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从出事到现在,薛小姐确实帮到了许多。
至少有她在,府里全无后顾之忧,尤其是最麻烦的侯爷,少了太多让人操心担忧的地方。
换作以往出外办差的时候发生这种事,那几乎是灾难了,所以,他真的很感谢未来主母此次的功劳。
但外面的差事,到底和家事不同,有些事情他可以知无不言,有些事情,却不好把握分寸。
所以,前几次回话的时候他多多少少都掩下了一些事情没说,但那时侯爷情况危急,主母也无暇分心,如今情况渐渐安稳,对方终于能分出神来料理他这边的事情。
犹豫了半响,姚峰到底还是斟酌着慢慢开口,他不是不想说,只是侯爷出事那天主母的反应让他心有疑虑。
那句“这样也好”直到现在偶尔还会出现在他的梦里,让他睡觉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觉得,在侯爷彻底恢复之前,主母不是可能,而是必然会搞出一些事情来,所以,他不得不犹豫、慎重。
“你要和我说的,就这些?”薛蕲宁看着眼前明显还有所隐瞒的人,眉眼不动。
姚峰沉默不语,心里还在纠结。
薛蕲宁懒得再绕圈子,直接挑明话头,“别的不提,我只问一句,动手的人和幕后主使你找到了没有?”
关系到这件大事,姚峰不敢轻忽,说了实话,“找到了,动手的是江湖人,因着最近封城的关系还在城里到处躲藏,至于幕后主使……”
他犹豫了下,在对方锐意逼人的眼神中还是选择了妥协,“是太守府。”
薛蕲宁点点头,“很好,接下来就是我的事了。”
这句话背后实在大有深意,姚峰没忍住,“您打算做什么?”
“我不打算做什么,不过礼尚往来而已。”薛蕲宁道,站起身往门外走,“如果方便的话,把那些江湖人的落脚处给我,顺便找几个身手不错的人过来,我有事安排。”
看着门外渐渐走远的背影,姚峰叹了口气,想劝阻的话还是塞回了肚子里。
侯爷遇袭,他不是不生气,那股火一直憋在心里,从出事憋到现在,不能痛快报复的时候,只会越憋越狠,其他人恐怕和他一样的心情,包括主母。
虽然可能有些胡来,但找些身手出众的人配合主母安排,最坏也不过是打草惊蛇,不过证据已经备全,还有侯爷遇袭这档子事儿摆在这里,双方既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也不在乎这点小摩擦了。
等京里的人过来这边,该死的,都还要死。
***
黑冷的月夜,天色黯淡,城中灯火渺渺。
薛蕲宁穿好夜行衣,最后检查了一下手上的兵器,出门和人会和。
包括她和姚峰在内,一行六人,往西城而去。
两辆不起眼的马车踢嗒踢嗒的在一处简陋客栈停下,许是天气寒冷,外面静得厉害,只能偶尔听到一声远处的狗叫。
临下车前,姚峰忍不住拦下人多嘴了一句,“小姐,真的不需要我们配合你吗?”
他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一行六人,除去主母,他们这些人向来是配合惯了的,本打算不管动手结果如何,首要目标是护好侯爷的心头肉,自家未来主母,结果没想到还没开口就被毫不留情的拒绝。
薛蕲宁紧了紧护腕和绑腿,神色平静,“我自己一个人就足够,你们按照以往的方法行.事即可,不用顾忌我。”
如果身边此刻跟的是她惯用的玄甲军,她也不会如此安排,但偏偏她对魏晅瑜的人不了解也从未联手合作过,贸然凑到一起行.事,隔阂阻碍重重,彼此顾忌多也施展不开,还不如各自为战。
眼见事到临头,再没有转圜的机会,姚峰只得心里叹气,应允了此番安排。
外面夜色越发深沉,一队人马兵分两路,按照事先计划开始动手。
这波江湖人一共七个,两个轻伤一个重伤,剩下的身手高强,如果不是之前袭击魏晅瑜时死了大半,薛蕲宁也不会选择直接动手。
不过,她此番来这里也不是说话的,讨债嘛,自然是要血债血偿了。
这些人拿钱办事,她也不打算把人抓进牢里严刑拷问要什么证词口供,既然是杀人,只要人死了,就了结了。
到底顾虑担忧她的安危,在其他人的强烈建议下,伤患被安排给了她,身后还跟着两条随时施以援手的尾巴。
虽然这其中也有不信任她能力的缘由,但薛蕲宁无所谓,不管对象是谁,只要目标正确就好。
早已踩好点的厢房门口摆着一盆凋零的花,有这个标志在,不怕弄错人。
里面人呼吸沉沉,显然已经沉睡。
这让薛蕲宁想起魏晅瑜,同样是睡觉,这些做了恶的人睡得可安心自在多了,不像魏晅瑜,胸口一处刀伤差点要了他的命。
她真的是,很不开心,非常不开心。
轻巧的脚步声在夜里几近于无,门栓被打开的异响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极为清晰。
过暗的厢房中,薛蕲宁朝着床榻而去。
被剑尖挑开的幔帐下,雪亮刀光霍然闪现,刀剑相击的清脆响声划破寂静的夜色,带来逼人的冷意与恶意。
预料之外的情况让身后紧跟着的人两人心神紧张,反倒是薛蕲宁,一直紧绷的神情舒缓了许多,嘴角甚至多了点儿笑意。
她本来还担心找错人,结果对方反应这么灵敏的动手回击,反而让她彻底安下心来。
“请问阁下到底何人?深夜来访——”话未说完,已被对方连绵不绝的攻势打断。
携怒出手的人,剑势隐有雷霆之声,带着催人心神.的魄力,以无可匹敌之势凶悍的压迫过来,瞬间乱了对方阵脚。
薛蕲宁目光沉静,剑光划过,说了自进门伊始的第一句话,“我来,是为了讨债。”
女子的声音清晰在黑夜里显得尤为清晰,一句话不高不低,却杀意逼人。
至此,对方再不分神,只专心应对满是杀意的剑光。
二楼侧厢,姚峰几人刚动完手,了结手下几条人命,有人突然开口,“数目不对,少了一个人,从侯爷手里逃走的那个刀.客不在这里。”
“白日里核对过的,人全都对得上号,绝不会突然消失,”旁边有人接话,“会不会是去了……”
姚峰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瞬时间出了身冷汗,“我们去楼下!”
第77章 2-19纵容
一流的江湖刀.客。
薛蕲宁想起了姚峰和她说的那些话, 和她交手的这个人确实刀法出众, 但一个求生,一个求死, 刀光剑势迥然不同。
她的剑,相较魏晅瑜,一直是有些钝的。
因为她一直养在温柔乡里,从不曾真正开封见血,总缺了两分霸道与锐意, 但现在,她的剑有了真意。
和魏晅瑜相似,但又不太相同。
她遇到的最出色的对手就是魏晅瑜,此刻剑意中竟带了两分他的影子。
和她交手时,魏晅瑜总是克制而隐忍的, 但她还是隐隐察觉到了他的剑真正的模样, 杀戮之剑。
克制隐忍之下的是犀利霸道毫不容情的杀意, 就如同他一直以来的成长经历, 被磨练过的是野心,是纯粹的杀意。
他走的路需要这样的心和剑,所以他将它们磨练得锋利且冰冷。
如今,沾染了他两分影子的剑真正开封,如她的老师所说, 这个时候, 她真真正正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剑意。
从前不是没动手杀过人, 但没有哪一次, 像现在这样。
于是,等姚峰带着人赶来时,只看到了满地鲜血和三具尸体,以及有些无所适从的下属。
被他们担心的主母站在一地尸体中间,神色平静,看着自己沾染了血迹的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情有些失神。
不好贸然上前询问,他扯过下属,低声开口,“什么情况?”
下属似乎心有余悸,满脸怀疑人生的表情,“主母的身手,似乎有些超出想象……”
外面悉悉索索的低声谈话并不被当事人在意,薛蕲宁看着尸体胸口上致命的剑伤,回剑入鞘,出了房门。
“找人把这些人处理了。”她看着黑暗夜色,呼出一口白雾,“接下来我打算去太守府看看,留两个人给我,其他人先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