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柚冷笑,“流云也没有那个意思,本宫身子娇,她只是怕本宫饿坏了身子。”
“是是是,娘娘说得是!奴婢知错了,是奴婢瞎操心了!”
紫蔓赶紧应和道。
曲柚却不饶她,转眸一旁捂着半边脸颊,脸上写满懵愣和惊讶的绿蓉,冷声:“你,将地上的梨花酥捡起来。”
“……”
绿蓉懵懵的“啊?”了一声,以为曲柚是想放过紫蔓,换成让自己吃掉那地上的稀巴烂,立马也扑通跪下地,捂着脸上还火辣辣疼的巴掌印说道:“太子妃娘娘,奴婢也知错了,奴婢不要吃那个!娘娘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吧!”
流云冷眼旁观,不时注意殿外,担心顾城安这个时候过来。
曲柚淡淡说:“没让你吃,本宫是让你捡起来,喂她。”青葱细指指向紫蔓。
“……”
“……”
紫蔓睁了睁眼,震惊的看向曲柚。
绿蓉脸上有一刹的凝滞,她肩膀抖起来,埋下首,“娘娘,奴婢们真的知道错了,求娘娘宽宏大量,饶了紫蔓姐姐吧,饶了奴婢吧!看这时辰,太子殿下应该快来了,若是被殿下撞见奴婢……”
不等绿蓉说完,曲柚说:“流云,你来,她们两个一起。”
“奴婢现在就做!”
绿蓉一哆嗦,赶忙抢先流云一步,扑过去捡地上的稀巴烂。
而后,捧着稀巴烂,绿蓉疆着脸,朝紫蔓挪过去。
紫蔓惊着眸朝后退,她一想到那稀巴烂是刚才被曲柚的鞋底踩过的,还在地上擦了灰,顿时犯呕,紧闭上嘴巴,从嘴皮中挤出一个气音,“不……”
“流云,摁住她。”
第3章 他好凶...
蝈蝈声在静谧的夜晚响得人思绪烦躁,虽是初夏,曲柚身上裹着厚厚的绣花红袍,红盖头遮住脸,却半点不觉得热,反而感到一股凉意从脚底直蹿进来,似小丝小丝的冰淬在她骨头上,还有那缀满琳琅珠玉的凤冠压在她头上,愈压愈沉,曲柚呼吸都开始喘了。
到了子时,有小太监过来通报,说太子喝得烂醉,已经被人扶去了西苑入睡。
流云沉着脸,豁出去了的问:“公公,为何……为何不把殿下扶到太子妃这里呀?今天可是太子妃和太子殿下的新婚之夜啊。”
那小太监眼珠向左上方转,神色为难,闪烁其词的回答:“这个……我们做奴才的也决定不了啊。”
言下之意,是太子殿下他自己不想过来,即便他喝醉了,或者说,这“喝醉”,本身就是借口。
流云脸色凝了凝,不说话了。
她走回曲柚的寝殿门口,对还守在门外的紫蔓和绿蓉说:“你们回去吧。”
紫蔓其实听到了小太监对流云说的话,却还是故意问道,“流云你说的什么话,太子殿下还没来呢,我们怎的就能退下了?我们得在这候着,等会好给太子妃娘娘和太子殿下承上交杯酒和揭盖头的秤杆呢。”声调有些高。
她的话传进殿中曲柚的耳中,然而红盖头下疲惫的小脸有一刹的松弛。
小太监同流云说的话,曲柚也隐隐听见了,紧绷的神经瞬间松了下来。
她嫁入皇宫,成为了尊贵的太子妃,按理说不应该有这样的情绪。
可听见那个男人不会来,她就是觉得轻松。
曲柚抿了抿,自己揭开了红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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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冷脸,没有说出“太子爷今晚不会来了”这句话,而是用毋庸置疑的口气呵斥:“叫你们回去就回去,怎么,紫蔓姐姐是觉得方才吃得不够吗?”
“……”
紫蔓的脸顿时青了,袖口里的手掐成拳。
绿蓉脸色也不好看,一想起方才曲柚那张与年龄及不相符的凶辣小脸,心口不由有些抖,她没紫蔓那么大的胆子,暗暗横了流云一眼,转向寝殿内福□□:“那娘娘早些休息,奴婢先告退了。”
紫蔓见状,不再说什么,也福了身,说了告退辞,同绿蓉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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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蔓姐姐,方才实在是对不住,我、我也是没办法,太子妃娘娘她……”
走远了后,绿蓉回身,小脸满是抱歉的对紫蔓说。
紫蔓忍住心中想抽绿蓉一耳刮子的冲动,对她嘴角扯笑,“绿蓉妹妹说的什么话,咱们做奴才的,就是主子养的狗,别说吃脏点心了,就算叫咱们吃狗屎,吃牛粪,咱们也得吃不是?不怪你。”
如果绿蓉只是绿蓉,紫蔓不会强忍着心头的不快,仍旧同她和颜悦色。
绿蓉的背后,是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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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了两个小宫女,流云快步踏进去,走到曲柚面前,看她不哭不闹,就静静的坐在那,顿时心咷,不知该怎么同曲柚说。
“小姐,太子爷他……”
“以后叫本宫太子妃娘娘吧。”
曲柚看向流云说,声音有些没力气。
流云这才反应过来,赶忙点点头,“嗯,是奴婢迟钝了,太...太子妃娘娘说得是。”
说实话,突然改口流云有些不适应,但是她必须得适应,曲柚能快速的转圜,她侍奉在她身边,必须亦然。
想了想,她不是滋味的说:“娘娘,太子殿下他这么做,实在不妥,今晚日子这么特殊,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啊,他却……”
曲柚突然“嘶”了一声,小红唇噘起:“流云,我脖子好像抽筋了,要断了,不能动了。”
“……”
流云赶忙上前给曲柚摘下她脑袋上的凤冠,取下了凤冠后,给曲柚按颈部。
“娘娘,可好些没有?”
曲柚没回应,而是有气无力的问道:“那两块梨花酥,你从哪弄来的?”
流云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回:“是奴婢路过小厨房的时候,见里面有娘娘爱吃的梨花酥,就偷偷跑进去摸了两块。”
曲柚失笑。
“娘娘定饿坏了吧,奴婢去小厨房看看,给娘娘做点夜宵。”
曲柚扯住流云的袖子,“不用了,本宫饿过头了。”
“可是……”
“你过来给本宫按颈,还好酸呢。”曲柚皱了眉。
流云犹豫一阵,依言走回去,继续给曲柚按她的颈部,心里却隐隐担忧什么。
不过半晌的功夫,流云怀里突然栽来一颗脑袋,她低头去看,果然见曲柚阖上了眸子,两把小刷子似的眼睫毛轻□□动,她樱唇微微张开,吐出香甜的呼吸。
曲柚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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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曲柚是被流云连喊带推的叫起床的。
流云给曲柚挽上十字髻,刚在她额上的团发插上华胜,曲柚突然捂住自己的肚子,小脸变得煞白。
流云心里一咯噔,意识到什么,扶住曲柚:“娘娘,你坚持一会。”
“绿蓉,你快去倒杯热水来!”
“青葇,你去小厨房,看冰糖雪梨粥熬好没有!”
流云吩咐完绿蓉和青葇,和紫蔓将曲柚扶到软塌上。
绿蓉很快端来一杯热水,流云接过送到曲柚小嘴边,心想定是昨个天折腾坏了,昨日曲柚饿了一天,现下定是胃病犯了。
曲柚小口将杯中的热水汲进嘴里,脸色不见好,捂着肚子倒到了软榻上。
紫蔓皱眉,露出担忧紧张的神色,嘴上却说:“娘娘,时辰不早了呀,太子殿下那边应该都收拾好了。”
言下之意:你现在躺下了,会误了去给太后和帝后行礼的大事。
按照大晋国规矩,太子成婚第二日,须穿上朝服,带着太子妃依次去太后居住的誉乾宫和皇帝住的金晟宫,以及皇后所居的银徽宫行礼跪拜,并敬早茶。
流云不理紫蔓的话,见青葇这丫头去了小厨房半天不回来,便道:“紫蔓,你去小厨房看看青葇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回来,冰糖雪梨粥若熬好了,速速端来。”
即便紫蔓的年岁比流云大,也是东宫的大宫女,但流云自视曲柚的陪嫁丫鬟,必定要压过她一头才是。
“这样会来不及吧!流云,娘娘这到底是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吗?要不要传太医?”
紫蔓根本不把流云当回事,怎会听她的差遣。
一听到紫蔓问曲柚的症状,流云眉心一紧,声音厉了起来:“传什么太医?哪有这么严重!叫你去小厨房,你就去!磨蹭什么?”
“……”
紫蔓没想到流云脾气这么不好,跟她主子一个凶样,不敢多说什么了,“哦”了一声,对曲柚福福身,朝小厨房走去。
流云扫了一眼周围其他小宫女,很想将她们都喊出去再问曲柚的情况,又觉得这样做太引人注意和怀疑,警惕地瞥了瞥绿蓉,凑过去对曲柚小声说:“娘娘,要不奴婢跑去同太子爷说一声,请他晚一点再同您去三宫行礼。”
曲柚摇摇头,小脸皱成一团把自己撑起来,“继续给本宫绾发吧。”
流云无奈,也知道若给三宫行礼误了时辰,是要不得的事情,没说什么了,依言同绿蓉将曲柚扶回梳妆柜边,继续给她弄头上的发饰。
这时候,紫蔓端着热腾腾的冰糖雪梨粥回来了,她身后跟着青葇。
这丫头脸上挂了块红灿灿的巴掌印,小嘴拉着,一副受了委屈又害怕的模样。
“怎么回事?”
流云瞥向青葇,问的却是紫蔓。
紫蔓勾着唇笑道:“哦,没怎么回事呀,青葇去小厨房半天不回来,原来是在那边同小厨房的宫女唠嗑起来,粥熬好了也不知道赶快端来,若误了娘娘的时辰,那怎的好,我看不过,就替娘娘训了她。”
紫蔓和绿蓉不同,绿蓉是曲柚与顾城安大婚当日,被皇后从银徽宫直接拨过来的五珠宫女。
而紫蔓在曲柚没嫁进东宫之前,已在东宫当差多年,并坐上了东宫大宫女的位置,算是东宫宫女圈里的大姐大,平日里是个眼尖伶俐的主,却也性子娇横,底下的宫女多怕她。
听了紫蔓的话,流云心里很不舒服,她口口声声一个“替太子妃训人”,这不是拿着曲柚的脸做坏人吗。
因为时间紧迫,怕耽误了时辰,流云没说什么,将不快压在心里,捧过紫蔓手里的冰糖雪梨粥朝曲柚走去。
紫蔓那些话自然也进了曲柚耳里,她没有多想,等流云端来冰糖雪梨粥,她忍住腹部的绞痛,小口将热粥汲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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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掇好,曲柚肚子也没那么疼了,领着流云、紫蔓、绿蓉还有青葇四个小宫女,以及几个小太监,朝顾城安昨晚歇下的西苑行去。
路上遇见一群身穿铠甲的士兵,他们步伐整齐的快步走着,见到曲柚皆顿下步子抱拳施礼,紧接着就匆匆朝外走。
曲柚虽是有些疑惑,但没多想什么,继续朝西苑行去,前方有一簇花丛,按照紫蔓的指路,绕过那簇花丛便可到达西苑。
谁料刚走到那处,曲柚看见一个身材高大、容貌不凡的男人从西苑内踏出来。
男人高大威猛,身披大叶鱼鳞黄金甲,威风凛凛,全身像罩了一团令人胆寒的冷戾之气,手上握着一把雕刻有青龙翔云的藏蓝色宝剑,握着剑的大掌骨节分明、白皙苍劲,深邃的五官若美玉雕琢,俊容冷沉沉的,满是孤清。
即便昨日隔着红盖头,曲柚只闻其声,并未见过其真容,但此时不用问,她能猜到这个气宇不凡的男人定就是那尊贵的太子爷,她便蓦的顿住了脚步,没敢再往前走。
看着男人那副“没事别来打扰孤,识相就滚远点”的阴沉脸,曲柚有点害怕。
第4章 他好凶...
蓝空上的暖阳照耀在西苑前那一簇花丛上,一束束花朵娇嫩欲滴,花香扑鼻,顾城安回身对后面的小太监交代了几句,随即跃上一个小兵牵来的战马。
身上的金黄色鱼鳞铠甲反射出璀璨的光芒,顾城安着铆钉铁靴的大脚踢了踢马肚,立马扬起一片尘土。
男人纵马而去,全然没发现身后不远处一个花丛后面,站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那个娇小的身影见他离开,下意识提着裙摆追上来,张口喊了一声:“太子。”
情急之下,曲柚也没想到自己能喊出这么大的声音,她只是想把男人叫住,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问他为什么突然换上戎装骑马离开。
可是即便她的声音大到将周围的宫女和太监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前面骑在马上的男人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或许没有听见她在喊她。
其实顾城安听见了。
这道喊声糯糯软软的,有些沙哑,像是受了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