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严摇头。
施索又折返出去买了一支蛋筒,冰冰凉凉,总算解暑。
“去二楼。”她吃着蛋筒说。
广电食堂菜品一流,时间允许的情况下,施索向来首选食堂吃饭。
她今天拿了一堆菜,怕舍严吃不饱,问他“够了?”,“这点真够了?”,最后说“不够再买”。
她其实也很饿,不知道为什么,这顿饭她胃口非常好,连喝两碗免费汤,还能把一半食物全塞进肚子里。
轮到舍严问她:“够了?”他扫了圈稀稀拉拉只剩几根叶子的餐盘。
施索手在桌沿底下揉揉肚子,回答:“够了。”顿了顿,“我的肥肉要献丑了。”
舍严笑了下:“你没肥肉。”
“你看不见而已。”施索说着,瞟了眼附近,笑着看舍严,“你知道你现在荣登了广电之草吗?”
“上午听说了。”舍严神情自若地回答。
“沾你的光,这顿饭关注度挺高。”
舍严侧目,附近桌的几个女人望着这边,举止略夸张地互相推让了几下。
他收回视线。
“你说她们是纯粹欣赏还是想来搭讪?”施索托腮。
“还要坐一会儿?”舍严没理她的调侃,自顾自问。
施索本来想说“走吧”,没来得及出口,隔壁桌走来一个女人,脖子上挂着广电工作牌,是这里的员工。她举止挺大方地先跟施索打了个招呼,接着问舍严要微信号。
舍严只说了两个字:“抱歉。”
女同事开玩笑似的又问他讨一遍,这回舍严皱眉:“你打扰到我们了。”
对方笑容一僵,尴尬地走了,隔壁桌上她的姐妹拉着她询问,她摇了下头,拿上包,步履匆匆离开。
施索评价:“你态度可以温和点。”
舍严没接茬,施索接着说:“你年纪明显比她小,她还喜欢?”
舍严正收拾碗筷,闻言手上一顿,抬眸看着施索:“有什么问题?”
“姐弟恋啊。”
舍严把小碗放进托盘:“你这么古板?”
“不是古板的问题,男孩子本来就晚熟,刚那人是广告部的,年纪跟我差不多,这年纪适合谈婚论嫁,不适合陪人长大。”施索老气横秋地说。
“成熟不能用年龄定义。”
“这就涉及到风险问题了,”施索道,“规避风险是人类的本能。”
碗筷全都堆回托盘,咣啷当一阵响,舍严起身:“走吧。”
托盘跟碗筷一样都被叠到了一起,舍严一个人就能拿,施索两手空空走在他边上,想起那个夺走她广电之花头衔的新人,好奇地问:“诶,还有新选出来的广电之花,你见过没?”
“没。”
聊天被路过的员工听到,员工顺手帮指:“呶,那个小美女就是。”
视线顺着对方的手指方向,施索看见一个穿着件纯白仙女裙的少女,少女鹅蛋脸大眼睛,一颦一笑天真娇俏。
施索站原地不动了。
舍严只瞟了一眼,见施索脚步停下,他偏头看她。
施索突然身形一动,几步走到少女面前,问她:“你后妈呢?”
少女在跟旁人聊天,乍见施索,她愣了下,随即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问你,你后妈呢!”施索重复。
少女不乐意地说:“什么后妈,那是我亲妈!”
“亲的后的随你认,我就问你,你!后!妈!呢!”施索没耐性。
“我干嘛告诉你!”少女翘起下巴。
施索冷笑,瞥着她下巴说:“你下巴是什么时候做的?”
“什么?”少女没反应过来。
“做得还挺自然。”
少女总算听懂,“你胡说什么!”她叫道。
“我还不知道你。”施索抱着手臂,煞有其事地来了一句。
旁边人诧异地望着少女的下巴,少女气得跺脚:“你神经病吧,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什么时候整容了!”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后妈呢!”
少女气急败坏:“去旅游了!”
“去哪旅游?”
“日本!”
施索转身就走,舍严迈步跟上,什么都没问。
回到办公室,施索找到邱冰冰,问她广电之花的事情,邱冰冰一边把撸下来的长发放进塑料灌中,一边说:“宁茹久,女,身高一米六二,体重不详,二十一岁,大专院校毕业,走后门进来的,具体背景不清楚,但浑身上下都是当季名牌。”
她说了牌子,这几件都是上月新品。
“目前她是经视那边《新闻40分》的实习记者。”
接下来半天,施索沉默寡言,工作效率大幅提升,晚上没加班,她和舍严一起回去。
今天她车牌号限行,上班没开车,早晨就是挤地铁来的,回去还是挤地铁。
地铁上全是夹肉饼,她被夹得胸闷气短,两人靠着扶杆站,舍严原本手扶的高度是肩膀,过了会,他手往上,扶的位置高了,多出一些余地,他把施索拉到胸前。
下地铁后人才活了过来,施索拿手扇风,说:“还不如加班,晚点地铁还没这么挤。”
跟着人流上自动扶梯,施索踩在两节台阶中间,上升时没能站稳,舍严站在她身后,扶住她的背。
“限行的时候你都坐地铁?”舍严问。
施索回了下头。两人站的位置差一个台阶,高度却相仿。
“有时候打车。”施索说,“地铁晚上十点四十停运,公车末班也很早,轮到值晚班的时候,不到十二点走不了,只能打车。”
想了想,她又道:“幸好每个礼拜只用受一天罪。”比没车族的人强一些。
她的脸被挤得通红,舍严看着她说:“再买辆车。”
“啊?”
乘到楼上,舍严抓着她手臂,带了她一下,施索稳稳当当地踏上平地,没被人挤歪。
“再买辆车,不用受罪。”舍严道。
“我疯了,养两部车?”
“我买。”舍严说。
“……你想买车?”男孩子想买车也正常,昨天康友宝回来,七座车换成了一辆白色跑车,连大华也蹲在车边摸了很久。
就像女孩眼馋衣服首饰,男孩也会眼馋车。
“不行,”施索想到一点,“你买不了,黎州限购。”
舍严说:“买二手。”
“买那种……存量二手车?”施索问。
“嗯。”
存量二手车可以连车牌一起买。
“那也可以……”但让她选,她一定不会买二手的,没必要。“你要是很想有辆车,我的车可以给你开,你交完一年社保再买新车吧。”她劝。
舍严摇头:“不用,就买二手车。”
“你就那么想自己有辆车?”
“……嗯。”舍严回。
劝不动,但施索又想到一个问题:“你有买车的钱?”
“有。”
“多少?”
“五十几万。”
“……多少?”
顿了顿,舍严拿出手机,点开农行APP,施索克制住惊讶凑近看。
他没设置人脸登录,需要输入密码,大拇指停在手机屏上,他没动。
施索抬头问:“怎么了,忘记密码了?”
舍严看了她一眼,摇了下头,垂眸按下数字。
登录密码是八到十八位数字或字母的组合,他设置的是八位,前面六个数字按完,接着又按了两个重复的字母。
施索想确认他有多少存款,没意识到自己盯着别人输入密码的行为有问题,直到他输入完,她才反应过来两件事。
一件,是她知道了他的农行APP登录密码。
还有一件,他的登录密码,是她的生日,加上“kk”。
作者有话要说:开开:“唔……真相只有一个!”
——
上章积分已送出。
——
第17章 我在(3)
施索从小就觉得, “密码”就是人生的日记, 它藏着不为人知和欲言又止。
她的第一本日记本购于小学二年级, 硬板精装,带三位数字密码锁,买这样的日记本自然不是为了写作业,她要记录的是心事。
她还记得她写的第一篇日记:
我的生日都过完了,妈妈才回来,她明明说五点半之前会回来的, 她跟刘阿姨逛街, 买了好多东西。还有我的生日礼物,妈妈送给我一只米老鼠。其实我想要的是史迪仔,上个礼拜天我还跟妈妈说过, 她又忘记了。
不过爸爸没有回来,奶奶说爸爸在赚钱所以没有回来,其实我刚才听到奶奶跟爸爸打电话了,爸爸在打麻将,爷爷骂爸爸,说麻将比我重要。
不过爷爷奶奶给我买了蛋糕,上面有一只史迪仔, 我好高兴呀!
那页纸上,一半全是拼音, 笔画稚嫩,她写完后把日记本的密码设置成了奶奶的生日。
之所以现在还能一字不漏地记得,是因为她每次打开日记本, 总会先看到第一页的内容,一看就看了四年。
小学六年级,她不再写日记,她申请了一个Q|Q号,把密码设置成了她和她喜欢的小男生的名字缩写,那一刻她感觉到自己和对方有了一层比别人更亲近的关系,她时常窃喜。
再后来,需要设置密码的东西多了起来,手机、电脑、银|行卡、各种网站和APP,她用的全是爷爷奶奶的生日。
密码有意义才好记,意义不就代表一段人生么。
闸机附近,行路人匆匆忙忙,施索抬头看着设置密码的人,张了张嘴,一时失语。
舍严垂眸回视,不觉捏紧手机。气氛凝滞,时钟走得缓慢,心跳的节奏却在加快。
“你这密码是我的生日?”施索迟疑开口。
“……嗯。”
“怎么设的我生日?”她问。
舍严沉默,手垂在腿侧,食指习惯性地轻敲手机屏幕。
看向她的眼睛,他一动——
“好记?”
舍严一顿。
“别人还猜不到。”
舍严:“……”
“很防盗。”施索自说自话。
舍严呼吸一窒。
施索仰着头,一双眼熠熠闪亮,时间其实没在她脸上刻下什么,她一如几年前他初见时的那副模样。
“你明显比她小,她还喜欢?”
“姐弟恋啊”,“规避风险是人类的本能”……
舍严缓慢且深长地叹了口气,抬起手,揉了揉了施索的头顶:“嗯。”
施索眼珠往上瞟,愣愣地看着他的手做出这动作。
“走了。”舍严提醒。
一前一后过闸机,施索望着舍严的背影,眼神带几分困惑。她其实并不十分理得清脑中所思。
过了两天,难得能抽出空,施索陪舍严去了一趟二手车市场。
她对汽车方面了解不多,以前也没做过汽车类的采访。
一圈看下来,施索怎么都觉得价格不划算。
黎州去年开始实行车辆限购政策,二手车商手里捏着一堆指标,像抱着金砖似的一直不肯撒手,今年才陆续放出来,价格一个比一个喊得高,说卖一个少一个。
一个车牌就这么贵,舍严有钱也不能这么花。施索眯眼,架着胳膊,手指蹭着下巴思考,专心的旁若无人。
舍严微牵着嘴角,静静地看了她一会,才问:“怎么了?”
施索挠挠下巴,放下手跟舍严商量:“不如我再帮你打听一下,哪个车商手里的更便宜,买车也不急在一时啊。”接着跟他分析为什么说不划算,还说二手车商就憋着坏呢,“老刘专门做汽车这方面的采访,肯定有门路!”
舍严一句没插嘴,最后只点头:“好,都听你的。”
施索满意,回头就去找刘记者打听情况,刘记者说:“正好,我今天就要去一趟二手车市,你要凑得开时间,就跟我一起去。”
施索找邱冰冰帮忙协调了一下时间,拿上包就跟着刘记者出门了。
早前《九点新闻》接到一位购车者投诉,说他在一家二手车行买的二手车,被修改了公里数,刘记者就是来采访这条新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