:“这贺府的人还能数得那么清楚?”
宋三老爷抬手指向门口,大声道:“傅长钧就在外面候着呢,要把东西带走,你说我敢少他一两件吗?”这少的礼物,怕是要用他的老胳膊老腿来赔!
宋三婶撇嘴,心中对老夫人的不满越发厚重,嘴上抱怨道:“怎么这些麻烦事,尽是你我来做?”
宋三老爷骂:“你够了吧?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宋三婶见他真的忙乱,便出主意说:“那就鱼目混珠吧。傅长钧一大男人,总不至于对女人的首饰有研究。你就是把东西捧到他面前,他也未必分辨得出来。而且就算他知道东西错了,我们也没少了他们的,到时问起来,他难道还非与我们计较那一两件首饰的差价不成?不至于。”
宋三老爷一听,觉得着实不错,问道:“鱼目呢?”
“你可别看我!我都已经还回去了,凭什么还要倒贴!”宋三婶又开始激动,一副誓死不从的架势抗拒道,“找你娘去!你娘要是没醒,就找你侄女儿去!逼着她给,她总不能赖了吧?我就不信她丢得起这个人!”
宋三老爷的脚步急促徘徊了一阵,最后没有办法,决定还是去找他母亲。
宋老夫人其实已经醒了,正在同宋诗闻哭诉。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儿子竟然会为了一个宋初昭打她。
她几个儿子里,最疼的就是老三啊。也是老三陪了她最长时间。今日闹成这样,是她万般不想看见的。
她察觉到自己或许做错了事,也确实对宋诗闻过于宽纵,但是被撞了一下之后,愤怒排在了情绪的第一位,别的事情都不重要了。
她低声哭着,宋诗闻抱着她好言安慰。这一被安慰,宋老夫人越发觉得自己委屈。
她是家中辈分最大的长辈啊,三老爷在下人面前那样责骂她,分明是大不孝。后来明知她晕了,也不过来看一眼。好歹是从她肚子里掉下来的肉,怎么就那么薄情?
最后果然只有宋诗闻陪在她身边。她不疼二娘,又该疼谁?
恰巧这时听到婢女说宋三老爷来见,宋老夫人冷了脸,擦干净眼泪,只说不见。
宋诗闻扶她躺下,亲自走出去同宋三老爷说话。
“祖母还未醒呢。”宋诗闻低着头,叹道,“三叔,您这次有些不小心了。”
宋三老爷朝里张望了一眼,说:“我找你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