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他没来过——舒远
舒远  发于:2019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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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放慢了车速,声音低了些:“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要不是婚车队的耽搁,山路难走的缘故,硬生生晚了一个多小时,到坛平镇已经是中午十一点。
  他们随便进了一家馆子。
  徐鲁胃不舒服,趴在桌子上,用茶水捂着暖手。江措在看菜单,然后点了一份小米粥和面条。
  饭上齐了,她也不动。
  江措用勺子给她搅了搅:“怎么不吃?”
  早上吃的就是稀饭,现在还是,徐鲁自然没有胃口,看见他碗里的辣椒油,再看看自己的,更是一点食欲都没了。
  江措知道她在想什么,直接把话撂下了:“别动歪心思。”
  徐鲁把碗朝他一推:“你吃吧。”
  江措抬眼,忍不住语气也重了:“你这些年怎么弄的,二十来岁一个人,好好的胃成这样了?”
  听他长辈似的语气批评她,徐鲁咬牙。
  “我身体是我自己的,用不着你操心。”她说的干净利落,也不看他,“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江措将筷子往碗上一放,皱眉看她。
  徐鲁用余光扫了眼对面正襟危坐的男人,似乎面儿上还有点严肃,薄唇紧抿,正直直的的看着她。
  她眸子轻轻一抬,随便道:“要吵架吗?”
  江措定定看了她一会儿,错开目光。他想起昨晚问她为什么不出声,她就是嘴硬不说,好像随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良久,江措站起来:“我出去抽根烟。”
  他站在路边点了根烟,不耐烦的把玩着打火机,眯着眼呼出一口口烟圈。一根烟抽到一半,他给程勇打了个电话。
  程勇几乎是立刻接起,刚通就问:“什么时候回来?”
  江措低头吸了口烟,盯着远方某处,慢慢道:“出了点事儿,可能还得晚几天,和您再请几天假。”
  “牙嫂出事了?”
  江措:“不是。”
  听声也不是很着急,程勇揶揄道:“你小子多少年都没怎么请过假,这回一走就是好几天,可不够我批的啊。”
  江措笑笑:“那您把这几年的年假给我补上算了。”
  “臭小子。”
  江措低头又吸了口烟,余光扫了眼饭馆里的女孩子,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样子,正和那只碗大眼对小眼。
  程勇道:“有事打电话。”
  江措静静的看着她,将烟从嘴里拿了出来,说:“谢了老大。”
  挂了电话,他四处看了眼,走过马路去了对面的小超市,买了些小零嘴,最后站在女士生活区,一排排货架上都是卫生棉,他迟迟挑不下。
  老板问他给媳妇儿买?江措笑笑没说话。
  他记得她喜欢用哪个牌子,对这很挑剔。
  倒也真是意外,她第一次来例假的时候刚好是个农历新年。晚上跟着大人来他家玩,长辈都聚在前院屋子里喝酒吃菜说一年的辛苦和忧愁,他们这些小孩子就跑去里屋玩,坐在他床上盖着被子打扑克牌。
  他在前屋招呼着长辈,等到忙完进去的时候,就剩下她一个人低头在穿鞋,隐约能看见裤子后头有一片血,立刻就明白是什么。
  想给她提醒,又觉得不太好。
  他只能委婉着说:“妍妍,裤子好像脏了。”
  她一脸疑惑的看着他,抬手摸了摸,手指沾到血,吓了一跳,看向他不知所措:“我没受伤啊。”
  就这一句,江措明白了。
  这丫头是第一次来例假,他想了一下,从自己床上随便拿了件外套给她披在身上,他的衣服大,堪堪挡住她那里,才隐晦道:“应该是哪儿碰上的,回去让你妈看看。”
  等她走了,江措竟感觉出了身汗。
  他一把掀开被子就要往下躺,看见床上一大片血迹,直直盯了会儿,不由得笑了出来。大半夜的扯了被单外套扔洗衣机,跟做贼似的。她那日子也实在好记,江措不会忘。
  恍惚间,听到老板问:“你要哪个?”
  江措下巴抬了抬,轻声:“这个吧。”
 
 
第23章 
  江措后来拎了一大黑袋子回去, 徐鲁还趴在那。
  她抬手拨了拨袋子里的零食, 都是很解馋的薯条, 番茄片, 浪味仙, 豆腐干,小孩子玩意儿的无糖饼干棒, 还有一包苏菲卫生棉。
  徐鲁抬头看他:“干吗买这个?”
  江措低头捞着面条,正大口吃着, 头也不抬道:“你不就这两天?”
  她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挑了一包浪味仙,撕开包装袋, 一个一个往嘴里喂, 对他说:“青葱味儿没有番茄好吃。”
  江措捞着面条的动作顿了顿, 抽空瞥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有的吃就不错了。
  徐鲁不以为意, 撕开了一包豆腐干,吃了两块,觉得有些不够味儿, 又去拿番茄片和饼干棒,发觉江措在看她。
  “拆这么多吃得完吗?”他问。
  徐鲁边吃边点头。
  江措很快解决掉一碗面, 去和老板付了钱。回头看见她手腕上挂着袋子站在路边,低着头在踢脚下的石头,手里还攥着一包薯片。
  他走近道:“那女人住哪儿?”
  他们现在正待在坛平镇上, 往东就是南坪。徐鲁捏着一块薯片喂在嘴里,指向西方,说:“去那儿。”
  江措说:“你先上车,我抽根烟。”
  徐鲁下意识的皱起眉头,偏头看他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正欲点上,道:“你刚不抽了一根吗?”
  江措将烟喂嘴里,抬眸。
  徐鲁不说了,扭头去了车上。她从挡风玻璃看见他眯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将脸侧向窗外。
  过了会儿,江措上了车。
  他身上还有淡淡的没散完的烟味,有一瞬间的扑鼻。徐鲁揉了揉鼻子,看着后视镜,目光忽然凝滞了一下。
  江措正要发动车子,被她开口一拦。
  他停下动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怎么了?”
  徐鲁盯着后视镜里那个黑色的人影,喃喃道:“你不觉得那个男人有些眼熟吗?好像在哪儿见过。”
  江措看了会儿,黑眸一缩。
  徐鲁眯了眯眼:“这些日子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旅馆的门窗可能都是那个人干的,怎么会这么快呢?”
  江措倏地看向她,目光复杂。
  徐鲁想起那天雨夜从中转车站下车,和江措赌气走错了道,后来发现有人跟着,她一回头,一个带着帽子的男人低头和她擦肩,江措当时正好在身后。
  如果他没有跟上来,她现在怕是已经被抛尸荒野。
  徐鲁冷静道:“把他引过去。”
  江措知道她的意思,直接拒绝,道:“不行,太危险了。”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他的目标是我。”
  江措言辞果决:“现在这个情况,那个女人应该是不在这,去了也没用,我们直接去南坪。”
  他话音一顿,又道:“去那解决他。”
  徐鲁想问的更清楚一些,江措已经发动车子,看着前方,脸色不是很好看,好像也并不打算和她说这个。
  她也累了,不想问,靠窗睡觉。

  照这样的速度,三四十里路,开车也不过近一个小时。徐鲁睡得迷迷糊糊,听到他在打电话,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她难得安下心来,又睡了过去。
  到南坪是下午一点,太阳很晒。
  江措直接开车将徐鲁送到村委会,她还睡着。他也没叫醒她,直接下了车,看见门口站着个男人。
  男人也瞧见了他们,朝他走过来,指了指车里的徐鲁,道:“你好,我是矿山电视台的摄影师,徐记者的同事。”
  江措微微颔首:“让她睡会儿。”
  男人挺年轻,看着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笑眯眯的看着他,问:“我叫蓝天,你是徐记者的男朋友吧?”
  江措:“不是。”
  他从烟盒里都出根烟递过去,蓝天笑着摆摆手说:“谢谢啊,抽不惯玉溪。”说着又道,“太硬。”
  江措笑笑,给自己嘴里塞了一根。
  “你们来这干什么?”他问。
  “徐记者没和你说吗?”蓝天睁着个大眼睛,男孩子气的嘿嘿笑了,“差点就以为你俩那关系了。”
  江措抽着烟,没吭声。
  “电视台就这些上山下乡的活儿,只能我们新来的干。徐记者也来没多久,江城过来的地方记者,这回来南坪还是她主动请战的。”蓝天说罢摇摇头道,“没见过哪个女孩子主动要往山沟里跑吃苦的。”
  江措闻言,不动声色的掸了掸烟灰。
  蓝天似乎是等了些时间,没人说话,这会儿对着江措滔滔不绝,一张嘴都停不下来。
  江措问:“待几天?”
  “快的话两三天就OK。”蓝天说,“拍拍农田,生活的人,主要是反应这边的穷苦情况。”
  江措问:“会播吗?”
  蓝天耸耸肩,说:“谁知道呢,拍了也起不了真正的作用。”
  江措问:“你们下午去哪儿?”
  “就附近的村民家里先转转,看有没有接受采访的。就担心遇到那种蛮不讲理的,还没进门就被赶出来。”
  江措抬眉:“不至于。”
  蓝天眼角一提:“哥你不知道我们这行,上次去个村里采访,被一堆村民围攻,差点跑不出来。”
  话匣子一打开,就很难停下来。
  江措一边听一边抽烟,偶尔附和两句算是听着,这大男孩说的就更起劲了,手舞足蹈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干摄影的。
  江措看了眼车里,她还睡着。
  他打断蓝天的话,道:“你们晚上在哪儿休息?”
  “镇上。”蓝天说,“南坪有条民俗街还没完全开发,很多人都不知道,有个向阳民宿,靠山靠水的,我们就住那儿去。”
  “不近吧?”他问。
  “一个多小时。”
  他们正说着,徐鲁慢慢睁开眼。其实他们说话声音并不大,可她就是听到了。他声音淡淡的,莫名的让她静下来。
  蓝天最先看到她醒了,兴奋的直招手。
  江措下意识的皱眉。
  他掐个烟的功夫,蓝天已经走过去,给徐鲁拉开车门,笑着说:“要不是昨天有雷雨早来了,等急了吧?”
  这话说的一副很熟的样子,徐鲁没有立刻开腔。
  她从车上下来,道:“没事儿。”
  江措走过来,将自己的手机给她,说:“这两天先用我的,一个人别乱走,我会随时给你打电话。”
  徐鲁一愣:“那你呢?”
  她这话是下意识问出来的,问完觉得不合适,送她到这已经可以了,再纠缠下去就不清不楚了。可他说的,她当真了。
  江措看着她,说:“我逮他去。”
  蓝天看他们说话一来一往的没听明白,凑过来笑眯眯道:“说什么呢,怎么啦哥?”
  徐鲁听蓝天叫他哥,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她对蓝天说:“咱俩是同辈,我叫他小叔,你要叫哥吗?”
  蓝天:“……”
  江措看她,顶了顶牙根。
  蓝天恍然:“原来如此。”
  徐鲁恶作剧的笑了笑,将手机塞到口袋,想了想,又看向江措,说:“我们要工作了,你不走吗?小叔。”
  她最后这俩字说的很轻,很慢。
  江措眼角挑她一眼,真他妈想骂脏话。再看她那得逞的眼神,江措吸了吸气,侧过脸,看了一旁的蓝天一眼,后者一副同情他的样子撇撇嘴。
  他拍拍蓝天的肩,说:“注意安全。”
  说完就走了。
  徐鲁看着他的背影,忽的出声:“等一下。”
  江措回头,眼眸半抬。
  “给我点钱。”她说。
  江措掏了掏裤兜,钱包里就剩下两张一百和一些零钱。徐鲁知道他没多少现金,他早上给那个奶奶枕头底下塞钱的时候她看到了。
  他拨了拨钱包隔层,将那两张一百给她。
  然后头也不回的开车走了。
  徐鲁盯着那辆车远去,直到在路口消失,才将钱攥紧在手里。她故意为难他,这地方刷不了卡,身上不揣钱睡野地吗。
  蓝天在边上感慨:“一个没钱的男人啊,你也是挺狠的。”
  徐鲁冷冰冰道:“干活。”
  那个下午他们跑了南坪有几十户人家,只有两三户愿意接受出镜采访,有一个老头还特意跟着他们走到门口,问:“给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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