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美人——绿药
绿药  发于:2020年03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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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归鞘的宝剑,将所有锋芒收起。
  可太多人见过这柄宝剑的锋利,没人敢轻视。
  敛王曾阴阳怪气地嘲讽:“湛王不冲上去将敌方将帅气吐血实在无趣。”
  段无错取出一个小木盒,他立刻警惕起来,生怕他又要搞什么暗器。却见段无错从小木盒中取出一块糖来,慢悠悠地吃了,然后他看向敛王,问:“可要吃一块?”
  敛王:……
  敛王觉得一个人的气质发生转变是很正常的。更何况是十五六的少年时和长大后。可他总觉得段无错的成长拐了个弯。
  再后来,敛王听说段无错当了和尚。他不太相信一个双手染满鲜血以气敌人呕血为兴趣的人会潜心礼佛。
  可是今日见到一身僧衣的段无错,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个人,和他记忆中那个沙场上的鬼魅疯子差距实在太大。何止是宝剑归鞘,这柄宝剑被贴了符文供奉起来,且被寺中檀香日日薰着。
  敛王轻咳一声,主动开口:“无论如何这是我们陶国的疏……”
  段无错打断他的话,慢悠悠地说:“敛王是说贵国故意弄了个假公主糊弄羿国,糊弄贫僧?”
  他微微笑着,指腹慢条斯理地捻着腕上佛珠。
  敛王莫名从他轻飘飘的语气中感觉到,好似糊弄他比糊弄羿国还严重。
  他警惕回答:“两国和亲,我们陶国送出最珍贵的花朝公主足显诚意……”
  段无错第二次打断他的话:“面上显足诚意,实则送个假公主。陶国这样的行为恐为十国不齿。”
  敛王一噎,刚要反驳。
  段无错朝他走来,微笑望着他,语气温和:“陶国送来的这位公主当真是假的?”
  敛王一怔,望着眼前段无错莫测的微笑,忽然之间如临大敌,犹豫不知如何回答。一瞬间,他回想起太多前些年对上段无错的场景。
  李将军忽然跪下来,沉声道:“末将护送公主不利,让公主流落民间遭受苦难,更影响到两国之谊。愿以死谢罪!”
  段无错偏过头,居高临下地睥着李将军,也不说话。
  敛王皱眉,飞快琢磨着段无错的用意。敛王疼爱花朝公主,可他是陶国的王爷、将军,将国之安危放在第一位。
  李将军不同,当初他能豁出一切帮花朝公主隐瞒,自是愿意为她生为她死。
  随着李将军跪下来,大殿之内也跟着安静下来。
  立在一旁的兴元王冷眼旁观,多看了段无错一眼,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即使段无错主动放权,可只要他想重新收回一切,谁也阻他不能。看看这因段无错沉默而鸦雀无声的大殿,就是最好的证明。这样的人,他怎么能留。
  他抬头看向高座上的太后,太后脸色很沉。显然不喜段无错的言辞。
  皇后轻咳了一声暗示皇帝,皇帝茫然地望向皇后——皇后的暗示是什么意思?是他要说话吗?可是他要说什么?
  皇后无奈,只能自己开口:“敛王为思皇妹而来,如今到了却道我们京都的花朝公主是假的,这着实让人觉得不敢相信。那花朝公主本宫见过,紫眸动人容貌脱俗。”
  “对对,”皇帝跟着接话,“花朝公主负气含灵,怎么就是假的呢?”
  皇后凉凉瞥了皇帝一眼。
  “陛下和娘娘有所不知。本王当初的确启程时,的确是为了看望芜儿。只是来羿国的途中才得知真相,幸得找回公主。”
  “敛王的意思是真正的花朝公主在你身边?”
  “自然。今日本王进宫,芜儿也一并跟来了。说出假公主冒充一事,的确对两国友谊有影响。可本王不忍小人作祟,更不忍芜儿失去她的身份。这的确是我们陶国的疏忽,待本王回国,会另寻三百美人送来羿国以示诚意。”
  听见敛王说再送来三百美人,皇帝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皇后眸色沉了沉,开口:“既然真正的花朝公主今日到了,便请上来一见。本宫倒是想见见陶国真正的第一美人。”
  段无错立在一旁,听着殿内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大殿内有朝臣偷偷去看段无错的表情,只见他唇畔噙着一丝浅笑,看不出情绪。
  花朝公主款款而来。她以幕篱遮面,没有穿隆重的宫装,可是一个人的气质从她走路的姿势,甚至只是一动不动立在那里都能看得出来。
  “给羿国的皇帝太后和皇后问安。”花朝公主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动作轻缓,带着一种由内而外的天生高贵。
  她摘了帷帽,柔纱擦过脸颊,逐渐露出容貌。
  肤若凝脂,面若桃花,凤眼眼尾轻挑,勾勒着几分天生高贵的慵懒,还有一抹若有似无的妩媚风情。一双紫色的眼眸比青雁的眸子颜色深了许多,仿若掉落凡尘的异世瑰珠。
  皇后眯起眼睛,含笑不言。
  皇帝愣愣地问:“你们陶国竟然有这么多紫眼睛的美人。”
  皇后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皇帝一眼。
  “陛下有所不知。那位假冒我的侍女是用药物敷眼以改变眼睛的颜色,若将她看管起来,不给她敷药的机会,少则六七日多则半个月,她的眼睛就会显出原本的黑色。”
  她语气不急不缓,温和中又有上位者高高在上的笃定。
  段无错看了一眼花朝公主的眼睛,收回视线。
  皇帝感叹:“公主怎么就遭歹人所害,实在是可怜可气!”
  花朝公主跪下来。她姿态优雅,就算是跪地,也不见卑微之态。
  “是我辜负了父皇的期许。如今遭歹人所害,已非完璧之身。”
  她这样说,大殿内的臣子望向她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恻隐。
  “今日寻得兄长,主动说出一切。不敢痴想掩饰一切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再侍奉在羿国皇帝或者湛王的身侧。只是不想小人假冒我的身份,蒙骗羿国。”
  这样的场合,大臣们不敢窃窃私语,却频频目光交流,在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惋惜。
  一直沉默的太后忽然开口:“既然事情大白,自然要归还原本属于公主的一切。将湛王府的假公主撵了,由你伴在湛王身侧,成如意眷属。”
  殿内的臣子们默不作声,心里却是惊奇太后的操作。
  花朝公主刚说自己遭歹人所害已非完璧,亲妈立刻将她许给儿子?这是不是将对段无错的厌恶表现得过于明显了?
  有人偷偷去看段无错的表情。
  段无错轻笑一声,道:“好啊。儿臣多谢太后美意。”
  他朝花朝公主走过去,道:“公主这便跟我回府去。”
  花朝公主的眸中立刻浮现一抹慌乱,被段无错敏锐地捕捉到。
  果然。
  段无错唇角的笑带了一丝冷意。
  花朝公主摇头,俯身诚恳道:“太后美意令芜实不敢当。令芜不敢以残败之躯再嫁他人,唯愿跟着兄长回国,日后青灯苦佛相伴!”
  她说到后面,语气略微加快,失了几分她原本的从容优雅。可见她不想留在羿国只想回到陶国,这话是真的。
  段无错冷眼看着这个极其自私的女人,觉得可笑。然后,他便真的轻嗤了一声。
  日落时分,一动不动坐在窗边许久的青雁终于有了动作。她慢吞吞地转过头来,看向床上的闻溪,说:“我们逃吧。”
  闻溪心里一酸。她都伤成这样了,青雁想逃的时候说的竟是“我们”。闻溪努力压下眼底的湿意,说道:“我一身的伤走不了。你也不必担心我。我的命很硬,自有活命的手段。倒是跟着你说不定被抓回去。”
  青雁想了想,不能连累闻溪,点了点头。
  “我差点死在那些人手中,是云公子救了命。他应当猜到了大致实情。他送我回来时曾说过,你对他有救助之恩,若你愿意,他可以护送你到任何一个国家。”
  半晌,青雁才轻飘飘地“哦”了一声。
  闻溪有些急,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再次催促:“收拾东西,快走!”
  半晌,青雁再次“哦”了一声,慢吞吞地起身。
  她匆忙搬过来,很多东西都在原先的寝屋,尤其是值钱的东西。她走出简陋小院,在下人探究的目光中走回以前的寝屋。
  她茫然站在屋内,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等我完结的时候真烂尾了再来指责我成不成?orz我写长篇写得太累了,今年大概都是些短篇,不要拿这篇篇幅和上两篇比较嘛。(而且我以前短篇也写过不少orz
 
 
第80章 
  又要逃了吗?
  青雁甚至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哪国人。她从记事起, 就在逃。先是和阿爹阿娘一起逃,想要逃到有东西吃没人驱赶的地方。后来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弟弟出生,阿娘和弟弟都生病了,欠了好些债。那些讨债人好凶, 要杀要打。她躲在阿娘身后, 看着那些讨债人将同样欠债的邻居活活打死, 然后阿娘哭着说对不起她。
  ——她被卖到了一户人家做丫鬟。
  说是卖,却只得了两个馒头给重病的弟弟果腹。
  过了两个月她曾偷偷跑回去, 却得知阿爹阿娘带着弟弟早就逃走了。她早有所料, 却难免难过。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
  再后来, 年幼的她辗转被卖。有时候遇到责打的主子, 她就会跑。有时候被捉回去遭遇毒打, 扔到干草垛上奄奄一息。有时候就算她逃掉了, 也往往逃了没多久, 再次落入另一个虎口。
  青楼看上去是最不好的地方, 却是青雁那些年稍微得到喘息的日子。她年纪小,不会被逼着接客。责骂挨打是有, 却都不重。妈妈等着她们这群孩子长大,不会让她们落了疤。姑娘们放浪无知小气市侩,可到底是女子,对于年纪小的小姑娘多有庇护。她们在客人那受了委屈,会尖酸刻薄地对青雁骂几句扭几下出气, 可会让她吃饱穿暖。遇到醉酒的客人动了歪心思,她们也会护着楼里这些年纪小的孩子。
  那时候青雁又想长大,又怕长大。
  后来青楼来了以折磨童女为乐的客人,几个平日里刻薄无礼的姑娘却偷偷开了后门,将几个年纪小的姑娘放跑。其中就有青雁。
  她拼命地跑,却还是被追上。然后三生有幸遇见易今泠将她救下。再后来,她又因为杀了姑爷而逃走。她逃走时受了伤,着实艰难了一阵子,过的仍是逃窜般的日子,直到遇到花朝公主……
  安稳离她那么远。
  每次当她以为自己这次要安定下来了,结果又换成另一场流离。
  凉风吹在脊背,青雁转过身去将房门关上。她后背倚着门,目光虚望前方。
  这次又要往哪里逃呢?
  很小的时候,她告诉自己只是暂时流落在汪洋大海中。抓住的浮木会朽,爬上的孤岛会在下一次涨潮时被无情海水淹没。可是只要她不放弃,一直向前总会到达彼岸。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在海上。四肢浸透,湿漉漉的寒。
  青雁倚靠着房门,过了好久好久才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努力想着眼下的情况。
  闻青闻穗这些下人都是羿国人,不会受牵连。
  那跟着她从陶国来的侍卫会不会受牵连?
  闻溪要怎么办呢?当真将她丢在这里吗?她受了这么重的伤,根本就没有办法下床,还怎么自保呢?是生是死,只能凭上位者的一句话。
  她的视线落在供桌下的手鞠。她走过去,蹲在地上伸长胳膊将它拿出来,吹了吹上面的尘。
  她给湾湾修好了手鞠,还没来得及给她。
  小姐又要怎么办呢?今日早些时候她才得知右相家那个陶宁知仗势欺人,还没来得及替小姐出面。就要这样一走了之,不管小姐了吗?小姐再被人欺负可怎么办?她不敢去想倘若小姐和湾湾也要像她以前那样四处躲逃该怎么办呀?
  她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头,她使劲儿地去想自己要怎么做才能帮帮大家。她想不到,急得落下泪来。
  视线花了,眼睛也痛。
  桌子上放了一串佛珠手串,是段无错随意放在上面的。
  青雁故意不去想段无错,视线却落在这串佛珠上。她不由拿起这串佛珠,眼泪落在上面。
  她吓了一跳,心虚地向后退了一步。她慌忙拉起衣襟努力去蹭佛珠上的眼泪,给它擦得干干净净的,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佛珠摆回桌子上。她凭借着记忆,将手串摆成原本的样子。就算本来只是随意扔在桌上的。
  青雁转过头望向窗户的方向,天边是落日最后的余晖。
  他该回来了吧?
  青雁胡乱抹了眼泪,脚步匆匆地去收拾东西。她莫名不想见到段无错,不想见到他知道她是假公主后望向她的这样、那样的目光。即使她也不知道他会用什么目光来看她。她不让自己去想。

  浑浑噩噩的她好像一下子找到了逃走的理由。
  不仅要逃走,还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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