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作往日,她巴不得姜清和孟漫打起来才好,这样的话,一会老太太来了,大房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但今日不同,是自己女儿的喜日,葛文雪自然不希望今日府上有人闹事。
她话音刚落,一屋子的妇人连忙附和道:“是啊!你好歹是长辈。”
“大夫人,你身为孟家长媳怎能这点肚量都没有。”
“就是。”
孟婉瑜刚想开口教训教训这些墙头草,外面喜娘的声音就传来了:“来了,来了,新娘子准备出门了。”
葛文雪闻言,连忙让人给孟千娇把红盖头盖上,众人的心思也都转到了即将进门接亲的新郎身上。
大家都在翘首以盼的等待时,半晌后,进来的却只有喜婆。
“千娇姑娘,抓着红绸跟紧我,世子爷在外头等着呢,咱们赶紧些……”
喜婆此言一出,屋内众人面面相觑。
孟千娇直接一手揭开红盖头,‘噌’的一下起身,抓着喜婆的胳膊大声道:“什么?他在外头等,他不进府接亲?”
葛文雪见状连忙走过来,将盖头捡起来,替女儿重新盖上,拍了拍孟千娇的胳膊:“盖头岂是随意能揭的,赶紧盖上。”
“娘……他都不进来接我。”
这让当着族亲的面,让她如何抬得起头。
孟千娇越想越气,转身对喜婆吼道:“你去告诉安阳,他今日要是不入府接我,我……我就不嫁了。”
说着一屁股坐回了榻上。
刚刚还上赶着巴结的人,此时没一个敢开口帮忙说话。
喜婆是安王府的人,她们可不敢得罪。
“孟姑娘,既然你不肯随老奴出去,老奴就先去给世子复命了,只不过,我好心劝姑娘一句,别争这口气,跟着老奴出去,入了安王府,你还是世子妃,这次世子爷也是铁了心的,说,你不愿,他立马让外面迎亲的队伍掉头,亲就不结了。”
此话一出,刚刚低声嗤笑姜清母女的一群妇人,又开始左右交头声声低语。
喜婆说着就要转身,葛文雪见状连忙拉住她:“想来安世子定是有不便,才不入府接娇儿,喜婆来接也是一样的,一样的。”
说着将喜婆手里的红绸塞到孟千娇手里,孟千娇不愿意接,葛文雪就拍了拍女儿的手。
低声在孟千娇身旁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
“听话,今日别傲这口气,安阳可是个从来不按规矩出招的人,你不出去,他当真掉头,你才要成为全族的笑话,管他进不进府,入了安王府的门,你就是世子妃,洞房时自己再热情些,把你夫君的心笼络住,其他的事,往后再说,娇儿,你想想,今日这亲事再出差错,你还能嫁多好,以后怕是连做个正室都难。”
葛文雪一席话,将好的坏的算说给女儿听,只想着能让她想通透些。
孟千娇死死掐着红手绢,良久后才不情不愿抬手接过红绸,跟着喜婆去了前厅。
葛文雪先孟千娇与喜婆一步到了前厅,这事得提前知会老爷一声,得劝他忍下这口气。
不然她怕孟乾发起脾气得罪了外面的安世子,这亲就算是白结了。
前厅拜别双亲时,孟乾的脸一直僵着,他实在笑不出来。
安王府的迎亲队伍就在大门口,可这个安世子就骑在马上不愿进府接亲。
丝毫不给他留半分颜面。
坐在孟乾左侧方的孟老太太,面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这几日吩咐下人,务必要将孟千娇出嫁的亲事办得风风光光。
一是为了让安王府看见自己的诚意,二是为给明日孟廷科考讨和好彩头。
谁知今日接亲来了这一出。
孟千娇拜别父母后,由兄长孟廷背出了大门。
孟乾觉得女婿这般让自己下不来台面,心虽里气,可也只能忍了,崩着一张脸将孟千娇送到了大门口。
孟千娇上了花轿,孟乾心里本就有气,泼水时半分也没犹豫,泼完一鼓作气将碗摔在地上,转身关上了大门。
骑在马上的安阳也没在意,要不是父亲逼着,他才不想娶这个孟千娇。
至他偶然见过孟府大房嫡小姐孟婉瑜后,只一眼便惊为天人,他日日肖想的也是孟婉瑜。
甚至他找了无数与孟婉瑜神似的女子交欢,嘴唇像的,他在榻上就蒙上她的眼,让她在自己身下承欢时,一定要叫出声。
眼睛像的,交欢时他一定要让她看着自己,看着相似的眼眸,他都可以有使不完的劲。
就好像,自己压着的是那个天仙似的小美人。
安阳一挥手,迎亲的唢呐声便响了起来,花轿轻起,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孟府。
回到正屋后,这顿喜宴,孟乾觉得实在是难以下咽。
眼光扫到一旁的大哥正和慕景说着话。
让孟乾更气的时,慕景明明比孟怀高出半个头,偏偏他在听孟怀说话时,颔首俯身,完全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想到自己刚被女婿给了个下马威,在族人面前丢了颜面。
孟乾想到慕景的身份,顿时心里冷笑一声,谁说自己刚刚难堪了就无法补救,有老大这个穷酸女婿做比较,他看谁敢在背后笑话自己。
“大哥,不是说要带婉瑜的夫君见一见族伯吗?”孟乾上前开口。
孟怀点点头,对着慕景道:“阿景,你还没正式见过族伯们,我带你见一见。”
“是,都听岳父您安排。”
两个女婿的态度一对比,更是如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得孟乾的脸生疼。
“大哥,我真是羡慕你,女婿这般听话,不像我那个,你看看完全不像话,太矜贵了,脚不方便连接亲都不进门,唉……早知道我也给千娇找个寻常些的,虽然身份低下,好歹脾气温和,常言道,本事少,不焦躁,果然是如此。”
孟怀听出孟乾话里的刺,想着今日是女婿第一次正是见族人,便只冷冷瞪了孟乾一眼,没搭理他。
全当刚刚孟乾受了刺激,脑子不清醒。
谁知他不想计较,孟乾并没打算就这样放过他:“对了,刚刚我见慕……慕,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孟乾装着记不起慕景的名字,转头问慕景。
慕景并未介意,出声道:“慕景。”
“哦,慕景,对不住,二叔记性不太好,一些寻常的人事记不住……”
慕景笑了笑:“无妨,二叔年纪大了,脑子不灵光,晚辈可以理解。”
“你……”孟乾闻言,大呼一口气,气得胡子都飘了飘。
“二弟,莫气,这一气,说不定以后记性更不好了。”孟怀见状,连忙护着自己的小女婿。
孟乾看着大房两翁婿齐心的模样,心里更不是滋味。
想了想,孟乾计上心头,大哥既然这么护着这个穷女婿,不让人拿他的身份说是,怕伤女婿的体面。
他偏要让这个叫慕景的抬不起头。
“大哥想多了,我怎么会和你的女婿生气,好歹是婉瑜的夫君,也算是我孟乾的半个女婿。”
说着孟乾走到慕景面前,拍了拍慕景的肩膀,笑着道:“二叔是想着,阿景今日送的贺礼,二叔印象很是深刻。”
慕景心里‘咯噔’一下,太不要脸了吧!难道他还要当众说出自己送的什么?
“嗯,二叔不必客气,你喜欢就好。”慕景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孟乾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孟乾:???
自己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他送的礼了,这个臭不要脸的。
随后,孟乾的声音接着响起:“你家里清贫,二叔理解,所以你送了只老母鸡,二叔也没有怪你。”
话落,正厅内一阵哗然。
孟氏一族虽然大多都是小户,不算富贵人家,但至少都衣食无忧,这堂姐成亲,怎么就送一只老母鸡。
太不像话了。
孟怀闻言,转头瞪慕景一眼,将他拉到自己身旁,低声问道:“你当真就送了一只母鸡?”
慕景看着老岳父严肃认真的模样,有些许心虚:“当然不止。”
“确定。”
慕景肯定的点头:“绝对不止,岳父放心。”
孟怀听后,松了口气,就算没送他给的金锁,只要不是就送了一只鸡就好。
就送一只鸡,实在是太他妈丢人了。
想到自己给的金锁,孟怀转头又问道:“我给你的金锁呢?不是让你用来当贺礼吗?”
慕景一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尴尬的出声回道:“我看着是纯金的,挺值钱,送人可惜了,就拿去当铺当了给阿瑜换了一套新首饰和几件襦裙。”
孟怀听罢,直想跳起来打爆小女婿的头,买首饰和襦裙没银子,可以和自己说啊!
怎么能把贺礼当了。
事情已经这样了,孟怀强忍着怒气,想着怎样替女婿把体面圆回来。
孟乾接下来的话,差点直接让他想找个洞钻进去。
孟乾看着慕景,双手一摊:“可你还送一只用泥土捏的假公鸡就实在太不像话了。”
孟怀闻言,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幸亏,慕景眼疾手快从身后扶住了他,才没让他摔倒。
孟怀转头瞪了慕景一眼。
慕景摸了摸鼻梁,不敢直视他,嘀咕道:“您问的是不是只送了一只鸡,您看当真不是,我送了两只。”
“赔钱。”孟怀气急败坏开口。
“啊,岳父您是说……”
孟怀站直了身子,斜了慕景一眼:“我说让你赔我的金锁,折现,赔钱。”
气死他了,这个死小子。
一旁的孟听安挤上前,一手搭在孟乾的肩上:“二叔,你这是误会我妹夫了。”
孟乾一把打掉孟听安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呵斥道:“没大没小,再说我怎么误会他了?”
“你想啊,我妹夫家里就一只鸡都送来当贺礼了,你就说感不感动?这诚意够不够?阿景,你家是不是就一只鸡最值钱。”
慕景点头应和着大舅哥:“对,就一只。”
孟听安继续道:“阿景肯定想,一只鸡,不吉利,于是实在没办法才想出用泥土捏一只送给千妹妹当贺礼,凑成一双多好看。”
为了配合孟听安的说话,慕景接过话:“原本是想买一件像样的贺礼的,可家里都搜刮了一遍,也没什么值钱的,想来想去就只有那只养了五年的老母鸡,哦,对了,二叔放心,那只鸡下过蛋,还是很补的,鸡汤你放心喝。”
慕景也不知道那鸡养了几年,他不懂这个,这话是卖鸡的老妇人告诉他的。
孟乾听后,心里那个气啊!送鸡就算了,还是不下蛋的母鸡。
说着慕景看了看孟听安:“家里……家里实在没别的东西可送,连我这身长衫也是借的舅兄的。”
他语气淡淡的,说话时面上也没什么表情,看在旁人眼里,就是酸涩。
孟听安拼命点头:“对,长衫都是穿的我的,你看他家多清贫。”
孟怀在一旁扶额,他实在不想承认这两个混账玩意儿是自己儿子和女婿。
众人一听,确实不容易,心里多少有些同情这位孟家的新女婿。
他们虽然不算富贵,好歹也衣食无忧,听大房女婿这口气,糊口都困难。
但同情归同情,丝毫不影响众人对慕景的嫌弃。
这么穷的穷鬼,他们才不要和他走太近。
于是众人都退了退,只留孟听安慕景和孟怀在一边。
好像躲着疫病一般,想远离慕景。
嗯,回家后还得叮嘱自己的女儿,不能和孟婉瑜来往,这嫁的是个什么绝世穷光蛋。
连鸡都只有一只。
孟乾一见,目的达到了,他的本意也就不是为了当真要拿贺礼说事,只是想踩一踩大房这个穷女婿。
自己不管怎样,好歹也是安王府的亲家,大房有什么?有个养鸡唱戏的穷女婿?
“爹,你赶紧领着阿景见过族伯,我一会还得回去准备明日的科考。”孟听安催促道。
“阿景跟我来。”孟怀无奈开口。
他现在心里只想快点带着女婿见过族人后,赶紧回府,然后他要把这两个混账玩意儿捆起来,吊打一顿。
“这是你堂叔,是我的堂哥。”
“堂叔。”
这个堂伯正是孟漫的父亲,他听闻慕景身份低下,不过是个戏子,连眼皮子也没抬一下。
“这是族伯,是族里辈分最高的。”
“族伯。”
……
孟怀带着慕景一个个介绍着,把族人都认了一圈。
他介绍一个,慕景跟在身后就叫一声,态度十分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