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中秋后开始启蒙,三郎得空时教他们学习,平日就由我和大郎给两个孩子启蒙,如今倒也能认几个字、背几首诗!”
张院长有些惊讶,他本以为顾家其他人不识多少字,没想到还可以给孩子启蒙。不过仔细一想,倒也不算奇怪,能养出来顾驰这样的少年天才,家里人应该也不差。
他招招手,唤过大宝,“如今可有名字了?”
大宝恭敬开口,“回院长的话,小子名学昭。”
“昭,光明也,不错! ”张院长笑着点点头,“可会背《三字经》、《千字文》?” 作为一个夫子,他平时就喜欢考教孩子。
大宝也不露怯,“小子会背。” 脱口而出,声音清脆响亮,流利的背起来。
张院长接着唤来大丫,同样一番考核,大丫也表现的很出色。
话音落下,张院长摸了摸大宝和大丫的头顶,满意开口 : “很不错,背诵之后下一步要了解意思,知道意思之后要学会灵活运用,继续努力!”
顿了顿,他接着开口,“孩子之所以调皮,是因为孩童时期精力旺盛,却无处发泄,把这种精力转移到读书方面,才能奠定根基。并且读书识字不只是男子的权利,有条件的情况下,女子也要学习,不断充实完善自己,古今多少女诗人、女文豪,更值得我们敬佩。”
大丫和大宝眼睛亮闪闪的,眼底藏着被人肯定的喜悦和激动,尤其是大丫,双手捂紧,在这一刻下定决心,以后更要努力识字。
张院长见多识广,说的话准没错,多少女诗人、女教授名留青史,听说朝廷还曾有女官担任职务,女子并不软弱,只要自己立得住,抓住机会,总是不比男子差的!
顾驰接过话,“院长说的有理,我们村里也准备修建一所村学,还未入学的孩童,都可以来到村学读书。”
张院长抚着胡子,“这个做法不错,书院往年幼学启蒙所用的书籍还有剩余,我给你们一批。并且,既然是村学,所有的孩子都有识字的权利,女童也可以读书,一并教导,一视同仁。”
这和顾驰的想法不谋而合,大户人家都会请夫子在家中,专门教导女子读书,而似他们这些贫寒人家,供男子读书就已颇为艰难,自然忽视了女子识字的诉求。如今有了机会,可要好好把握!
他再次起身道谢,“学生代替月水村众人,感谢院长相助。”
张院长朗声大笑,“谢就不用了,月水村的孩童,不久之后也是求知书院的学子,帮你们,也是在帮我自己。”
不多时,张院长和郭父三人起身辞别。
顾父陪同送着他们出门,“院长、夫子、郭老哥,过几日家里举办酒席,为三郎庆祝,到时会提前通知各位,各位如若有空,可要赏脸前来,你们就是我们顾家最需要感谢的人!”
张院长和王夫子自然应下,最优秀最自豪的学生的酒席,他们是肯定要去的,什么事情都没有这件事重要。
郭父拍着顾父的肩膀,“老弟,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过几天我家也要办酒席,你和三郎弟妹他们也要来! ”
送走张院长三人,顾家终于安静下来,就这么半上午时间,接待了不少人!
顾母看几眼自己的大儿子和二儿子,沉默安静,尤其是二儿子,平时多闹腾的一人啊!难不成因为三郎出了风头而有些发酸?
她刚准备劝慰几句,就听到顾二郎拍着胸,长出一口气,“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看到夫子和院长还是发抖,三弟真厉害,和他们说话面不改色。”
顾大郎跟着点头附和,“我也是,一到夫子面前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手心感觉一阵阵的疼。”
顾大郎看着是个憨厚的,其实最不爱学习,每天上课咬着笔杆,既不瞌睡也不早退,可就是学不会,为此没少受到夫子严厉的教导——打手心,一指厚的粗木板,打上去沉闷不出声,实际可疼了!
顾母白了他们一眼,感情是自己瞎担心,“你们两个没出息的,孩子都有了,还怕夫子。”
二丫哒哒跑到他们两人面前,仰着小脸,刮了刮脸颊,调皮的开口,“爹爹和二伯羞羞。”
顾大郎脸上浮现一层不易察觉的红色,得,现在被自己闺女嘲笑了!
顾母看了看日头,快到午时了,拿出一串铜板交与顾二郎,“你腿脚快,去镇上割二斤肉,买条鱼,再买块豆腐,咱们今中午吃顿好的。”
“得嘞,小的这就去。”顾二郎拉长声调,冲顾母说着玩笑话。
顾母一巴掌拍在他的衣襟, “就会作怪!”
听到婆婆唤她的声音,吴氏不舍的看着桌上木盒里的两锭银子,有些眼热,三郎只是考个童生,一下子就挣到二两多银子。她虽眼热这些钱,可也知道这些奖银自己一个子也得不到,明年三郎就要院试,指不定要花多少钱呢!
不过要是等三郎考上秀才就好了,听说秀才不交束脩,每月还发银子和粮食,到时候日子就好过了。
她摸向腹间,希望顾家祖宗保佑自己赶快怀个大胖小子,日后长大了也送他去读书,指不定自己还能成为秀才的亲娘呢!
饭菜摆上桌,红烧土豆一大盆,鲫鱼豆腐汤一大锅,饱满晶莹的大米饭满尖一大碗。
顾母进屋看见桌上的竹叶春,眉头拧起来,“你这个臭小子,我说怎么没有余钱,敢情被你拿去打酒了!”
顾二郎讨好的笑了笑,“娘,今天是个好日子,当然要配着酒才有意思,再说了,爹也喜欢喝呢!” 他挤眉弄眼的朝着顾父使眼色,爹啊,救救你儿子。
顾父“咳咳”两声,“买都买回来了,不喝多浪费啊!”
自己男人年轻时不注意身体,如今上了年纪浑身都是病,一喝酒更加难受,偏偏是个不长记性的,刚好二儿子也是个贪杯的,父子俩一唱一和,没少偷摸的喝几杯。
顾母哼了一声,“每人一杯酒,都不许多喝,要是被我发现了,以后就不用再喝酒了!还有,下不为例,下次再敢这样做,就拿你的私房钱补上!”
顾二郎垂着头乖乖应了一声,心里却在美滋滋的盘算着,酒,是肯定要喝的;私房钱,那肯定是没有的。下次要是被发现了,推到爹爹身上就好了!
顾母知道自己男人和儿子的德行,没关系,下次被她抓住小辫子,就有他们好受的!
小插曲一过,一家人狼吞虎咽吃起来,实在是太香了!红烧肉厚实紧致,肥而不腻;鱼肉鲜滑入味,奶白色的鱼汤更是鲜美;大米饭透着一股清香,好久没吃到这么丰盛的饭菜了!
大宝咽下最后一口肉,肉乎乎的小手拿起帕子擦净嘴,“要是每天都可以吃上肉肉就好了!”
为了积攒顾驰明年院试的花费,顾家这段时间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每顿吃多少饭都是有定数的,好久没有见过肉腥!
顾母看了自家大孙子一眼,“就这么喜欢吃肉啊?”
大宝连连点头,大眼睛一闪一闪的。
“想吃自己挣钱买,等以后你自己能挣钱了,别说天天吃,就是顿顿吃我都不管。”
听到奶奶这番话,顾大宝眼中期待的光芒暗下去,唔,如今如今还是个小豆丁,婴儿肥还没消的小脸圆嘟嘟的鼓起来,怕是再过六七年才有那个能耐挣钱。
“大宝不吃肉肉,省钱,给小叔考试用。”
脆脆的声音传来,顾驰轻笑一声,刮了刮大宝的鼻尖,“可真是个嘴甜的!”
“娘”,顾驰看向顾母,“距离院试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如今有了二两奖银,加上我抄书还能攒一些钱,您也不用太过担心。大宝、大丫和二丫都是长身体的年纪,最好隔几日吃上一些肉,好好补一补,以后才有力气读书!就像小时候您待我一样,我才有如今的好身子!”
这能一样吗,孙子是孙子,儿子是儿子,再怎么说,儿子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又是最小的那一个,顾母格外疼爱!虽然平时看着不显,她也尽量一碗水端平,但五指还有长短之分呢,自己偏爱小儿子也是正常的!要不怎么说“小儿子老人家的命根子”呢,顾母选择性的把大孙子给忽略掉了!
不过既然儿子这样说了,顾母自然应下,天大地大人最大,大人可以凑合,小孩子确实要吃好喝好。
自家几个孙子孙女长得好,遗传了老顾家的好相貌,皮肤白嫩柔滑,五官端正俊挺,好像年画上的金童玉女,惹人怜爱!要是因为少吃几块肉没发育好,那可就得不偿失!
每年府试结果出来后,各府学正都会请来各县县学的教谕,做一个总结。
往年临南县李教谕都在后面坐着,每次提到他们临南县的教学情况,只有一句话——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也正因为这样,其他各县教谕总是明里暗里的挤兑他,“呦,老兄,还在后面坐着啊,你这多舒服,每年都是这个位置,我这变来变去的,在学正的眼皮子下面,也挺费心神的!”
呸,这都是什么人啊,亏他们饱读诗书,一点也不谦虚友爱!
是以这么多年下来,每次接到学正的通知,李教谕愁的头发都白了,学子考不好,他也很无奈啊!
不过今年,自府试结果出来后,李教谕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这次府案首可是他们临南县的,这是多么长脸的事情,打败其他县众多学子,脱颖而出,这就是他们临南县的骄傲!
这不一接到学正的通知,李教谕换上压箱底的衣服,修一修胡子,精神抖擞。
“咦,你怎么还坐在后面?” 北峡县晏教谕好奇开口。
李教谕抚着胡须,笑而不语,他这是有原因的!
其他县的教谕也赶紧围上来,有些泛酸,“老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下子搞个第一名出来,徒留我们羡慕嫉妒”;也有些人好奇打听,“那府案首顾驰是怎么学习的,莫非有什么好法子”
李教谕摆摆手,面上正经,“大家不必羡慕,第一名和第二名、第三名没差距,都是优秀的学子。” 其实内心激动的只想出去跑两圈,啧啧,都是墙头草,读书人也不例外,往年也不见他们过来恭维,不过,这种感觉他喜欢,继续保持。
突然一声冷哼传来,在一片恭维声中格格不入,淅川县王教谕过来了!
往年自己才是被人羡慕的对象,今个倒是颠倒了位置,看着李教谕被围在人群中,接受着旁人的恭维和讨好,王教谕心里很是不舒服。
“神气什么,你们临南县多年都是倒数第一,出个府案首又如何,我们淅川县通过的人数最多!”
李教谕不见生气,“哦,我们临南县要求也不多,有个第一名就满足了!”
“第一名又如何,我们淅川县有很多第一名呢!”
李教谕老神在在,“哦,那也没关系,今年第一名在我们这。”
“你刚刚还说第一名和第二名一样,怎么这会儿这么在意第一名!你这思想可不端正,对待每一位学子要一视同仁!”
李教谕笑眯眯点头,“不劳烦你操心,我关注第一名,不是为了虚名,而是要把他当做榜样,激励其他学子好好学习。毕竟我们县的学子作诗不出名,也只有好好读书这一条道路。”
听到作诗,王教谕气的脸都红了,这不是明摆着在挖苦他们淅川县嘛。大家都知道淅川县学子诗赋出众,才气满满,学子间最喜参加诗会比赛。
王教谕气的胡子吹起来,“你别得意,你们临南县水土不好,出个第一名就是天大的运气。”
李教谕暗暗翻个白眼,我们临南县山青水秀,怎么就水土不好。你们淅川县水土那么好,怎么还长的这么磕碜!
他走到王教谕身边,上下打量几眼,“大家都说淅川县水土养人,不过依我看,也是分人的,毕竟王教谕您,估计是不太受你们那里山水的待见!”
围着的人噗的笑出声,王教谕身材矮上几分,肚子鼓起来,像个矮粗浑圆的南瓜一样!
王教谕狠狠瞪他一眼,不再搭理他,径直走向前面坐下。
不多时,周学正过来,环视一圈,摆摆手,“李教谕,上前来,坐到第一排。”
北峡县晏教谕看着李教谕满脸喜色的样子,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李教谕落坐,嘚瑟的看一眼身后的王教谕,自己坐在最后又如何,还不是被周学正记在心里!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坐在最后一位,要把周学正对他的看重,明明白白的摆在台面上,那些挖苦他、嘲笑他们临南县的人,如今不还是只能乖乖坐在他后面!
谈话结束,最后离去时,周学正拍着他的肩膀,“似顾驰这样的好苗子,小三元也很有希望,院试继续加油!”
李教谕底气不足的应了声,院试可是全省童生在比较,哪有这么容易,真是压力颇大啊!要不把顾驰弄到县学来,自己亲自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