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星球——南书百城
南书百城  发于:2020年03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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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早。”沈南灼曾经算过,“策划婚礼至少需要一两个月,定制婚纱要预留四个月到半年的时间,我们早一点开始准备比较好。”
  “要这么久吗?”林栀没结过婚,有些惊讶,“可是沈寻准备订婚宴,没花那么长时间啊。”
  沈南灼冷笑:“所以他的订婚宴,处处透着廉价和草率。”
  “……”
  林栀被他带着跑,以致完全忘了,他根本就还没有求过婚:“那我回去列给你。”
  沈南灼唇畔浮起笑意,握住她的兔爪子,反复摸摸。
  订婚的流程很快结束。
  林幼菱和沈寻挨桌敬酒,沈寻在台上时就发现沈南灼的位置空着,他撑着笑脸给林经国敬完酒,心里的火气终于再也压抑不住。
  转头压低声音,问林幼菱:“我干爹呢?你不是说他来了吗?”
  “他没坐这儿。”林幼菱赶紧指指后面,“他在那边呢。”
  沈寻抬头眯起眼,缓缓看一眼那个角落的位置,火气更盛:“你会不会办事儿,怎么让他坐那儿?”
  林幼菱是真委屈,沈南灼自己不过来,她能怎么办。
  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她也没办法理论:“我们快过去吧,阿寻。”
  沈寻冷嗤一声,转头就走。
  林幼菱赶紧跟上。
  订婚宴的菜是按桌上的,林栀和沈南灼这一桌只有他们两个人,林栀很喜欢酒店的小牛排和餐后甜点,将没吃的早饭和午饭也一道补上了。
  沈南灼默不作声,眼神专注,坐在旁边看着这只兔子吃。
  尽管脸上没有表情,但他心里的小人早已反复去世过很多次,兔子一定是世界上最可爱的毛茸茸,没有之一。
  深吸一口气,背后突然响起一道男声:“爸爸。”
  恭恭敬敬,小心翼翼,带着不易察觉的敬畏。
  沈南灼身形微顿,唇角勾起。
  明澈灿烂的灯光下,他微微转过去一个角度,眼尾慵懒地扫过。
  沈寻喉结滚动,双手朝他举杯:“爸爸,我敬您一……”
  “杯”字还没说出口,就看见坐在一旁、头也不抬的林栀。
  他一愣,下意识道:“爸爸,您怎么跟林栀……”
  “既然收了红包,那也该改口了。”
  沈南灼唇畔噙着笑,握住林栀的手。
  他眼中笑意疏淡、难掩宠溺,声线低沉微哑,一如既往,温和又疏离。

  只有后半句话,有如惊雷落地:“来,叫妈。”
 
 
第41章 
  沈寻如遭雷劈,惊得立在原地说不出话。
  林栀也被他这声“叫妈”吓了一跳,猝不及防,被嘴里的巧克力塔呛一下。
  她小小地咳嗽两声,沈南灼眉峰微聚,立刻一脸担忧地转过来轻抚她的背脊:“怎么了宝贝儿?”
  他的掌心落在她背上,林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戏太烂了,您也不必如此肉麻吧。
  她把那一口气顺下去,顺势握住他的手,露出塑料笑脸:“我没事,亲爱的。”
  沈南灼微微眯眼,在心里大声地感慨一句:啧。
  还是在床上叫哥哥好听。
  这大半夜的,室内灯火沸腾,不远处人声喧嚣。
  沈寻如堕冰窟,仿佛看到空中降下第二道雷,轰隆隆地将他劈得体无完肤。
  他几乎失去语言组织能力:“林栀,你就算是为了报复我,也没必要……”
  “你太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吧?”林栀一声冷笑,慵懒地撩起眼皮打断他,“我像是那种为了报复你,特地跑去跟你死对头在一起的人吗?”
  沈南灼有点想笑,确实像,她是真的幼稚。
  不过……
  “死对头?”他微微抬眼,变脸似的,狭长的眼角一瞬只剩矜贵的冷漠,“你在背地里,就这么叫我?”
  “我没有!您别听这个女人瞎说!”沈寻立刻慌慌张张地反驳,“我人前人后都一样,我一直都很尊敬您的!”
  “什么叫‘这个女人’?”沈南灼一脸严肃地皱起眉,不满道,“那是你妈妈,谁教你目无尊长?”
  沈寻一时词穷:“我……”
  林栀快憋不住了,脸上没什么表情,肩膀偷偷抖动。
  沈南灼一只手还在桌下握着她的手,这家伙自从开了荤就时刻处于色气状态,一直在她掌心反复揉捏摩挲。
  沈寻说不出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又在这里卡住。
  他咬着牙,嘴唇翕动,那声“妈妈”实在是叫不出口,像是忍到了极限,额头青筋都爆出来,“我……”
  明亮的灯光下,林栀就这么看着他,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她第一次见他。
  那时候沈寻刚刚到北城,也是十七八岁,个子很高,一身蓝白校服,与她交谈时,神情里带着谦和的柔软。
  他最开始好像不是这样的。
  后来拥有得太多,“得到”变得过于容易,权力和钱滋长欲望,身边的一切都令人沉溺。
  林栀短暂地停顿一下,笑着移开目光:“叫不出口的话就算啦,反正你干爹也不打算再认你这个儿子了。”
  “我……”沈寻一愣,旋即意识到什么,慌慌张张地转头去看沈南灼,“爸爸,您……”
  “沈寻。”四目相对,沈南灼平静地确认林栀刚刚说过的事,“离开北城之后,你仍然是沈家的孩子,但不要再叫我爸爸了。”
  他语气不急不缓,甚至没什么波澜,却不容置喙,毫无商量的余地。
  沈寻脑袋中第三道雷隔空劈下。
  好像回到在医院的那一晚,老爷子也是这样平静地告诉他,你回去吧,不要再来了。
  “为什么啊?”沈寻心都要碎了,林幼菱一直不敢说话,在旁边扶着他,“我什么都没做错……就算是做错了,但那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圈子里哪个二代三代不是那样的?为什么偏偏这样对待我?”
  沈南灼短暂地皱一下眉头,不想跟他争论。
  他直到现在也没有意识到真正的问题所在,沈家本家家风很严,他眼中的“小事”,日复一日,早就叠加成了原则性问题。
  周围宾客众多,沈南灼声音低醇平稳:“沈寻,这不是惩罚,这只是一个决定。”
  沈寻推开林幼菱,红着眼眶低吼:“我是你们养的狗吗,你们凭什么决定我的人生?”
  林栀微怔,想要开口,被沈南灼拽住。
  “沈寻。”清贵的男人坐在原地,表情波澜不惊,丝毫不为所动,“当初把你接到北城来,我们征求过你的意见,爷爷也早就把所有利害关系跟你说得很清楚,是你自己同意的。”
  沈寻唇角泛白。
  沈南灼语气清淡:“而且,从来没有人把你当做宠物。”
  “你高中时吃不惯学校的食堂,是爷爷特意回到临城、找了合你口味的私厨,叫人每天给你送饭过去;你大学时高数挂科,是爷爷问我,有没有在读大学的朋友可以帮你补习;你毕业后创业失败、投资赔钱,爷爷也没有怪你,也是他跟我说你压力很大,让我有时间多陪你聊一聊。”
  “没有人会这样大费周章地养一条狗。”沈南灼微顿,平静地道,“不管你信不信,他把你当做他的孩子。一直以来,他像照顾我一样,在照顾你。”
  周遭客人们嘈杂喧闹的祝酒声在这一瞬间被抛得很远很远,炽白的灯光下,沈寻的脑子空白片刻,拳头握紧又松开。
  沈南灼说的每一件事他都记得,但这些事从来不能影响他做决定。
  他从小爹不疼娘不爱,沈家本家突然说要把他接过去养,前十几年的运气都集中在这一刻降临,他当然满心欢喜地答应。刚到沈家时,他也一如既往地小心翼翼,可沈爷爷虽然不苟言笑,却在细枝末节处将他照顾得周到又妥帖,这些关怀沉默而仔细,足以令他忘记过去。
  所以最开始,他也不是没想过,朝着沈爷爷的方向成长。
  可“沈家小少爷”本来就是醒目的王冠,他的人生毫无征兆地被开启了easy模式,转学之后,以前没什么存在感的沈寻突然成为焦点,即使做错事也不会被老师责怪,哪怕不善言辞,也总有男生与他同行、言之凿凿地称“大家不都是好兄弟么”。
  他与这群家世相当的二代三代在一起,慢慢学会喝酒、赛车、对女孩子们说暧昧的话,尝试着小金额地赌.博。
  高三成年的那个傍晚,他以庆生为由,跟着一群哥们儿包机飞往澳门,在喧嚣繁华的灯影深处握着大把大把筹码,约定新年一定要一起去拉斯维加斯——
  那时他手上真的有筹码。
  那明明是多好的时光,他年轻、家世好,人生履历如同白纸,前路九九八十一难,也被填成坦途。
  可事情很快就被爷爷发现了。
  老爷子直来直去一辈子,在惩罚小辈的事情上从来不手软,第一次发现沈寻翘课偷偷跑到澳门赌场时,气得他把军棍都打断了。
  沈寻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将沈家家法那短短几句话念得倒背如流,之后老老实实地安分了一阵子,也照着沈爷爷的要求,不再去见那群兄弟。
  可对方却找上门。
  他们还是那副样子,嘻嘻哈哈地,走过来拍他肩膀,问他为什么很长时间没出现,要不要现在开始预订新年行程。
  沈寻心有余悸,委婉地拒绝,几个男生却大笑着道:“怎么突然怂了,你被家里人捉住了?”
  沈寻犹豫一下,坦白称是,而且爷爷降低了他这几个月的零花钱,他没有多余的钱,进行新年旅行。
  “多大点儿事,不就两张机票,哥儿几个给你出啊。”
  ——沈寻已经想不起来,当年是谁,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那个小圈子里的男孩子们非富即贵,谁也不差这几万块钱。
  可他仍然感到犹豫,怕沈爷爷再发现,他会被送回临城的家。
  男孩子们见他摇摆不定,七嘴八舌:“怎么磨磨唧唧跟个娘们儿似的,你还有什么顾虑,说出来,我们几个帮你想办法啊。”
  沈寻如实相告,换回几个男生更大的笑声。
  他们没什么恶意,笑够了,才蛮不在乎地反问他:“你那曾祖父今年都多少岁了,他既然把你接过来,就不可能再送走。说句不好听的,等他百年,整个沈家不都是你的吗?提前拿出来玩一玩而已,有什么关系?你就是在小地方待久了,不习惯。”
  你就是小地方,待久了。
  真正令沈寻受到蛊惑的,是最后一句话。
  他突然憎恶起过去谨慎谦卑的自己。
  沈爷爷已经很老了,沈南灼接受了那么长时间的治疗,精神状态仍然不稳定。
  既然以后整个沈家都是他的,那他为什么不可以放纵一点?
  那时候他尚且不明白。
  从天而降、命运赠予的,从来都可以奔腾如水来。
  也可以轰然如山倒。
  ***
  订婚宴要折腾到很晚,沈南灼和林栀并未待到结束。
  沈南灼说完那些话后,沈寻放下酒杯,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林幼菱在背后叫他,他也没有回头。
  林幼菱匆匆忙忙地向两个人低声道歉,然后提起裙摆追上去。
  敬酒敬到一半,两个新人都跑没影了。
  林栀挺好奇这事儿以后会不会让林经国脸上不好看,但那已经跟她没有关系了,她吃饱喝足,牵着沈南灼就打算离开。
  室外夜风干燥寒冷,一路上不断有人给沈南灼打招呼,他绷着唇角颔首示意,神情冷淡,显得漫不经心。
  可握着林栀的手一直没放开。
  他还拿着她的披肩,走出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帮她系好:“你冷不冷?”
  沈南灼手指泛凉,若即若离地碰到她的下巴,她觉得痒:“不冷,但是有、有点痒……”
  小姑娘微微眯起眼,睫毛卷翘,脖子稍稍朝里缩,像只正在被撸毛的小动物。
  他心情莫名变好,逗她似的,指尖之间在她白皙的脖颈上轻轻刮过:“哪一种痒?哥哥能帮你吗?”
  他声音很低,是只有她能听清的音量。
  微微泛哑,蛊惑似的,带着热气,在耳边卷成一道霜。
  林栀莫名秒懂,脸蹭地红了:“你是流氓吗!”
  沈南灼眼中笑意更盛,拍拍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
  她小声嘀咕:“要不是这里好多人都认识你……我一定跳起来用力踩你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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