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大约是借了钱给他们家后,就后悔了,觉得利息少了划不来,所以才催债。
宿溪“嗯”了一声,挂了电话,拢紧被子,但仍然心事重重。
她简直能想象得到了,要是这笔钱没还上,过年时姑姑肯定要逢人就说,她们家欠了她好大一笔钱。
姑姑可不会给她爸妈留面子。
可是宿爸爸又哪里去找朋友借这么大一笔钱呢?
唉。
想到这些,宿溪觉得要是自己没住院,至少爸妈也不会这么捉襟见肘了。
自己闲着也是闲着,要不找班上同学,帮他们写作业,多少赚点儿?
可是那也太杯水车薪了。
这下,她也半点儿玩游戏的心思也没有了,把手机扔在枕头底下开了飞行模式,心事重重地直接睡觉。
……
而与此同时,陆唤将食盒收拾好后,神情冷肃地回到了屋内。
陆文秀今晚发生了这一茬,羞愤欲绝,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来寻他的麻烦了。
周围吵哄哄的下人也安静下来,终于夜深人静。
屋外飘着大雪,陆唤一如既往拧干衣袍,悬挂起来,然后吹熄了烛光,躺上床盖上被子。只是他伸手摸了摸,将放在墙壁缝隙中的匕首捏在了掌心里,压在身下,比以往更加的警惕。
从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被修补过的屋顶。
那处因为被大风刮走了一些瓦片,积雪又过重,所以压塌了一小块。陆唤前两日从外面找了些稻草和石块回来,进行了修补。
但他清清楚楚记得,当天晚上因为发烧无力,并没有修补完,还留了些缝隙,打算等天气晴了再爬上去补完,可现在——
那一处竟然是半点缝隙也没有,远远要比他修补得更加干脆利落!
不是错觉。
连日以来发生的种种奇怪的事情,都不是错觉。
以至于现在,屋顶被修补过了、柴门被稻草填充过了、被子变厚了,屋子外头寒风呼啸,而屋子里头竟然出现一丝久违的暖和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唤神情冰冷,他自然是不信怪力鬼神的,他认为必定是有人在捣鬼。
但宁王府中不止是下人无数,就连食客文人、擅长武功的侍卫,都有几百人,要想猜到是何人所为,并不是件易事。
陆唤暂时无法分辨对方到底是善意还是恶意。虽然就目前一系列奇怪的事情而言,对方似乎还未干出对他不利的事,但无论如何,陆唤不可能掉以轻心。
他在宁王府待了十四年,最清楚不过的就是不要寄希望于任何善意,那根本不存在。
鹅毛般的大雪落满了柴院,食盒中的米糠馒头动也没被动过。
万籁俱寂。
漆黑中,陆唤蹙着眉,紧紧捏着匕首,闭上眼睛,半睡半醒,一整夜都未放松警觉。
……
翌日陆唤照常在鸡鸣之前便起了床,伤寒已经撑了三日,总算是彻底从他身上根除,头重脚轻的感觉终于消失。
虽然脸色仍有些发白,但陆唤重重吐了口浊气,起身去山下挑水。
他临走时不动声色地将柴门和窗户都留了一点点只有他能察觉的缝隙。
并在屋顶和柴院各处、床边,都洒了几颗豆子,亦是只有他自己才能察觉的细微痕迹。
若是又有人偷偷潜入,他就能发现,甚至能粗略知道对方的脚印尺寸。
不知道是谁,做出这些又有什么目的。
或许又是新的陷阱。
陆唤漆黑的眼里浮现一丝冷意,他必须尽早把人揪出来。
大约是被陆文秀狠狠教训了一顿,路甲走路时一直捂着屁股,走得磕磕绊绊的,而路乙一直捂着脸,拿开手时还能看到清晰的红色巴掌印。
这两人向来喜欢找陆唤麻烦,但是被教训之后反而安分不少,轻易不敢去陆唤的柴门和厨房,一凑近就像是见了鬼一样,露出惊恐万状的神情,加快步子离开。
陆唤没有功夫去管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在宁王府和下人一道干活,挑水劈柴的事情都得做,因此直到日落西山,才回到自己的柴院。
他回到柴院,放下柴垛,先去各处查看。
然而,今日屋子里却空荡荡的,并无异常,没有多出什么来,也没有什么东西被移动或是被修补过。
自己特地布下的一些痕迹,也没有被动过。
是发现了自己有所布置,所以对方才没有轻举妄动?
还是只是因为,今日没有举动?
陆唤自然没有放松警惕,接连三日都布下了痕迹。
但是,和这日一样,接下来的三日,却都再没有什么异常。
陆唤稍稍松了口气。
……
而宿溪这边因为姑姑的一通电话,愁得要命,哪里还顾得上游戏的事情。
她打电话给几个平时玩得比较好的朋友,问她们知不知道哪里有代写作业赚生活费的。
“你干嘛,怎么突然缺钱?”顾沁下课期间溜到走廊上和宿溪视频:“我哥的培训学校需要家教老师,但是得上门做家教,你这腿现在也移动不了啊。”
宿溪问:“有没有那种线上的?”
一旁的霍泾川从走廊上路过,笑嘻嘻地将脑袋凑过来,道:“宿溪溪,你能靠颜值为什么要靠才华?追你的人都快排到对面高中了,不如我帮你去校园论坛发个帖子,五百块钱约会一次,钱嘛,很快就赚来了。”
这哥们儿一向不正经,宿溪回了句“滚”。
挂掉电话,宿溪愁眉苦脸,将脸埋进枕头里。
对于高二的学生来讲,钱还真不是那么好赚的。十万块的大数目,宿溪倒也没指望自己能帮爸妈分担多少,但她瞧着自己腿上的石膏,总觉得自己是个“败家货”,三天两头进医院。
虽然不知道宿溪为什么借钱,但顾沁和霍泾川觉得她家里可能遇到什么麻烦了,她不说,他们也不好多问,但既然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哪能坐视不理?于是又叫了几个玩得好的朋友过来。
顾沁道:“咱们商量商量,给宿溪凑点儿?能凑多少凑多少呗。”
这边,宿溪还不知道朋友们在商量借钱给自己。
因为宿爸爸宿妈妈有点忙,所以今天没来,她独自拄着拐杖,一蹦一跳去医院食堂吃完饭,然后孤零零地回到病房写作业。
写完作业,她视线忍不住瞟了手机上的游戏app一眼。
一整天没上线了,也不知道她的游戏小人怎么样了,有没有挨饿受冻,她居然有点淡淡的思念。可是,她可没钱氪金,还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吧。
游戏而已,不能沉迷。
宿溪晃了晃脑袋,竭力把想打开游戏的冲动抛诸脑后,拿过教材继续看。
但就在这时,系统从屏幕弹出一条消息。
“你现在去买张彩票。”
宿溪瞥了一眼手机,有些莫名奇妙:“买彩票?我买彩票干什么?”
系统道:“点数累积到10,可以兑换第一只锦鲤,你就快累积到了,确定要现在功亏一篑?”
“我不信。”宿溪才不信什么锦鲤不锦鲤的,系统的嘴,骗人的鬼,肯定是游戏策划弄出来的噱头。
而且彩票这玩意儿,哪里是想中就能中的?那概率,比她考上清华北大还低!
与其寄希望于买彩票中奖,还不如寄希望于她们家突然被拆迁。
系统突然弹出来了句:“试一下你又不会死,穷逼都是你这个想法。”
宿溪:“……”
我操,有话好好说,破系统siri不要精准人身攻击行不行!
大约是一整天没上游戏,的确有点心痒痒了,宿溪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打开了熟悉的《帝王之路:病娇皇子独宠你》app,并顺便在护士小姐姐进来时,眨巴眨巴眼睛拜托她去楼下便利店帮自己买一点水果和一张彩票。
宿溪头发乌黑,皮肤雪白,长相乖糯没有攻击性,就连护士姐姐也扛不住。
护士小姐姐人很好,很快就帮忙买回来了。
一张两块钱的彩票拿到手,宿溪抱着反正试一下又不会死的想法,随手塞进了裤兜,然后啃着苹果,进入游戏界面。
游戏里这会儿又是白天了,天上飘着雪,柴屋空荡荡,她的游戏小人又不在。
宿溪有点惆怅,该死的宁王府,怎么整天压迫她的小人,她好不容易上线了游戏小人居然不在。而其他地方尚未解锁,宿溪不知道游戏小人在哪里,自然也没办法找过去。
右上角金币数37,点数7。
宿溪托着腮琢磨了下。
按照系统所说,可以从技能、人际关系、外在外形与环境、身体素质、主线这五个方面获取点数。
现在第一个主线任务(获得宁王府老夫人赏识)还八字没有一撇,技能尚未解锁,她当然只能从改善游戏小人所居住的环境着手。
宿溪点开柴屋内,再次意识到这屋内实在是简陋。虽说门和屋顶被修补好了,不再漏风吧,但这空荡荡的屋内,桌椅瓢盆什么都没有,床铺硬邦邦的,一看就很冷——
就连后厨房都有炭火,她的游戏小人屋内居然没有!
小白菜,命真苦。
宿溪心酸不已,想也没想,点开商城,划到基础物品那一栏,打算挑一盆炭火出来。没想到系统商城商品非常的丰富,就连炭火也有好多种,一排货架上七八十个。
冷淡的系统一见到她开始采购就兴奋,立马热络地推荐:“亲,看看这个鎏金异兽纹铜炉呢,只要999999金币——”
消息还没弹完,被宿溪冷漠无情地划走:“给我爬开。”
她直接划拉到最后,选了个最最普通的“一盆木炭”,耗费8金币。
挑选完炭火,宿溪用指头在屏幕上上下移动,将炭火放在了较为通风的角落,这样比较暖和还不容易一氧化碳中毒。当然移动完她就反应过来,这是游戏世界,不存在一氧化碳的吧!自己是不是太入戏了!
屋子里还缺少桌子、椅子、茶杯。
宿溪将商城里最便宜的一套买了,虽然是简陋的木条拼接成的桌子,但能用就行,相信崽崽不会介意。
这样疯狂消费,右上角的金币余额很快就只剩下7金币了。
宿溪简直心疼,辛酸地在商城里翻翻找找,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便宜货能捡回去。
她手指忽然一顿,发现了一双干净简单的黑色长靴——刚好7金币。
刚好,宿溪心中一喜,她昨晚就注意到她的游戏小人不知道是在哪里跪了一整天,靴子都磨破了。穿破了的靴子想必很冷,正好换双新的。
宿溪喜滋滋地将所有金币花了个一干二净,然后将靴子整齐摆在屋内床铺旁。
这样一来,屋子里添了桌椅和炭盆,竟然看起来有几分人气了。
宿溪兴高采烈地问:“我对环境进行了改善,你看看可以加几个点数?”
系统弹出:“恭喜对外在基础环境改善成功,获得金币奖励+3,点数奖励+1。”
宿溪:“???为什么才1个点数奖励?”
系统道:“因为对你的行为判定为不劳而获,任务太简单,只是简单粗暴地花金币,不足以获取更多点数。而且改善环境本身获得点数就不多,要想获得更多点数,请尝试从人际关系和主线任务上下手。”
宿溪:……
正当宿溪心中疯狂mmp的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那脚步声在门口时,略微一顿。
陆唤注意看了眼门外的痕迹,发现自己的布置依然没有被动过,今日应该也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发生。
因此,他走到院子角落,将背着的篓子放下,推开门,走了进去。
然而,当他漫不经心的视线落入屋内时,他瞳孔却猛然凝住。
门窗分明没被人动过,也就意味着没人从门窗处进来,可——
为何屋内会凭空多出这么多东西?!
多出了能够置物的桌子,茶壶被从窗台移到了上面。
多出了能够坐下来的椅子,被擦得干干净净。
角落里还多了一盆炭火,虽然用的不是什么贵重炉子,但的确令整个屋内空气都暖和起来。
陆唤一身风雪,衣袍都裹着一些寒霜,修长干净的手腕肌肤被冻得发白,可热气扑面而来,竟然融化了他衣角的寒冷,并温柔地缠绕着他失去知觉的肌肤。
他极少取暖。
因此这丝丝暖意落于他眼角眉梢时,陌生得令他眉梢都神经质地跳了跳。
陆唤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思考,脸色仍冷,而床边的一双黑色长靴上撞入他视线时,他更是惊愕。
他拧眉快步走过去,拿起黑色长靴。
只见,针脚密密麻麻做工粗糙。
但的确是一双干净的、新的、里头没藏着针或是其他东西的靴子。
第7章
八岁那年,陆裕安的生辰宴,庶子不得入内,陆唤只在乌青的院墙外面,蹲在结了冰的稻草堆上,同下人一道领取一些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