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子白月光(重生)——绮里眠
绮里眠  发于:2020年03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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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婴微微一滞。
  他对上妹妹清冷而澄明的眼,忽然之间有些难言的狼狈。
  他低声道:“晚初,你也是……”
  容晚初却微微地笑了起来。
  她温声道:“哥哥,这话在你我之间,倒不必说。”
  容婴嘴角深深地抿了起来。
  容晚初望着他在她面前不掩饰凝重,因而微微显出凛冽之意的眉眼,心里像是一半浸在冰水里,一半架在火焰上。
  容婴,他们是骨血不分的兄妹,他一直关爱着她,也把她当作至亲的骨肉,在她面前没有矫饰和遮掩。
  容晚初乍然之间心痛难当。
  作者有话要说:
  七:我们家阿晚,值得江山为聘。
  眠:七哥你听过一个FLAG,叫“这个任务结束之后,我们就回老家结婚”吗~
 
 
第51章 惜芳菲(4)
  容晚初缓缓地道:“哥哥,时移世易, 朝廷不再是当年的朝廷, 士族也早就不再是当年的士族了。”
  “满朝公卿, 人人都有自己的念头,士子当廷血谏,就称得上死国死社稷, 谁会说里头多少不过是党争伐异而已?”她微微地笑了笑, 那笑容落在容婴的眼睛里, 也是漫漶而讥诮的:“倘若今日士人真有当时遗骨, 又哪里轮得到容玄明定国安邦?”
  隔着淡薄的烟水, 容晚初望着容婴的时候,眼眶仿佛都有微微的凝涩。
  原来他们之间的分歧, 并不在“容玄明”这个人身上,甚至也不在“容”这个姓氏上。
  她一句话落, 一时之间竟难再发出声音来。
  容婴神色冷峻。
  他是温柔而俊美的面相, 只在征尘未洗的时候有少许锋芒凌厉之感, 当换上了富贵乡中的轻裘缓带,便如一株玉树翩翩生在了庭阶, 有种难以言喻的雅秀。
  容晚初也有很多年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神情了。
  乃至上辈子的后来, 她与容婴渐行渐远, 离心离德——那个容婴,也是越来越贴近于“君子如玉”的模样。
  容晚初在这片刻的失神里,不知为何生出一种刻骨的孤独。
  她低声道:“哥哥,我们同他们又有什么相干呢?”
  她语气怅然, 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灰意冷,让容婴悚然而惊。
  他当即倾过身子来,一双眼探寻地凝视着她的面色,问道:“晚初,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容晚初摇了摇头。
  容婴咬了咬牙。
  他问道:“谁同你说了什么?皇帝不信任你?他欺负了你?”
  扣在沉檀色桌面上的手指上暴起了青筋。
  容晚初忍不住叹息。
  她摇了摇头,道:“没有人欺负我,哥哥,是我自己心里难过。”
  容婴定定地看着她,半晌,微微地松开了紧扣的手指。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容晚初低低地垂下了睫,温声道:“我和哥哥之间,无须那些虚言。哥哥,士族也罢,容玄明也罢,所求无过是一姓一氏千秋万代。可是容氏是不是千秋万代,究竟与你我何干?”
  容玄明从来不想做什么割据一方的豪强。
  他的野心若是仅止于此,那他早就可以做到了。
  上辈子也不会再筹谋十年,终于万无一失地逼了宫。
  他只想做垂御九州的帝皇,乃至他做了皇帝之后,对付这些吸血虫一样的士族,手段只会比两百年前的殷扬、比今日的殷长阑更凌厉——他更不会容忍,这群人趴在他的王朝上,继续滋养自己的荣光。
  那个时候的容婴,那么坚定地站在容玄明的身边,维护着容氏的利益。
  相比之下,这个时候的哥哥啊。
  还怀着一腔天真的“归属感”和“自我认知”。
  她甚至或许要为此欢喜,因为至少他——还没有来得及变成后来的那一个。
  容婴道:“正因如此,才更要拨乱反正。使天下人知道,真正天下为公的士人,究竟该是如何的模样……”
  容晚初却打断了他的话,道:“天下人自有天下之公。”
  她声线渐哑,桌上茶水的热在眼中蒸上了雾气,她低低地垂着头,道:“可是我和娘/亲只有你了,哥哥。”
  容婴看不到她的表情,也听不清她声音里的沉黯。
  他一颗心霎时间揪痛起来,下意识地道:“我知道了。”
  他站起身来,几乎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沉声道:“你好好休息……若是出了什么事,只管叫她们来找我……”
  容晚初眼睫低垂,轻轻地应了一声。
  -
  容婴离开凤池宫的时候,神色还有些沉郁。
  他拒绝了容晚初替他交代便轿的安排,看着女孩儿难掩关切与迟疑之意的眼,沉默了片刻,温声安慰她:“我会好好考虑的!”
  容晚初微微地点了点头。
  容婴没有乘轿,就有两个宫侍在前后引路、服侍,沿着甬道一路往外去。
  这一带原本十分宁静,即使是白日里也少有人行,路边的山石、树桠、亭榭飞檐上,处处都有半冬沉下来的积雪,在明灿的日色里折着耀眼的光。
  容婴脚下不疾不徐地走着,万籁俱寂里独存的跫音响在耳畔,让他的心思也慢慢地沉淀下来。
  前头却有人轻轻地“呀”了一声。
  细碎的脚步声纷乱了一阵子,容婴被打断了思绪,微微抬起头来。
  迎面碰上来的人已经退到了甬道底下不远的一处小亭子里,亭前连通的小径上余雪未扫,新布上几行窄小的足印。
  容婴没有转头窥视,只稍稍立了脚,向着前头揖了一揖,道:“臣冒犯了。”
  “容将军。”
  出乎容婴意料的,与他应答的竟然不似是宫人,而是一道低柔清冽的女声,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声线里还有微微的颤抖:“是我不察,冲撞了将军,还请将军不要见怪。”
  容婴顿了顿。
  在他身边引路的宫侍已经跪了下来,行礼道:“奴婢见过德妃娘娘。”
  原来是德妃。
  容婴稍稍回忆,就想起这位与妹妹一同入宫,封号为“德”的少女,该是出身霍氏的那一位。
  国子监祭酒霍遂霍大人的嫡孙女。
  与晚初在闺中曾有交游。
  他低垂下头,道:“德妃娘娘宽仁。”
  萍水相遇,一个是外臣,一个是帝妃,不过尽了礼数就该错身而过。
  霍皎沉默了片刻,就在容婴准备主动提出告退的时候,她却重新开了口,低声问道:“容将军,我多日不曾见到我祖父,不知他老人家身体如何?”
  容婴宁声道:“霍大人老当益壮,精神颇为健朗,想来娘娘不必担忧。”
  霍皎低低地垂了眼睫。
  亭子比外头的甬道高上三、四阶,她站在高处,能清楚地看到年轻的郎君长身玉立地立在当下,眉眼俊美而温和,态度疏离清朗,像一株触不可及的玉树。
  霍皎眼中微微一热。
  她屈了屈膝,道:“多谢容将军。将军请先行。”
  容婴拱手重新道了一声谢,高挑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甬路的远处。
  霍皎在亭中静静地站了许久。
  身边的侍女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娘娘,这外头怪冷的,仔细吹了风。”
  霍皎徐徐地叹了一口气,喃喃地自语道:“祖父年事渐长,我心里实在是忧心,只恐他们怕我担心,不肯对我说句实话。”
  那侍女陪笑道:“霍大人是国之栋梁,定然是吉人天佑的,何况如今容将军也说了无碍,可见娘娘一片纯孝之心,连老天爷也是长眼睛的。”
  霍皎眼睫微闪,浅浅露出一个笑来。
  那侍女见她展颜,忙趁势笑道:“时候也不早了,您不是说要去见贵妃娘娘的?”
  霍皎却看了她一眼,缓缓地笑了笑,道:“不了,时候也不早了,打扰了贵妃娘娘,我心里倒过不去。”
  那一眼不知何故,倒把侍女看得心惊肉跳的,硬着头皮道:“那如今娘娘……”
  “回宫去。”霍皎拂了拂袖,静静地道:“恰好我有些事要处置。”

  仍旧搭了侍女的手,身后跟着的使唤宫人就簇着她重新踏雪回到了主路上,往来的方向回身去了。
  更远些的小榭里,却有人抽身掩上了半扇窗子。
  穿着暗茶色比甲的宫人目送着霍皎一行人离开,自己出了小榭的门,像只灵巧的松鼠,很快就沿着曲曲折折的小径消失在林石深处。
  甄漪澜亲自提着小泥壶在浇花。
  宫人战战兢兢地跪在一边,低声回了一回话,她就把手里的壶丢在了一边,饶有兴致地问道:“果真如此?德妃娘娘都问了些什么?”
  “隔得太远了,奴婢并没有听清。”那宫人瑟瑟地道:“只是一问一答,容将军就先走了。”
  她心里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好,仿佛陷进了什么不该牵扯的危险事端之中,但对上甄漪澜含/着笑意的眼,又觉得毛骨都生出寒意来,只能又磕了个头,道:“德妃娘娘前头先避到亭子里去了,容将军也没有抬过头的,奴婢看着都规规矩矩的……”
  甄漪澜微微笑了笑。
  她漫不经心地道:“不过是偶然遇见,值当个什么,你倒是替老天爷操心起来。”
  那宫人不敢说话。
  甄漪澜嘴角高高地挑了起来。
  她闲话似地道:“贵妃娘娘都出了阁了,容将军却还没有说亲事。这世间的事,真是谁也想不到的。”
  一旁的琥珀把那宫女瞥了一眼,凑趣似地道:“娘娘想必是想起大/爷来了。”
  “一样的哥哥,我家里那个,娶了嫂子就再难想起妹子来了。”甄漪澜噙着笑,半真半假地抱怨道:“可见这嫂子还是要和自己投契的好。”
  那宫人并不是甄漪澜近身侍奉的,这时候头上都是冷汗,自觉有些无地自处。
  甄漪澜却很快就盥了手,回身歪到了榻上去:“罢了,本宫今儿乏得很。都出去吧。”
  那宫人不着痕迹地出了一口气,琥珀侧头将她看了一眼,笑吟吟地拉着她一同退出门去了。
  -
  日色未斜,撷芳宫里却早早地闭紧了门户。
  霍皎回了宫,就先交代仪门里服侍的粗使宫人:“把门都给我落了锁。”
  廊下使唤的人不晓得底里,见她一张皎月容颜上覆了微霜,不敢造次,就顺从地将四角宫门都严严地闭了。
  铁梨木包铜雕漆的宫门,合拢时需要三、五个有气力的壮硕嬷嬷协力,门轴上了足油,转动的时候依然发出“吱嘎”的粗咽声响。
  沉闷的声音听得站在霍皎手边的侍女心里头一跳一跳的。
  她低低地垂着头,扶着霍皎的手臂,一声也不出,像一只会喘气的木头人。
  众人拥簇着回了正殿里。
  霍皎落了座,就有机灵的小宫人端上了暖热的茶:“娘娘散一散寒气。”
  手脚都比平日里利落许多。
  霍皎接了茶盏,先吩咐道:“宫里有多少服侍的人,一个都不要少,都叫到这里来。”
  她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是喜是悲。
  她平日里话少事也少,琐事都不怎么经心,全是身边的尚宫朱氏打理,宫人看她都有些距离感,还不如朱尚宫更能让人恐慌。
  有人迟疑了一瞬,就含/着笑应了声“是”,到外头通传去了。
  霍皎垂着眼,浅浅抿了口茶。
  朱尚宫并没有陪着她出门,是听到她回宫的消息才迎了出来的,躬着身在她身侧,低声问道:“娘娘,可是有什么不适口?”
  霍皎摇了摇头。
  朱尚宫稍稍放下些心,就把跟着霍皎出门的一众宫人扫视了一圈。
  霍皎身边原本有两个从霍家跟出来的人,却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在进宫的第一个月,就被霍皎亲自发配到了外头去做杂使。
  如今她身边的侍女也是朱尚宫后来自行简拔的。
  朱尚宫肃了张脸,一圈宫人就面面相觑地垂了头,谁也不敢做声。
  朱尚宫微微皱了眉。
  她又俯在了霍皎身畔,轻声问道:“是谁惹了娘娘不欢喜?”
  霍皎仍旧微微地摇头。
  撷芳宫里人手并不旺/盛,掌事姑姑出去传了一圈,连洒扫、修枝的粗使宫人都得令赶了过来,按品站在了殿里殿外。
  那女官进门来复命:“回禀娘娘,人已经尽数来齐了。”
  霍皎浅啜了几口温茶,闻言就抬起头来。
  她动作不疾不徐,目光在贴身的侍女面上一扫,又向外静静看了几个人,声音清冷地道:“今日凡撺掇过我出门的,都自己站出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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