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美人——深碧色
深碧色  发于:2019年09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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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云抿了抿唇。
  “再有,我看你平素不是妄自菲薄之人,所以也不必拿什么出身卑微的话来说道。”萧元景不轻不重地在她下巴上弹了下,“我都没嫌弃你,轮得到其他人说什么吗?”
  南云吃痛,倒抽了口冷气,随即抬起手来掩住了自己的下巴。
  见她这模样,萧元景总算露出些笑意来,又道:“回去吧,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让顺子去办。”他走出几步,又轻飘飘地留了句,“别耽搁太久,早些回来。”
  南云揉了揉自己的下巴,目送萧元景出了门。
  她将方才的事情颠来倒去地想了又想,仍旧有些难以置信,但却不自觉地露出点笑意来。
  萧元景这个人一旦好起来,几乎能让人生出一种被宠溺的感觉,南云从没奢求过他什么,如今倒算是意外之喜了。
  虽说萧元景已经发了话,但她并没去劳动顺子准备马车,而是自己收拾了个小包袱,离开了宁王府,花了点钱趁了个车回家去了。
  其实若论起来,她离开家也不过两月有余,算不上久,但再回到这小镇上却已经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在过去的一段日子里,她仿佛见识了半辈子都没见过的人或事,早些年她怎么都料不到自己会有这样的际遇。如今再想起来,甚至还有种不真实感。
  南云拎着个包袱,沿着熟悉的路向家中走去。
  一路上遇着了几个相识的邻里,她们惊讶之后,都会询问南云这段时日的去向,南云只含笑敷衍着,并不肯同她们详谈。
  及至到了家门口,南云并没立时进去,她站在那里愣了会儿,深吸了口气,方才进了门。
  其实先前决定离开家到京城去时,她与母亲的意见依旧有分歧,只是母亲没能拗得过,只能由着她去罢了。若说起来,也算是不欢而散。
  所以这些日子,南云一直都是从梁氏那里打听母亲的近况,并不肯亲自回家来看看。
  一是刚入府的确不方便告假,二来也是没想好该怎么面对母亲,又怕一见面又勾得她难过起来,伤了身子,那就实在是不好了。
  姜母是个柔弱的性子,没什么主见,又耳根子软。姜父在时,她是个贤惠温顺的妻子,但后来突发变故之后,她便病倒了,由南云想方设法地撑起这个家来。
  当初南云要走,她却是不愿意的,可又争不过南云,只能默默地垂着泪,觉着是自己拖累了南云。
  南云当时愁得焦头烂额,劝又劝不好,狠话又不舍地说,只能狠了狠心,将家中的东西收拾好,又托了相熟的手帕交得空来这边照看一二,便直接拎了包袱到京中寻梁氏去了。
  如今再回到家中,她甚至都没想好,该怎么跟母亲说才好?
  其实萧元景的确是一片好意,堪称体贴了,给了她侧妃的名分,好让她能跟母亲交代。但南云自己也说不准,这对母亲而言究竟算不算慰藉。
  “阿云,”有个身着月白色衣裙的姑娘推开窗,探出头来,很是惊喜地同她笑道,“你回来了!”
  说着,又似是想起来什么一样,捂了捂嘴,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这是南云自小的手帕交,叫做桑榆,两人在一处长大,关系极好。
  南云一见她,也露出些笑意来。
  “伯母方才服了药睡过去了,”桑榆快步走到她跟前,拉过她的手来,上上下下打量着,“你看起来倒没先前那般消瘦了,这段时日想来应当是过得不错,这我就放心了。”
  家中收拾得井井有条,一看就是上了心的,南云再三同她道了谢。
  “嗨呀,”桑榆摆了摆手,同南云到她的卧房去,“咱俩谁跟谁啊,你同我客气什么?你再这么生疏,我可就要恼了。”
  见桑榆仍旧是这个熟悉的模样,南云抿唇笑了,一双杏眼眯了起来,这情绪仿佛是能感染似的,让人见了也觉得高兴。
  这么久以来,她总算是毫无顾忌地笑了次。
  先前在宁王府,虽说偶尔也有高兴的事,萧元景待她也算很好,可在那样的环境下,心上就像是系了根弦似的,片刻不得松懈,到底还是不自在。
  也就是在桑榆这样自小玩到大的手帕交面前,才能完全放松。
  桑榆将她按在了榻旁,又去拿杯子倒了茶来,而后方才道:“你这些日子都做什么去了?我听伯母说……”
  先前南云要离开时,并没同她详细讲,只推说是要到京中去寻一位表姨母。但这些日子她一直会过来帮着照看姜母,或多或少也从她口中得知了些情况,隐约有了猜测。
  但如今真拿来问南云,她却又有些难以启齿,怕一个不妨惹得南云难过。
  两人相熟多年,一见她这模样,南云便知道她想问什么了,抿了抿唇,低声道:“我现下是在宁王府,至于旁的,也正是你所想的那般。”
  南云倒是毫无隐瞒,桑榆怔了下,但却并没有露出怜悯或是同情的目光,片刻后转而又道:“旁的我不了解,也不便多说。但至少从你如今的模样来看,是比先前要好的,这就够了。”
  南云捧着茶盏,垂眼笑了声:“是吗?”
  “对啊,”像是为了增加自己这话的可信度似的,桑榆连连点头,“先前你自己或许不觉得如何,但我却是一直担心的……你那时候都消瘦成什么模样?我看着都觉得担心,总觉得说不准哪日你自己都要倒下了。”
  在桑榆看来,那时候的南云就像是根绷紧了的琴弦,让人时时担忧着,仿佛下一刻就可能会断掉。
  如今旁的且不说,至少不像先前那样清瘦,精气神看起来也好了许多。
  想来这些日子在宁王府,是并没受什么罪的。
  孰是孰非向来见仁见智,但桑榆觉着,南云如今的确是比先前要好上许多的,这就够了。
  至于旁人怎么说,面子上又如何,那都是虚的。
  身为相熟的手帕交,她只盼着南云这个人都好好的就够了。
  南云领会了桑榆的意思,心中一暖,随即抿唇笑道:“你这样说,我很高兴。”顿了顿后,她又问道,“我娘……近来可还好?”
  “伯母的身体已经在好转了,”桑榆先给她喂了颗定心丸,而后方才细细地解释道,“这段时日,倒是有两位大夫主动上门来。头一位大夫姓陈,仿佛是你那位表姨母托人请来的,他为伯母诊了脉后,留了个方子。再有就是前不久,方晟领了个宫中的太医来。”
  说到方晟时,桑榆不由得磨了磨牙。
  她与南云一道长大,自然是知道南云与方晟的关系,也知道后来方家退婚的事情。当年南云私底下哭的时候,还是她在一旁安慰的,所以格外同仇敌忾些。
  先前方晟上门来时,她一见,差点直接就将人给赶出去,后来还是看在那位太医的份上,才放了进来。
  据方晟所说,那位太医年纪虽不大,但祖上几代都在太医院供奉,称得上是家学渊博。那太医为姜母诊了脉后,又要了正在服的药方来,在那位陈大夫留下的方子上略删减了几味药。说是按这个新方子来调理,静心修养上两三年,便可好起来。
  桑榆将那位陈大夫的原话学给了南云听,而后又同她笑道:“这么一来,你尽可以安心了。”
  早两年为了姜母的病,南云也想方设法地请了好几位大夫来,可都未见什么成效,如今能得到这么一句准话,实在算得上是喜出望外了。
  她闭了闭眼,轻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桑榆喝了口茶,又将近来家中的事情都同南云讲了,她是个开朗外向的性情,这些无趣的事情竟也能讲得津津有味。
  南云含笑听着,只觉得心情都好上许多。
  过了半晌,正屋那边传来动静,南云微微一怔,桑榆则是起身看了眼,同她道:“伯母醒来了。”
  “我这就过去,”南云抚了抚衣袖,撑出些笑意来,同她道,“这些时日实在是有劳你了,这几日我在家中,便不用再劳动你了。”
  桑榆会意,若无其事地同她笑道:“不妨事。我先回家去,等明儿得了空,再来找你闲聊。”
  “好啊。”南云起身送了她,带上门后,慢吞吞地向正房走去。
  姜母方才醒过来,披着衣裳出了卧房,恰见着进门来的南云,先是一愣,而后连忙问道:“你何时回来的?”
  她脸上的神情自是百感交集,南云垂下眼,轻声道:“方才回来的,才同桑榆闲聊了会儿,将人给送走了。”
  姜母怔然,片刻后方才回过神来,抬手拢了拢衣裳:“回来就好……你可吃过饭了,我去给你张罗些。”
  “吃过了,”南云连忙上前去,将她给拦了下来,随即又道,“我回来前已经吃过饭了,方才还吃了块点心喝了茶水,现在并不饿。”
  姜母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动了动唇,也没能说出什么来,便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娘,”南云看着她这模样,也觉得难过,低声道,“我挺好的,真的。方才桑榆还说我胖了些,您觉着呢?”
  姜母拉过她的手来,摸了摸手腕:“还是瘦。”
  南云笑了声:“若是再胖下去,那就不好看了。”
  姜母虽性情柔弱,但却并不傻,知道南云这是着意安慰自己,便又觉得眼酸。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哭,伤身体不说,也会惹得女儿担心,因而强撑着忍了回去。
  南云不在的这些日子,她与桑榆聊过,也想了许多,大为后悔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
  若她能早些想明白,不要一蹶不振这些年,南云也就不至于这般辛苦,甚至还要答应梁氏条件,到宁王府去受委屈。
  她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许多,如今能做的,也就是快些养好身体,别让南云再为此担心。
  “阿云,”姜母拉着她的手,一同在床边坐了下来,轻声道,“你怎么忽然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南云连忙道:“并没什么妨碍,您不必担心。”
  不管有没有事,她都是大包大揽地自己扛过去,从不肯表露出来,以免让母亲担忧。
  姜母见她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更是唏嘘,便叹道:“你若是有什么委屈,有什么难处,只管告诉娘。我不再不像先前那般了,你也不必自己全扛过去……哪怕我做不了什么,好歹听一听,也是好的。”

  这两年来,南云从来没听她这样说过,一时间甚至还没能反应过来。片刻后,方才犹犹豫豫地问道:“娘,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她虽没明说,但母女两人都很清楚,她说的是先前执意要入京到宁王府去的事情。
  姜母怔了怔,叹道:“我从没气过你。”
  若非要说,她也不过是气自己罢了。只不过她如今也已经明白过来,这样自责的话说出来,非但无济于事,还会也带累着南云难过,所以便不再说了。
  南云回来时忐忑不已,生怕会与母亲再起争执,又或是惹得她落泪伤身,如今见着她这般模样,着实是意外极了。
  惊讶之余,便是欣喜。
  就仿佛是否极泰来一样,她先后经历了许多变故波折,为生计所困,一度都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可如今却渐渐地都好起来了,不必再为银钱发愁,母亲的病也有了好的苗头,宁王府中的种种逐渐顺遂起来,而母亲的态度也与先前迥然不同。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我真的没什么麻烦事,”南云同母亲再三担保,而后又道,“只是离家数月,难免有些思念,所以回家来看看。”
  姜母端详着她的神色,见不似作伪,方才稍稍放下心来,随后道:“我在家中一切都好,你也不必挂念。如今还有桑榆帮着,等过些时日我的病再好些,事事都能自己来做,也就不用劳动她过来了。”
  南云回握住她的手,稍稍用了些力气:“那您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快些好起来。”
  姜母点点头,沉默片刻后,方才又问道:“你在宁王府……过得可还好?有没有人难为你?宁王的为人如何?”
  她原是不想立时提的,可到底放心不下,忍不住还是问了。
  南云倒是早就料到母亲会问此事,微微一笑:“我在宁王府过得很好,您看,我都胖了不少呢。没人难为我,还有几个相熟的朋友待我很好。”
  她隐去了衣裙的事情不提,而后又笑道:“宁王殿下他是个很好的人,姨母当初将他夸得天花乱坠,也确是有道理的。”
  这话倒不独是为了安慰母亲,南云打心底里,的确是觉着萧元景很好的。
  从相貌上论,他生得龙章凤姿,一表人才;从才学上论,他写得一手好字,在书画上颇有造诣;从人品上论,他为人和善,德行俱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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