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九阴眺望着漫天大雨道:“宋府里有裘衣轻的人照看着我不担心,只是闹还是要闹的。”她收回目光来看康大夫,“我嫂子临盆,我若是不闹着回府,才会令人生疑吧?我又不是那等能忍的好脾气,突然忍气吞声才叫裘景元奇怪。”
康大夫被她问了住,是啊……夫人倒是说的有理,她的脾气不好到在宫中也敢教唆二皇子杀人,若是此刻忍气吞声反倒不正常了……
“闹与不闹,裘景元腾出手都会来的。”九阴慢慢走会屋中坐在了裘衣轻的榻边,瞧着那张漂亮的脸,她是十分想听裘衣轻的话,她昨夜也答应过裘衣轻要听他的话。
“那夫人打算如何?”康大夫担忧的问。
“让我想一想。”九阴伸手摸了摸裘衣轻的脸,“你们先下去。”
康大夫、止水和春桃只好退出了房门。
九阴坐在房间内凝神听着宫里的动静,那名黑衣刺客没抓到,裘景元离开了琼华殿暗自命人监视着琼华殿里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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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一会儿羽林卫头领来向他禀报道:刺客已经不知所踪,但宫门口来报说皇后娘娘宫中有一名公公出了宫,一路往顾府去了。
若是寻常这再正常不过,可偏偏是在今夜,琼华殿刚刚闹了“刺客”。
裘景元本就是多疑之人,怎么可能不联想到顾朝?
他当即便吩咐德善亲自赶去顾府,传顾朝入宫,立刻去。
而德善匆忙赶去顾府,顾朝却不在府中。
九阴知道,刚刚入夜顾朝就被裘衣轻的人引出了府,此刻顾朝应该被白少卿派人困在了京中哪一处。
而今夜入宫被撞个正着的刺客也是裘衣轻的人,他就是要让裘景元对顾朝,对顾家生疑。
他处心积虑的留着宋燕音送她进宫去,就是为了这步棋,他要利用裘望安,利用皇后,将顾家架在裘景元的对立面,逼得顾朝不得不自保。
那边德善还没走多久,顾朝便匆匆忙忙赶了回来,等听到府中人的禀报,他心就沉了。
琼华殿偏偏在今夜闹了刺客,而刚一闹刺客他的姐姐就命人来府中,紧接着圣上命人召他入宫。
他不在府中,此刻只怕入宫他也百口莫辩,难以消除裘景元对他的怀疑了。
他太清楚裘景元的疑心和手段,裘景元如何对付的裘衣轻,就会如何对他和姐姐。
这场大雨将他淋透了,他没有换衣服就进了宫,在裘景元的大殿门前跪了许久才被召见进去。
裘景元在看奏折,头也没有抬的问他,“朕召你也来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今日贤妃刚刚受封,她是你的义妹,又是你献给朕的,你送给朕如此福运之人,若贤妃为朕诞下皇子,朕必定是要好好嘉赏你的。”
顾朝听的字字心寒,忙跪着叩头道:“是圣上天命所向,臣不敢邀功。”他该如何解释?如何解释都像是在狡辩,只会越描越黑,裘景元甚至没有给他解释今夜他去哪里了的机会。
裘景元抬起眼来瞧着他笑了一下,“既然来了就去瞧瞧皇后和安儿,好叫他们安心。”旁的什么也没说,命他退下去。
顾朝走在大雨的宫殿里,怎么敢去看皇后,他太明白这是裘景元在试探他,他去见了皇后,但凡皇后问了什么说了什么,都是在找死。
他借口太晚了,只劳烦德善公公去与皇后说他改日再进宫来瞧望安,便匆匆出了宫。
他回到顾府,他的父亲坐在大殿之中等着他。
电闪雷鸣的雨夜,他慢慢坐过去低声说:“父亲,只怕我们要提前动手了,再不动手,顾府就会变成第二个嗣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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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麻烦了,皇权之争,权谋之斗太麻烦了,伏兵千日都未必能轻举妄动,哪里像修真界,你若够强一夕之间便能灭了整个宗门。
九阴运气一周越来越感觉这四周灵气稀薄,已然不适合她再修炼,如今除了与裘衣轻双修和系统奖励的修为无法再靠这周围的灵气提升修为。
这感觉她熟悉,是结金丹之后的瓶颈,怎样也无法达到出窍境界,许是这个世界不适合修道,又或者是宋燕呢这具身体不适合修道,这便是她的顶点。
她现下还不能确定,不知靠着与裘衣轻双修能不能出窍化神。
“什么时辰了?”她忽然开口问门外的春桃,窗外阴沉沉的仿佛还黑着。
“已经卯时了夫人。”春桃在外答。
卯时了?这一夜竟然已经过去了。
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天,大雨不止,电闪雷鸣不休,她摊开手掌看了一眼,红光一直没有减弱,孩子还没有生下来。
只怕她非去一趟宋府不可了,这孩子太能折腾人了,温玉未必受得住,这也是她最后一样任务了,她一定要保温玉母子平安。
她伸手摸了摸裘衣轻的脸,她也不是不想听他的话,可他们的争斗太麻烦了,生孩子可不等人。
她俯身亲在了他僵冷的嘴唇之上,一口灵气渡了进去,她感觉到他喉头“咕噜”咽了一下。
那颗卡在他喉咙里的假死药是被她渡下去了,康大夫说药效散需要几日来着?七日?也就是说裘衣轻如今非假死七日才能自己醒过来?
她又亲了他一口,抚摸着他的眉毛轻声道:“相公去做你该做的事,我也去完成我该完成的任务。相公莫要担心我,我能耐大的很。”
她起身拉开了房门,阴冷的雨水溅到她脚边,门外站着的几个人回过头来。
九阴上前低低告知康大夫,裘衣轻已将假死药完全服下,让他照看着裘衣轻。
康大夫一愣忙问:“夫人要去哪儿?”
“回宋府。”九阴||道:“你们安心待在府里守着王爷,不必担心我。”
“奴婢跟夫人一块回去!”春桃忙拉住了她的衣袖,脸色紧张却又笃定,“奴婢死也要跟着夫人。”
九阴摸了摸她的脸笑道:“拿把伞。”
“哎!”春桃应了一声,立刻撑伞跟随着她。
“夫人要如何出去啊?”康大夫焦急起来。
止水也跟上一步握剑道:“属下护着夫人回去,属下发过誓原为夫人赴汤蹈火,今日便是杀出去也护着夫人。”
“打打杀杀做什么。”九阴按下他的剑道:“不要坏了你们爷的计划,好生守着你们爷,顾全大局。”她可不想坏了裘衣轻的计划,不过是出府而已。
她带着春桃到了府门前,拉开大门就被门外的羽林卫持刀拦了住,跟着她的止水立刻上前,被她按了回去。
“我要见圣上。”九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布包递给了门口的羽林卫道:“将这样东西交给圣上,便说我要回宋府见我嫂子一趟,圣上若是准了,我必定将我所知一五一十的告诉圣上。”
羽林卫看了一眼手里的布包,没敢私自决定,立刻带着那样东西入了宫。
不过几刻钟的时间,一辆马车停在了嗣王府门口,马车之上德善公公跳了下来,上前与九阴||道:“圣上得知嗣王妃的嫂子临盆,特意命奴才送嗣王妃回宋府。”
止水惊呆了,夫人给的那样东西是什么啊?皇帝一瞧便准许夫人离开嗣王府了?
九阴带着春桃要上马车,春桃却被德善拦了下,“圣上有令,只准王妃一人离开嗣王府。”又与九□□:“王妃有奴才伺候。”
九阴转头看着眼睛通红的春桃,到底是让她跟止水一道回去了,她扶着德善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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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之中,马车行驶的又急又快。
德善一同坐在马车里笑着问道:“嗣王妃差人呈给圣上的那对耳坠……”
“圣上不是认出来了吗?”九阴看他,“若圣上没认出那对耳坠是贤妃娘娘的,怎会派你来送我回宋府?”她递进宫的是枚十分难得的耳坠,那耳坠的样式新颖,上面的猫眼石也是这京中独一份的,是外邦刚刚进贡来,圣上在几天之前赏给宋燕音的,只赏了她,连皇后也没有。
德善也认得,因为这对耳坠昨个儿贤妃娘娘便说丢了,那时娘娘刚经历过水榭走水,失魂落魄惊魂未定的,圣上还哄了娘娘两句,赏了她新的耳坠。
却没想到这对耳坠却在嗣王妃手里,并且在那布包里不止这对耳坠,还有一枚玉坠,那玉坠没有任何纹饰,只是一块白板玉佩。
但圣上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国舅爷顾朝的。
这两样东西呈到圣上面前,又偏巧在这个时候,圣上怎会猜不到嗣王妃是什么意思。
“王妃知道些什么?”德善试探性的问她,“那两样东西怎会在王妃手里?”
九阴看他一眼讥笑道:“圣上难道不知我是皇后与顾国舅送进嗣王府冲喜怀子的棋子吗?作为一颗棋子我知道的自然是比圣上要多一些。”
马车很快到了宋府,九阴跳下马车三两步就进了宋府,直奔温玉的卧房。
院子里灯火通明,喊叫声不绝于耳,多是稳婆在喊温玉用力,和婆子着急忙活的命人快去烧热水。
而温玉的声音已经十分虚弱了。
果然是难产了。
九阴挥开行礼的丫鬟,直接掀了帘子快步进了卧房,血腥气冲的她皱眉,一盆盆被血染红的水正在往外端,她进到内室看见榻上的温玉皱紧了眉,她苍白虚弱极了,咬着一块布,嘴巴都渗出来血。
女人生孩子……太痛苦了。
“嫂子。”她叫了一声温玉。
温玉虚弱的看见她,眼眶里立刻蓄满了眼泪,朝她伸出了汗津津的手,“呢呢……”
九阴忙握住她的手,她的手竟像裘衣轻的一样凉。
“呢呢……保住孩子……”温玉紧紧握着她的手,掉着眼泪哑声道:“这是你哥哥……唯一的骨血,保住孩子……”
“嫂子别说话,节省力气,孩子和你定会母子平安。”九阴贴着她的掌心,慢慢将自己的灵气渡入她的体内,饶是她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她仍然觉得生孩子是她最怕的。
她的生身母亲当初因为生她难产而死,她见过太多太多的妇人死在这一劫上。
在她看来生孩子就是在渡劫,何止是渡劫,还自毁修行,伤害根基。
她被温玉抓的也出了一掌心的汗,猛一皱眉又渡进一股的灵气。
“头出来了!出来了!”稳婆喜道:“夫人使劲儿,马上就好了!”
温玉咬紧了布条,抓的九阴手指生疼生疼,跟着她一起抖起来。
窗外一声炸雷“轰隆”响在房顶之上,将门外等着的德善一行人吓了一跳,慌忙缩着脖子抬头只见雷光金龙一般从屋脊之上消失,屋中骤然传出一声婴儿落地的哭声,极其响亮,亮堂的在大雨夜里盖过了雨声。
“生了!恭喜宋夫人,恭喜嗣王妃,是个小少爷!”屋子里一片恭贺声。
德善听着那阵阵哭声,洪亮又健康,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着这大雨竟然在哭声中渐渐小了,阴云之后也慢慢透出晨光来……
屋子里,温玉脱力的昏睡了过去,好在没什么大碍。
稳婆将那娃娃包裹好抱给了九阴,“嗣王妃您瞧瞧您这小侄子,生的好生白嫩,我接生以来还从未见过生下来便这般漂亮的。”刚接生下来的婴儿都如同小猴子一样皱皱巴巴,可这孩子不一样,粉团儿一般,黑溜溜的眼睛格外大。
九阴慢慢的接在手里,好软的一团,她根本不敢用力,生怕一用力给掰碎了,在看那襁褓里正在哭的娃娃,一瞧见她顿时不哭了,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对上她的眼。
“呀,嗣王妃一抱便不哭了。”稳婆笑道:“果然是一家人。”
九阴瞧着这小娃娃在心里冷哼一声,何止是一家人,这小子还是她的血脉呢,喝着她的血,渡着她的灵气来的,可真会享受。
她又抬手挪到了他的额头之上,好小子不愧是她保下来的,生来就是个天灵根。
这才是修道之身,可惜宋燕呢本身命根太差了,导致她结丹进入瓶颈期。
德善又在外催促了一声。
九阴将娃娃交给了稳婆,看了一眼榻上还在昏睡的温玉,轻声嘱咐嬷嬷,“好生照顾嫂子,她若醒来便说我没事回嗣王府了,叫她莫要为我操心,我一切都好。”
嬷嬷含着泪应下,又拉住了她,“四小姐……您一定要多保重。”
九阴知道她是在担心她如今做了寡妇太过伤心,拍了拍她的手,出了屋子。
外面的雨停了,阴云还没散尽,但晨光已经穿过阴云落满了大雨后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