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这几日沉闷异常,加上天寒地冻,庄怀菁为了孩子,也不敢走得太远。
太子颔首道:“过几天孤和你一起回去。”
庄怀菁似有无奈,她坐了起来,柔顺的长发垂在细肩,温暖的双手握住太子的手,和他说:“知道你担心我,但我一个人也是可以的,你这几日的劳累我都知道,殿下就算不怜惜自己的身子,也该为我想想,我是最怕殿下出事的。”
见他摇头,庄怀菁又皱眉开口:“难道殿下不喜欢我吗?都不许我出去了。”
太子看着她的眼睛,庄怀菁微微避让,不敢与他对视,他却没再拒绝,抽出只手摸了摸她的头,道:“那你小心些。”
太皇太后去世这晚没几个人睡得好,庄怀菁躺在太子怀里,以为自己也会睡不着,但等她一觉醒来时,已经到了天凉。
她心中叹口气,发觉自己越来越依赖太子。
庄怀菁漱洗过后,去找了庄夫人。庄夫人守了一夜,眼睛依旧是红的,她让宫女先扶庄夫人回侧殿休息,随后才出了宫。
冰寒的冷风呼啸吹过,庄怀菁拢了拢厚实的斗篷衣,让宫女去拿从前做的衣服。她绕过曲折的回廊,去了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 马甲肯定是会掉的,二更晚
第79章
地上都是软|白的雪, 干枯的枝杈上绕过寒冷的凉风, 发出飒飒声, 湖心中的假山石戴上白帽, 太子的书房依旧有侍卫把守, 他们似乎没想到庄怀菁会出现在这。
庄怀菁披厚实的白绒斗篷衣, 衣襟绣花荷,系带随风微飘, 嘴唇被风吹得微白, 侍卫抱拳朝她行礼:“恭请太子妃圣安。”
她微微颔首, 开口道:“我有事进去。”
侍卫一顿, 互相对视了一眼,上次庄怀菁进去,太子不知道为什么发了次怒,虽没下令阻止太子妃, 但他们也不敢直接放她进去。
庄怀菁开口道:“太子殿下在宫中操办事宜,我只是替太子殿下找些东西, 不会为难你们。”
侍卫没得拦她的命令, 犹豫半晌后,往后退了一步, 让她进去。
庄怀菁手里拿个雕缠枝纹暖炉, 回头对后边宫女说:“在此等候。”
宫女们站在她身后, 福礼应是。
红柱高高立起,隔扇门中雕刻福纹,阳光的光亮透过封闭的麻纸, 庄怀菁上次来的时候是晚上,有些地方并没看明白,现在倒是看得清楚。
她静静站在里边,看着整齐的书墙和一旁的案卷,揉了揉额头。太子知道她来过,若有不想让她看见的东西,该是早就收起来,她也找不到。
这次过来,不过是想随意看看,虽然也有点侥幸心理,想看他有没有忘记收起来的,但也抱多大希望。
庄怀菁的视线慢慢扫过,上前了几步,她犹然记得太子那日护她的情景,他怕她伤到的表情不是假的,平日所做的种种更加是自然,就好像刻在骨子里头,即便有人提出,他也不觉稀奇。
她深深吸了口气,把手中的暖炉放在一旁的方桌上,并非是她故意怀疑太子,只是所有事情都太巧了。
太子监审庄丞相叛逆罪责,太子对庄丞相下毒,太子知道魏公公的事,太子特意去求太皇太后……为什么他样样都掺和了?难道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庄怀菁心中难以控制地产生了一种想法,没由来的她想庄丞相入狱一事,是不是和太子脱不了干系?
庄丞相和她说过,是太子帮了他,那太子到底是从一开始就帮他,还是在她求了太子后帮他?
他是为了借庄丞相引出魏公公,还是为了她的这副貌美皮囊处心积虑?庄怀菁不知道,她也想不明白。
她是冷静的,知道查清真相并没有做用,太子是未来的皇帝,就算事情真是他做的,庄怀菁也没有任何法子指责他。
人总有老去的时候,太子喜欢的若是她这副皮囊,往后各色美人进宫……庄怀菁没往下想。
她抚着自己微隆的小腹,想起庄夫人说有孩子傍身的话,薄唇抿起。
书房中摆的都是一些小东西,太子在平日的用品上要求高,但对别的而言,却不怎么重视。
庄怀菁又看见了上次摔下来的盒子,它摆在书墙的架子上,没从前放得那么高。她拿下来,仔细看了两眼,又慢慢放了回去。
架子上的书换了些新的,庄怀菁虽非过目不忘,但有个印象却也不难,大抵还有别的书是从庄丞相书房中拿出来的,怕被她发现,所以换上了。
庄怀菁慢慢走过,葱白的指尖抚着书架,停在旁边的一个画匣上,画匣上了锁扣,紧紧锁住,她突然想起太子在外面的那间府宅也有个类似的画匣。
太子琴棋书画皆精通,书房里摆个画匣子并不奇怪,她伸手弄了下铜锁,心想这大抵是孙太傅的画作作,毕竟他看起来很欣赏孙太傅的画。
庄怀菁没想到自己只是虚虚一弄,这把精致的铜锁便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响。她愣了愣,发觉并没有上锁,她想或许是太子上次看过之后忘了锁。
铜锁安静躺在地上,窗牖边的银心吊兰微微蔫巴,庄怀菁捡起这把铜锁,拿在手心。她朝外看了一眼,又慢慢转回头,打开里边画卷。
出乎她意料的事,里边的画卷并不是孙太傅的画,也并没有画什么东西,只是提了几句晦涩难懂诗,看上面的墨迹,似乎还是最近的。
庄怀菁把画放了回去,准备要合上这画匣子时,又突然犹豫了会。太子放在书房的东西,总不可能是随便放的,她把手上的铜锁放在书架旁,拿出了最下面的画卷。
……
侍卫拿着刀,肃立在一旁,书房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庄怀菁的手背放在微热的脸上,迈出门槛,开口对他们道:“东西我拿好了,不必对太子殿下提起。”
侍卫不知她这是怎么了,却也没敢多问,应了声是。宫女上前扶她,庄怀菁只道:“殿内的衣裳应当拿好了,宫中还有事情要做,回去吧。”
她咽了口水,心觉太子当真是不要脸面!
什么袅娉婀娜,遗香犹存,画得同真的样,他也不扣紧锁些,若是被旁人发现,这、这岂不是羞死个人!
亏自己还以为他只是年纪刚到,偏好那档子事,其余皆是正直有礼……当真、当真是色中胚子,怎么也没人发现过?
宫女见她整张脸都是红的,忙问道:“娘娘可是发烧了?怎的脸如此闷红?可是碰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庄怀菁握紧手中的小暖炉,忍下羞愤,对她道:“无事,只是瞧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难怪当初看母亲送的图册子他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原来是自己也弄过那下|流玩意!庄怀菁觉着自己耳畔都要滴血了,来这的目的都忘了大半。
宫女看她面容精致,洁白的贝齿咬莹润的唇,纤长微卷的睫毛微微|颤|动,好似把小画扇,顿时脸也红了些。
这位太子妃出嫁前便有第一美人的称呼,美目盼兮,柔手如酥,从前太子吩咐过不许冒犯,也没什么人敢仔细瞧她,如今一看,也难怪太子会那样吩咐。
“回宫,”庄怀菁红着脸说,“我要亲自问太子殿下一些事。”
画匣子中的那些画有些是刚画不久,另一些却是有些时日,里边还画了她及笄时的图。发上的玉钗金步摇,颈上嵌玉石的璎珞,她不会看错,竟、竟是以那种姿态出现在他怀中!
庄怀菁坐在马车上,越想越觉得羞怯,指尖都蜷缩起来,只觉太子脑子里想的都是下|作的东西。
道貌岸然,装模作样!
马车轴慢慢转动,庄怀菁纤细的手腕带着玉石,她轻抚着肚子,心想便是日后没了太子的宠爱也罢,她的孩子必须要她来教,若是太子教了些不该教的,孩子定是会被他带坏。
男孩也就算了,女孩那叫什么话?他这叫什么当父亲的?她看得时候,手颤|得厉害,差点没拿住画。
马车的窗幔随马车轻轻摇动,红色穗子垂流苏,宫女在旁道:“娘娘可要喝杯水清清热?”
庄怀菁摇摇头,放下手,道:“只是觉着有些闷。”
她先前没打算去问太子,现在倒想问问他是什么时候见的她,又是怎么对她动的心思,居然能作出那种画!
庄怀菁及笄那时来了不少达官显贵的夫人,二皇子也递了拜贴,但里面绝对没有刚回京不久的太子。
她的手肘搭在马车的方桌上,纤手轻轻撑头,琼鼻冒薄汗,又恼又羞。她可以接受和太子做那些事,但不代表她能接受太子那么早便有那种想法。
那他从前的拒绝算什么?难道就是想耍她玩吗?最后还诱着她陪他一起干那档子事,庄怀菁咬着唇,另一只攥紧了罗裙,心中觉得不像话。
作者有话要说: 先打个预防针,别太小看我哦
第80章
崇政殿刚刚结束一场讨论, 礼部官员领着折子下去办事。他们心思各异, 心道太子倒不愧是先皇帝钦定的, 若是二皇子或是其他皇子来, 恐怕做不到他这样冷静。
皇帝和太皇太后都驾鹤西去, 百官素服, 早晚哀礼,禁嫁娶作乐, 样样巨细, 他一一过目, 查漏补缺, 没有大臣敢懈怠。
太监恭敬端壶冒热气的茶水过来,云纹波起的案桌放喝尽的茶杯,两侧横摆几沓奏折,都已批阅。
哥窑白茶壶有缠枝绕鱼纹, 太监给太子续上热茶,道:“现在快到午时, 您该用膳休息了。”
“不急。”他手里拿着奏折, 没抬头,“太子妃回来了吗?”
太监回道:“尚未回来。”
太子点了点头, 让这太监下去。内殿只有他一人, 侍卫和太监守在门外。
他手里拿着奏折, 发觉自己有些烦躁,看不下去。程启玉合了起来,丢在一边, 他的后背微微靠着椅背,双手搭在紫檀木扶手椅的扶手上,闭眼小憩。右手的食指微微曲起,轻轻点着扶手,好像在等着什么。
他从不想在庄怀菁面前掩饰自己,除了那个身份,他不会告诉她。
她的性子,是忍不了那种事的。
穿着深蓝蟒衣的老太监推开门,拂子搭在手肘上,恭敬走进来,这是皇帝留给太子的赵总管,掌管皇帝身边的其他事宜。
“殿下,离登基之日还有五天,”赵总管朝他行礼,“先皇有过吩咐,让您不要忘了祭拜德仁皇后。”
程启玉睁开眼,开口道:“孤自然不会忘记。”
赵总管是知道内情的人,也不好评价什么。皇后早逝,母家衰败,现在也找不出几个能用的人。
太子年幼时随皇后奔波,底子极差,张御医都不敢保证能护住他性命。
而柳家盛极一时,当年的柳侧妃又刚好有了身孕,若生的是男孩,眼中肯定容不了太子,所以皇帝才把他送出去。
但身为皇帝心腹的赵总管也知道,皇帝确实是要护着太子,但最开始的时候,他也的确不太想见太子。
说到底只不过是为情所伤牵连太子,后来想通之后,倒是想接他回来,但那时候二皇子刚出生,若接太子回去,柳家必定有异动。
那时的皇帝还是皇子,后院中最有权势的只有柳氏一族,正受先祖帝重用,他们如果起了心思,太子性命必定危急。
他便按下了心思,只是把二皇子接到他身边,由他来教导。若非他这十几年来的引导,二皇子现在或许没这么平静。
等皇帝登基之后,他便又起了接太子回来的心思,他发信催太子,但太子不愿回来,如此往来,便耽误了几年。
别人不知道皇帝也是去看过这位殿下的,可太子不在孙太傅府中,只能这样错过。
外面有侍卫求见,程启玉的头微微一抬,让人进来。赵总管退至一旁,侍卫抱拳道:“太子妃有事求见。”
“回来了,让她进来,”他转头说,“赵总管,旁的事宜你来安排便是,先退下吧。”
赵总管行礼退了下去,他听宫人说过太子与太子妃新婚不久,如胶似漆,现在看来,倒果真如此。
他叹了口气,只希望他们不要像皇帝和德仁皇后。
……
庄怀菁进崇政殿时,恰好遇上赵总管,赵总管向她行礼道了句太子妃安好,庄怀菁从前和他见过几面,也算脸熟,回了一句赵总管。
她从东宫回来,脸热了一路,越想越觉得太子脸皮厚,东宫中有那种画,城东那个画匣说不定也是了,他作画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难不成还在回想那些场景?
内殿两旁摆椅凳,还没收起来,太子待大臣虽是严苛,但也不得不说他十分敬人,倒是让人有些受宠若惊。
太监抬手为她掀开厚重的布帘,庄怀菁手中拿暖炉,走了进去。
她径直开口问:“殿下书房里的那些‘好东西’,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锁住?”
程启玉朝她招招手,让她过去。
庄怀菁没有走近,她看着他清隽出尘的脸,自己的脸也越发烫起来。那般孟|浪的东西,居然是出自他手,着实羞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