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访涩男》--吕希晨
  发于:2008年1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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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人说过你口若悬河?”季劭伦又是气又是笑地摇头。“你的话听得我七上八下,觉得每一句都是好的,可每一句又都在骂我。”

“是吗?”叶未央疑惑地回头看他。“是这样吗?”

他点头。“是的。”

“我骂你什么?”

“你说我蠢、我笨、我呆,爱管闲事又行事冲动、不计后果。”

“记得很清楚呵。”叶未央调侃,想不到他这么容易上当。

啊!季劭伦恍然大悟。“你诓我!”

“是你自己跳下陷阱的。”他笑,表情很是得意。“我什么都没做。”

“是我笨。”季劭伦悲哀地承认。早知道他既倔强又爱在口头上逞强的个性,以往没有人能任由他发挥,现下他就是那个可以任他使坏的人。

“就是你笨。”叶未央坏心地再加射一箭。“哈啾!”

“还好吧。”季劭伦立刻搂住他,传递自己的体温给他。“就说这里很冷你偏不信;要是雷茵知道你身体还没复元又跑到北海岸吹风,你的下场会很凄惨,她对付不合作的病人很有一套。”

“绝对惨不过我在叶家的日子。”叶未央皱皱鼻,顺势偎进他怀里,享受他的体温。“不会有比那更惨的事了。”

“那你就错了。”他可不敢保证。“雷茵的怪脾气冠古绝伦。”

“再怪也没比你怪。”叶未央脸上的笑意更深。“你是我见过最怪的人。”

“因为我爱男人?”

“P.K.也爱男人,但没有你怪。”他神色平静地看着他。“你是同性恋又怎样?”这是他第二次重复这句话。

“未央——”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叶未央说的话震住季劭伦。

“你、你说……”

“说不定我也是。”看着他惊愕的表情,叶未央笑说:“大学里有很多女孩子向我告白,可是我没有感觉,只觉得麻烦累积,直到遇见你,突然世界变了;你很奇怪,可是我无法讨厌你,就算嘴巴上说讨厌,也不是心里想的。如果你了解我,应该知道话说到这里已经是我的极限。”

他知道,就因为知道才更不敢相信。“你真的……”

“啊!”提到大学,叶未央才想起。“天!我已经一个礼拜没去上课了。”可恶!那个每堂必点的老教授这回铁定当死他,两学分葬在他手上真觉不值。

真服了他,在这种时候竟然能想到这事。季劭伦哭笑不得地想,当然,依未央容易害羞的性子,只怕提起这小事也只是为了遮羞、转移注意力而已。

“未央。”

“干嘛?”

“你就不能回答得温柔点儿吗?”

“温柔?”叶未央皱紧眉,不懂那是什么东西。“什么意思?”

“算了。”他放弃,承认自己没有点顽石成金的法力。

抬手抚开被海风吹乱遮住他脸的发,低下头,用唇轻轻地碰触他的,然后退开。

“觉得恶心吗?”既期待答案又怕受到伤害的矛盾,教季劭伦问时的表情难看到极点。

“为什么要?”叶未央反问得理所当然,被他的小心翼翼弄得很是疑惑。“你在怕什么?”

刚才他也问了他这个问题,他却一语带过;但现在,他依然怕,只是怕的事不一样了。“怕你突然告诉我这一切只是你的错觉,怕这只是一场梦,怕它醒得太快,怕它……”未央!季劭伦瞠大眼,接下来的怕全教叶未央含进口中、化成呢喃。

“还在做梦?”叶未央退开,琥珀色的眸子闪动诱人的光泽;衬着月光,浮动不定的光影美化他俊秀的轮廊,恶作剧的笑半带嘲弄。“还没睡醒吗?”

“不是梦?”

“你可以继续当它是梦。”叶未央冷下脸。“只要你再用这种摆明不相信我的表情看我,我不介意让它变成一场梦。”

“不要!”季劭伦连忙阻止,真当他说到做到。“我相信你。”

可在这同时,一句问号在心里涌起。“我相信你,但是,你相信我吗?”

叶未央沉默,看似要回避这问题。

偏偏不容他闪躲。“未央,你相信我吗?”

“我曾经想过,在医院里我想过你是不是值得我相信的人,但是……”回头眼睛对着他的,他启口问:“如果我是你最重要的存在,为什么你能这么轻易放手?”

最重要的存在!那是他在医院趁他入睡偷偷探望他时说的!

“你没有睡着?”季劭伦吓到,脸在月光下隐约看得出微微涨红。

但这不是叶未央说这些话的用意,他再次开口:“无论什么人,大人或小孩,对自己最重要的人或物都不会轻言放手;可是,你放弃得如此干脆,说走就走,轻易地放手——老实说,我想了很久的结论是,你不值得我相信。”

季劭伦被他的话刺进心坎,没能反驳他任何一句;轻易放弃的人是他,不被信任他没有话说。

“虽然如此,我仍然想相信你,可是我有条件。”

一句转折,让季劭伦从死气沉沉回复生气。

“条件?”他皱眉,信任一个人还要条件?

“答应这个条件,我就会试着去相信你。”

“什么条件?”他小心谨慎问着,生怕一个疏忽将两人又带回原点,那会让他痛不欲生。

“别再轻言放手,不论遇到什么事都别轻易放手。”叶未央拧着哀伤的眉瞅着他。“你说你和我相似,那么你该懂我怕的是什么,我怕的是……”

“成为被抛弃的那一个。”

季劭伦抢先在他出口时接下。不能那么残忍,要他拉下高傲的自尊说出这句话。额头抵着他的,他笑喃:“我也是,我也怕。”

“那就谁也别做这事。”叶未央没有抗拒他的接近,与他额头贴着额头,感受彼此暖热的呼吸。

“好,我答应。”他承诺,吻上他的唇以表立誓。

寒风中的北海岸,似乎不再那么冷冽。?     ?     ?

两个人果然惹火雷茵,回到医院后,叶未央的伤势因受了风寒而加重不少,也让他知道为什么雷茵会被冠上铁娘子的称号。

小题大作地被打上石膏的胸骨,和接下来的行动不便及免费营养针,就是绝佳的印证。

季劭伦的下场也没好到哪里去,双脚被打上石膏享受行动不便的滋味,就像雷茵说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08

“我还以为你——喝!”叶子豪!抬头笑脸迎人的叶未央,在见到门板后头出现的人并非自己所以为的、甚至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人时,那种错愕惊惧用笔墨都难以形容。“你、你——”

叶子豪扬起一抹冷笑,“怎么?我来看你值得这么大惊小怪?”

外头的保镖——叶未央惊恐的眼瞥向叶子豪身后,门外的保镖已不见踪影,他心下已有几分了解,大概是被他逼走了。

“我想得太天真了。”叶未央鼓起勇气与他平视,试图拖延时间,内心则暗暗祈祷出去找雷茵卸石膏的季劭伦赶快回来。“早该想到你没这么简单放过我。”

“你母亲很想你。”叶子豪笑容依旧,带着残忍、事不关己的冷漠。“想你想得都病了,哼,很可怜。”

“是吗?”叶未央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十年不曾感受过母爱,如果要他难过得哭天抢地,也实在太为难他;就算以前曾相依为命过,十年来忍耐被冷落、被遗忘的痛苦也该偿尽了吧!

“你不在乎?”叶子豪挑眉。“什么时候叶家最孝顺的乖儿子变成这副德行了,嗯?”

“你从不承认我是叶家人,用不着说这种话。”一旦心中有了依赖的人,是不是会变得坚强他不知道;但此刻,因为有了季劭伦,所以他敢坦然面对一直视为毒蛇猛兽在害怕着的人。

“请离开。”

“叶未央。”

叶子豪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怔住了他。

“只要你户藉在叶家,只要你姓叶,就算我不想承认,你还是叶家的人。”

“那又如何?”叶未央心中暗暗防备着。“你来这里有什么用意?”

“用意?”愈来愈不怕他了呵,是因为季劭伦吗?“看来那家伙对你的影响很大,你已经不怕我了呵。”冷眼睨向他,叶子豪悠然落座在离病床尾有一段距离的沙发上,交叠起修长双腿。

“你到底想做什么?”叶未央暗暗握着床被,使劲揉着被子藉以分散长期以来对他的恐惧。

“你一向逞强。”叶子豪呵笑道。“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不断在想要怎么样才能撕下你孤傲倔强的脸皮,却想不到反而让你戴上谦卑、委屈的假面具;这些年来,你用这面具在叶家应付不少人,唯独在我面前,你该死的面具完全无用武之地。”

“你来只是为了说这些?”

“如果我不多说,怎么帮你拖延时间等季劭伦回来?”

叶未央变了脸色。“你……”

“我不会逼你离开,因为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自愿回叶家。”叶子豪起身,从怀中丢出一本册子到他手边。

视线由叶子豪身上移到手边的小册子,斗大的“刑法”两字映入眼帘,令他措手不及。

偏偏此时,叶子豪的声音冷冷响起:“第两百四十条是不错的游戏法则。”语毕,他起身离开。

叶未央依他所说的翻到两百四十条;苍白倏地刷上他原本因为调养得宜而逐渐红润的脸。

第二百四十条 和诱罪和诱未满二十岁之男女,脱离家庭或其他有监督权之人者,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老天!怎么会这样!一字一句,骇得叶未央心跳险些停顿,惊得他立刻丢开法律条文,又矛盾地捡回来重新看一遍;但无论他怎么看,就是无法让自己定下心。

因为,他离二十岁还有大约一年的时间;因为,叶子豪撂下的话显然是打算将矛头改向针对季劭伦;更因为,这一次他手上的武器是法律,超出他所能抵抗的范围。

原以为从此就能得到幸福的,可恶!

趴倒在床上,叶未央又恨又气地猛捶床垫。“可恶、可恶、可恶!”

他该怎么办?把这件事告诉季劭伦——不!他摇头,放弃这做法,因为他知道答案,季劭伦不会让他再踏进叶家一步。

他到底该怎么做?为了自己让季劭伦吃上官司,然后毁了他了?

别再轻言放手,不论遇到什么事都别轻易放手——这是他开出的条件,是他们所许下的承诺,可是……

闭上眼,天真的以为这样能逃避现实;但是他太早熟了,正因为他太早熟,所以就算闭上眼,就算想用睡逃避这一切,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脑子里百转千回,想的是该怎么做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未央!”打开门,兴高采烈地大声呼唤的人,正是得到雷茵首允敲下碍人石膏的季劭伦。

趴在床下的叶未央直起身,同时飞快地将册子藏在床上;回头时已整理好思绪,戴上和平日无异的面具。

“干嘛?”

“恢复自由了。”季劭伦挤眉弄眼道。

“神经。”叶未央白他一眼,他是真的伤患,所以雷茵没有为难他,固定几天后就卸下石膏。

但季劭伦就不一样了,像是被特别照顾似的,硬是过了一个礼拜,害得他走都不能走,只能留在医院里,坐着轮椅四处跑。

“雷茵说你可以出院了。”季劭伦冷不防地移至他身旁,一同坐在床沿。

“是吗?”可以出院?

“怎么了?”

他淡淡一笑,“只是觉得不想离开。”不想离开你。他在心里这么说着。

季劭伦却以为他指的是医院。“舍不得雷茵?”

叶未央一怔,知道他会错意也不点破。“嗯。”

“傻瓜。”他笑着揉乱叶未央的发。“我们可以私底下找雷茵聚聚,又不是一定要上医院挂病号才能找她。”

“是啊……”他无精打采应道。

“有什么事瞒着我?”

“咦?”他抬头,心虚闪过随即抬起的眸子。

“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季劭伦直到这时才允许自己的眼中透露出担忧。“本来是想等你亲口告诉我,但是你似乎没有打算要说。”

“我……”

“我希望你快乐,未央。”希望他快乐一直是他挂在心头的悬念,希望他能远离以前的生活,希望他别再感受到孤寂,他努力做的正是这些。“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目的,如果你依然不快乐,这表示我的努力不够,也或许是我的方法不……”

“已经够多了。”叶未央捂住他的嘴,摇头道:“不要这样想,你做得很好,就是因为做得太好,我才……”离不开你!

这句话哽在他喉间说什么也不能透露,季劭伦很敏感,这样的一句话定会让他猜出端倪,他不能说、绝不能说!

“才怎样?”

“才……才在想我们的未来。”脑子转了转,他是心虚,却也半是认真地说出这句话。

是的,他曾想过。想过两个男人能有什么样的未来,只是在来不及找到答案之前,叶子豪已经像鬼魅般出现,并判了他死刑。

季劭伦看着他的脸渐渐泛红,知道他又害羞起来,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你笑什么?”只要能转移他的注意力,说什么都好。叶未央这么想着。

“我很开心。”

“开心?”

“因为你想到未来,这算是一种承诺你知道吗?对我来说,它就是表示以后的日子里我有你陪伴。”忍不住伸手抱住他,季劭伦侃侃谈着未来。“我们可以到处旅行,找一个喜欢的地方久居,甚至可以养一只大狗;你说过你想当兽医,只是因为叶家人要求你念商才不得不进商学院的不是吗?”

叶未央看着他满意开心的脸,应和地点头,心里的窒闷愈发沉重。他说了谎,骗了眼前毫不考虑就相信他的人。

“我想,或许英国是个不错的地方。”

“英国?为什么突然提到那里?”

“我没告诉过你我是个教书匠吗?”他疑惑,表情像在说“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摇头。“你没说过。”

“我在A大任教,教英国文学。”

“你——”叶未央傻了眼,在A大?“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在哪里念书?”

季劭伦摇头。“你从没说过。”

“我们应该早就有机会认识的。”叶未央苦笑。“缘分呵,奇特又讽刺。”

“你是说……”季劭伦瞠大双眼。不会吧!

偏偏叶未央的答案是点头。“和你想的一样。”

“但我怎么从来没……”

“缘分。”在主动探身吻上他前,叶未央吐出两个字道尽一切。

“为什么吻我?”抚上自己的唇,季劭伦被吻得莫明其妙。“未央,我快不认识今天的你了。”

“是吗?”叶未央朝他柔情一笑。“或许那是因为你没有真正认识我。”说着,双手环过他的双肩,交叠在颈背上。

“未央。”季劭伦拉开他,神色正经且严肃。“到底有什么事困扰你,告诉我。”直觉告诉他,未央的心中一定有事,只是逞强不肯说。

“没有。”再一次试着抱住他。

只可惜,板起正经神情的季劭伦紧紧抓握住他的双腕,不肯就范。

“不要逞强。”

“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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