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措说:“我是干消防的。”
奶奶恍然,又皱眉头问:“这工作多苦啊,还危险,每次出活不得把脑袋拴裤腰带上,一个大小伙子怎么想起来干这个?”
他笑笑,说:“人各有志。”
徐鲁只顾着低头吃饭,也不插嘴。
奶奶的话题又转向她:“丫头做什么的?”
她咬着菜,含糊道:“记者。”
奶奶忍不住哎呦了一声,说也是受苦的活儿。她一边嚼着菜一边笑了下,又低头吃起来,不再吭声了。
一顿饭吃完,徐鲁帮着洗碗。
从厨房出来没有看见江措,正想就这么走了算了,一抬头,江措不知道打哪儿弄了一辆面包车,从车上下来。
他朝她走近,徐鲁第一反应就是后退,道:“我不回。”
江措有些好笑她的反应,无奈的叹口气说:“你的东西都落在旅馆烧没了,怎么联系你那个同事?”
徐鲁怔了一下,讶异他的改变。
“我们在南坪见。”她说完又补了一句,“南坪村委会。”
江措听罢道:“走吧,送你过去。”
“我晕车。”
江措:“我会开的很慢。”
徐鲁想了一下,说:“不用了,我自己走。”
“几十里路,你怎么去?”
“我有嘴会问,有脚会走。”
江措:“非要跟我犟?”
“不用你管。”
她这话是认真的,他已经决定朝前走了,她也不应该再遇见他才对,现在也不过是怕她出事,做一件就算一个毫无干系的人都会去做的事,可这样她只会更难受。
“要么送你回,要么送你去。”江措说完,看她,“你自己选。”
徐鲁吸了口气,皱眉:“你女朋友要是知道你这一路都在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会不开心的。”
江措:“你可真替我着想。”
徐鲁:“我不能坏你名声。”
江措凝视了她一会儿,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要挑明吗?晓丹那儿你也没必要担心,她知道我和你在一起。”
徐鲁冷笑:“你女朋友还真大方。”
江措:“过奖。”
徐鲁不再理会他,回头去小厨房和奶奶告别,经过他的时候冷着脸直接上了车,车门摔得噼里啪啦响。
院子里奶奶拍拍江措的肩:“我都这把年纪还看不出来你们怎么回事就白活了,丫头堵着气呢,让着点。”
江措“嗯”了一声:“我知道。”
太阳这会儿已经从薄薄的云层里爬了出来,悠闲的挂在天上,看着这地上的人,车,猫猫狗狗,花草和树木。
江措开得慢,乡下的路也不好走。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孩子,她正歪着头靠着窗,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打定主意不会和他说一句话了。
江措收回目光,沉默的开着车。
过了会儿,他淡淡道:“送你到地方我就走,别想太多。”
徐鲁脸色一沉,道:“放心,我没想赖着你。”
江措皱眉,他只是看她一脸愁绪,不免多说句话,可她这嘴回的,他叹了口气,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不是也没关系。”徐鲁说,“我不在乎。”
江措:“不能好好说话吗?”
徐鲁偏过头。
江措也别开脸,一手搁在方向盘上,深深的吸了吸脸颊,不说话了。
车里又重新安静下来。
徐鲁有些难受,她现在和江措待在一个空间就难受。他不是她的,他会为了另一个女人活下去,她不舒服,就想远离。
总觉着呼吸很堵,想让他停车。
她捂着胸口,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前边路口堵得严严实实,好像是车子出了事故,站了一堆人,推推嚷嚷。
正要开窗,江措出声:“别开。”
她回过头看他。
江措停下车,偏头对她说:“待这别动,我下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章
路口向西停了四五辆汽车, 车头都布置成了婚车的样子。再看看前边路口的架势, 江措瞬间明白过来。
这是半路截道, 得给条烟才让过的民俗。
江措从裤兜里掏出烟盒, 靠近路边一个男人, 抖了一根递上去,自己又咬上一根, 一边点烟,一边问道:“兄弟, 怎么回事?”
“给条烟就了的事儿,人家就是不给,这边也不让过。”
江措看了眼那辆婚车, 吸了口烟。
身边的男人继续说道:“男方不是咱这的人, 不晓得这边的习俗, 说不给就不给,你看这路堵得没法儿过,不误了时辰才怪。”
江措抽了半支烟, 回去车上。
他看到徐鲁乖乖等着,车窗都没开一下,眼睛从他上车到坐好一直没离开他, 像是一只猫等着喂食一样。
江措不禁笑了一下。
徐鲁:“你笑什么?”
江措摸摸鼻子,说:“没什么。”
徐鲁皱眉:“前面怎么回事啊, 能不能过去?”
江措简单说了一遍,徐鲁眉头皱的更紧了。
“那怎么办?”
江措说:“等着。”
“这要是等到下午怎么办?”
江措说:“不会。”
“你怎么知道?”
江措看了她一眼,这一连几个问题问出来的方式倒还真是没变多少, 有那么一刹那好像看见了很多年前那个骄傲的少女。
他咳了几声,说:“看看就知道了。”
徐鲁不信。
事实上她心里是相信的,他做事说话从来都很有分寸,以前就是这样,他说什么她信什么,永远坚定,从不怀疑。
过了会儿,徐鲁看见路口的人慢慢散开,车子开始动起来,没两分钟,婚车走光了,人也散了。
她看他一眼,撇撇嘴,打开窗户。
他们去的路和婚车方向一致,乡下路窄,一次就只能过一辆车,江措只好稳稳的开在婚车后头。
徐鲁看着前面的婚车,一辆辆,不自在的移开眼。
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就很喜欢远远看着婚车笑。后来长大了,每次看见婚车,都会想车上的男女会不会现在很开心。
也想过有一天她结婚的样子,会不会也坐在婚车上笑。不过大抵是笑不出来的,因为方瑜说真到了那一天,她一定会哭,可能哭的比谁都难看。
徐鲁忽然出声问他:“你说新娘子开心吗?”
江措足足静了三秒,才道:“可能吧。”
“我觉得她不开心。”
江措侧头看了她一眼:“为什么?”
徐鲁轻声道:“你看那个男人,连一条烟都舍不得给她的家乡人。”
江措没说话。
“她应该很难过吧。”
江措目视前方,道:“这是她的选择,结婚前她就应该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真到事儿上没什么值得难过的。”
徐鲁皱眉:“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江措:“我只是就事论事。”
徐鲁白眼,扭过头去。
“冷血。”她说。
江措挑眉,不置可否。
这条路有些长,路有些颠簸,不好走,婚车开得慢,他们也快不了,一路上会有尘土扬过来。
江措说:“把窗关上。”
“不要。”徐鲁直接拒绝,“我晕。”
她刚说完,就被迎面扑过来的尘土呛了一口,咳嗽了好几下才缓过来,靠在座椅上轻轻喘气,就是不关窗。
江措:“要闹也有个度,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我什么时候闹了?”
“现在不是吗?”
就是现在,他也是轻轻松松一两句就能惹她生气。徐鲁说不过,就不理会。以前他还会想着法的哄。
江措看她一脸吃瘪的样子,道:“说到底,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能为别人的生活,涌出那么多的喜怒哀乐。人家结个婚,开不开心也是他们的事情,你难过什么?”
他风轻云淡的说完,徐鲁抬眼看他。
她觉得呼吸困难,面无表情:“停车,我要吐。”
江措把车停在路边。
徐鲁很快拉开车门下去,刻意走远了一些。四周都是田野树林,荒凉的都看不见附近有人烟。她弯着腰干呕了几下,吐不出来。
就是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真不知道以前怎么那么能将就他,觉得他哪儿哪儿都吸引人,流氓起来的样子让她心花怒放小鹿乱撞。
方瑜以前有一天说:“江措就是个直男。”
后来他们分开了,方瑜干脆叫他渣男了。
徐鲁在路边站了好一会儿,扭头朝身后方看了一眼。车里好像没有人,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等了几分钟,看见他从树林里跑了出来,手里拿了两个梨子。
江措用手擦了擦,递给她一个。
“将就吃点。”他看着她,“还难受?”
徐鲁摸着梨子,小小的,凉凉的,还有一点微微的暖意,大概是他手掌的温度。她拿在手里看了看,问他:“会有毒吗?”
说这话时他已经咬了一口,完了看她。
他笑了一下,说:“小时候没给你摘过?”
徐鲁一愣。
江措也是。
他说那话是顺口说出来的,完了发现不太对,两人表情都有些微妙的变化,各自别开眼,看向其他地方。
江措说:“上车吧,起风了。”
回到车里,徐鲁还在咬着半只梨子,眉头稍稍紧了紧,她揉揉肚子,江措见她这样子,忍不住道:“怎么了?”
徐鲁说:“有点凉。”
“那别吃了。”江措直接伸手将她手里的那半只梨子拿掉,手又搭在方向盘上,“到前边镇子找个馆子喝点热汤。”
徐鲁看着空空的手掌,“嗯”了一声。
她穿着毛衣此刻有些冷,不知道是不是晕车受凉的缘故,开始是和他赌气,现在倒还真有不舒服起来了。
想了想,问他:“坛平距离南坪远吗?”
江措看她:“问这个干什么。”
“工作。”
江措说:“不远,三四十里路。”
徐鲁说:“要不先去坛平吧。”
江措问:“人还没找着?”
徐鲁心里一惊,疑惑地看着他。印象里她并没有和他说过任何事情,也从来没有和别人提及过。
“那个面粉厂的女人?”江措又道。
徐鲁这回坐正了,严肃道:“你怎么知道?”
江措:“猜的。”
他确实是猜的,从这几天的观察还有之前在山城的几次相遇来看,那个女人应该很重要,要不然她也不会大老远跑这来。
徐鲁信了七八分,还有两分保留。
“要是不方便说就算了。”江措没有看她,道,“不过我这倒有一点线索,你要不要听听看?”
“什么线索?”
江措:“还记得面粉厂那次大火吗?”
怎么会不记得。
她那次为了救那个小孩差点出不来,醒来也是医院,窝了好几天,他一次都没来过,还在那几天谈了女朋友。
想到这个,徐鲁脸色淡下来。
江措说完看她一眼,好像意识到什么,移开目光,接着说:“我后来听她说过句话,大概是和她丈夫有关。”
徐鲁倏地看他:“什么话?”
“如果没记错,她开面包厂的钱应该拿的是她丈夫的抚恤金。”江措道,“听说她丈夫是在矿上出的事。”
徐鲁心里一震。
江措看她脸色变了,不紧不慢道:“好像前段时间来过几个记者,去过矿里也没发现什么事故就走了,都是道听途说不能尽信。怎么,你怀疑什么?”
徐鲁半天没吭声。
江措不由得确定了心里的想法,语气极缓:“你是为这件事来的山城?”
徐鲁淡淡道:“别问了。”
江措眉头却皱的更紧了。
“还有多久到镇子?”她问。
想着她这一路遇到的危险,江措真有些怕了。尤其是昨晚那场大火,他到现在背后都有寒意,可看她若无其事的样子,江措实在没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