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卿怀 》(大明皇朝盛王集之三)——织云
织云  发于:2009年0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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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杯倏地在手中碎散,碎片捏入掌心划出伤口,却仍不及心口的痛。
「你这是做什么!」
裴彻倒抽口气,迅速抓住他的手,摊开他的掌心把碎片拨去,然后用手巾迅速缠了起来。
裴竫咬着牙别开脸,说出那些忍了许久的话,让他的心痛得几乎要哭出来,然而仍是单凭着一股不肯服输的倔强忍住。
简单包扎完后,裴彻看着不愿看向自己、但身躯却像是在强忍般微微发颤的弟弟,片刻间也只能沉默无言。
他不知道当初两人是这样子相遇,不知道是自己推开了麒羽才让他们相遇,也不知道当初麒羽曾这么做过。
替身……他知道这件事对情感激烈而专一的弟弟而言是多么大的伤害,但是这在两年前也就罢了,现在麒羽还这么想吗?
「我不认为麒羽是这么想。」裴彻终于开口:「或许从前是如此,但现在他选择与你一起。」
闻言,裴竫只是闭了闭眼,压抑似的冷道:「他只是选择你而已。」
他不是选择自己,只是选择最相似裴彻的人。
「你--」虽然早知他固执,但裴彻也没想到在感情这事情上,裴竫一固执起来竟是如此不理智。
如此下去真的可以吗?会不会终究只是伤人伤己?
「你不单不信麒羽,就连自己你都不信吗?」裴彻不由得重重一叹。「本来,我想告诉你许多事,包括我跟麒羽的过往,好让你弄清楚这一切,我想也许就可以让你了解一切缘由。」
他看见裴竫因为听到这句话而神色变得更加冷硬,苦笑了下。「但他不许我说,他说那是你们之间的问题,要我别开口。而这些算是宫廷秘辛,我也不能随意告知。」
裴竫微微拧起眉没有回话。
他早已知道麒羽有许多事隐瞒着他,也早该想到,麒羽隐瞒的许多事裴彻是完全知情的……

「另外,麒羽要我转告你,他没有原谅你,所以这些事情他还不能告诉你。」裴彻说着顿了一顿,「他说,他不信一个不相信自己的人能爱他多久。」
裴竫身躯猛地颤动了下,哑口无言。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不爱麒羽,只是不停地想着麒羽并不爱自己……如同自己的不信任,难道麒羽也相同的不信任自己吗?
那么,这些日子以来的同床共枕、亲吻、相拥……究竟有什么意义?
「我只能告诉你,我不是你们之间的问题;你的所有想法都是你跟麒羽之间的问题,我不会说什么,也不会介入。」裴彻站起身,低头看着裴竫,「我已告诉爹你不打算成亲,至于之后你想怎么做也就随你;放弃或是继续,都是你的选择。」
裴竫闻言,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无论如何你该记住,能永远在麒羽身边的人并不是我,是你。」裴彻转身看着亭外月光低语:「我跟他在当年我推开他时,就已经结束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庭院。
而裴竫只是望着桌面的酒杯碎片,半晌后拎起酒壶,将剩余的酒一口饮尽。
变冷的酒,虽然苦涩却依然强烈地烧灼着胸膛。
「麒羽……」他望着天上的月,闭起眼喃喃呼唤着。
他想起初见那夜的震撼,想起重遇后他的笑、他的怒,还有他耍赖时顽皮的神情,枕在自己身上的倚赖模样……那许多的点滴都让裴竫想得心都痛了。
究竟是要放弃还是继续,其实裴竫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他知道不管麒羽怎么想,自己还是会爱着他;但他却做不到不去妒忌,不去独霸强占他心中每一寸土地。
知道麒羽还想着别人,甚至还是跟自己面貌有几分相似的兄长时,他的妒忌更是焚烧了所有的理智。
他无法忍受自己不是麒羽最重要的人,因为他是那么地爱着他,麒羽是自己心中独一无二的人!
一开始因为无法忍受而转头离去的是自己,但现在麒羽却说还没原谅他……
「这是双重的考验吗?」他喃喃自问。「你想要我怎么做呢?麒羽。」
事隔几日,裴竫就在宫内见到那个说还没原谅自己的人儿。
只见麒羽慵懒倜傥地站在僻静的廊角下,任风吹得衣袂飘飘,但脸上仍挂着优雅的浅浅笑容望着自己。
光是见面一瞬间,眼前的人已能夺去他的呼吸。
裴竫想大步上前紧紧拥住他,然而又想到裴彻转告的话而止步。
看他止步,麒羽反而走近他,扬起眉。「怎么,你还在生气?」
听见这话,裴竫一怔,攒起眉。
生气的不应该是他吗?他不是说还没原谅自己?
「那你又如何?」裴竫淡淡反问。
「你果然还是不懂。」他凝目看了看裴竫的表情,悠悠转过头看着内院说:「我确实还没原谅你。」
「那……」又为什么要以这样的神态出现在自己面前?
「我是真的很气,气你不听我说就转身离开,但那不代表我不想见你。」麒羽截断他想说的话,定定地凝视着他。「我想见你,跟我原不原谅你是两回事。」
半晌,裴竫才从些微的震撼中回神。「你想见我吗?」
听见他问,麒羽却是笑了笑。
「麒羽,你究竟想要我怎么做?」裴竫声音低哑地问。
他弄不明白麒羽的想法,说不原谅他又为何还来见他?说想见他却又为何说还没原谅他?他究竟想要自己怎么做?
「我也想问你要我怎么做?」麒羽一双澄澈眸子注视着他。「怎么做你才不会再怀疑我?」
「你明知道我要的是什么。」裴竫凝睇着他,自嘲似的说。
「我知道又如何?我说了,你就会相信我吗?」麒羽淡淡一笑,笑中带着淡淡的悲伤。「你不信我,我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见裴竫这样的神色,他并非不心疼。
言语不够?真正的碰触不够?究竟要怎样才能够信任他?
「那又为何不告诉我那一切?」
「除非哪天你能完全相信我,否则我不能告诉你。」麒羽仍是摇头。
说他赌气也罢,反正他下定决心,若裴竫一日无法完全相信自己,便一日不会告诉他一切;否则也不过是白费唇舌,日后一样会争吵。
「你不信任我吗?」他想起裴彻说的。
麒羽叹息道:「我相信你爱我,但是,这样并不够。」
他明白就算有爱还是不够维持两人之间的关系,他清楚自己对裴竫的感情远不及裴竫的执着深浓;而裴竫霸道浓烈的爱情同时也带来了质疑、妒忌、争执,而他偏又不够信任自己。
他不想再一次看他像那天抛下自己离去,不想要再品尝被丢下的恐惧
他必须现在就对他说清楚,因为再过不久就没有那么多时间一一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所以裴竫必须要学着信任他,否则两人就不能够谈未来。
「麒羽……」
「停,我不是为了跟你吵架才来。」他迅速以手指按住他的唇,低声说:「我不是为了争执是非对错才来见你。」
裴竫静默半晌,才若有似无的叹息一声。「我也不想跟你吵架。」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知道是自己太执着于答案,但是就像他执着于眼前人一样,如何才能不执着于他的回答?
麒羽深深地看着他,缓缓地抚摸着他的脸庞。

「我承认初次见面时……我确实把你当成他;但现在,我很清楚你跟裴彻是不同的人。」
裴竫身躯略震,深深地望着他。
「所以请你学着相信我,裴竫。信任我所有的一切,信任到就算所有人都怀疑我的时候,你也会相信我。」麒羽靠近他的脸庞,在他唇畔轻声的说:「到那时候,我就把自己所有的一切,包括我的过往跟未来,全都给你。」
说完,他将自己的唇轻轻印上裴竫的唇,两人的气息密合,轻轻的摩挲着。
只是裴竫完全没有想到,在这个仿佛和好的亲吻之后,面临的竟是分隔两地的别离。

第八章
昭武二十八年七月十二,寅时,昭帝崩;太子凤翾继位,改元承天,是为旭帝。
八月,龙翱受封定王,于九月南下后长居南京;而十月,受封为庆王的三皇子麒羽竟在众议纷纷下向圣上请职前往西北镇守。
此举吓坏了一票人,纷纷想着这平素享乐惯了的庆王究竟是哪儿不对劲,怎么往那么偏僻荒凉的地方钻?也有许多官员纷纷反对,说是庆王平素慵懒,绝对不适合成为统领将帅的人。
然而凤翾却没有犹豫地应允,还给他三年的时间,让麒羽带着贺鹏远等几个下属,连同端王端翊一同前往庆阳。
陕西庆阳府,是皇朝西北边境的军事重镇。
此地离布政使司约五百多里,虽非是最高行省,然平凉、灵州等军营重地均属其管辖;包含边境各卫所、西行太仆寺、苑马寺均在其辖属范围,所以其重要性毋庸置疑。
然而,庆阳位处荒凉、风沙漫漫,比起定王所处的繁华南京不知偏僻了多少倍。
朝野间的窃窃私语都道这位娇生惯养的庆王定是熬不了苦,不知多久便会请调回京,然而却迟迟不见有此迹象。
此后两年过去,渐渐地,庆王麒羽又被人忽略了。
唯一令人会说话的地方,恐怕就是他年逾二十却仍未娶妻的事。
不娶妻,还可说是还不想定下心。然而连妾室都没有,这也就无怪众人会揣测这位王爷是否有断袖之癖或是有难言之「隐」,才会不近女色。
就在传言越滚越大的时候,庆王麒羽突然纳了门妾室;据说他对那女子万分宠爱,若非对方出身低下,怕是早迎成正妃。
承天四年,庆王麒羽镇守庆阳已三年有余。此时朝野局势已平稳下来,各方建树成绩渐露;就在众人对麒羽刮目相看之际,凤翾却突然命令麒羽手下的大将贺鹏远回京述职,改派御史裴竫前往庆阳。
知悉这几年情形的官员们听了都暗想,这约莫是圣上要削弱庆王权势的举动。
一来,谁都知道骥威将军贺鹏远是庆王手下的得力大将,许多官兵都十分尊敬贺鹏远;他们会为麒羽效力,多数是因为贺鹏远的关系。
二来,兵部御史裴竫跟庆王麒羽不合不是一两天的事,从庆王还是个皇子的时候,两人就已如水火不容;而自从庆王到了庆阳后,裴竫就更是万般刁难,听闻每次裴竫前往庆阳传旨、监督,总是闹得不欢而散。
「但众人还是抱着几分看戏的心态,等着看这道圣旨会有什么影响。
这日清早的庆王府,门前仍是冷冷清清,府第内也不见有人活动;一直到一位差使打扮的人将信件送入府内后,睡眼蒙眬接下信的青年才真正清醒过来,直接冲进府第主人的卧房。
「三哥!别睡了,快起来!」看见床上的人不理自己后,青年上前猛摇他。「起来!别睡了!」
真是的,他昨晚又多晚睡了啊?端翊无奈地想着。
他知道三哥素来晚睡晚起,若是逼着他一早起床,他定会毫不客气地在你说正事时打瞌睡给你看;只不过,这件事情非得快让他知道不可。
「别吵。」床上的人嘟囔地回了一句,抱着被子翻身背对他。
「裴竫要来了!」他不气馁地喊着。
「又不是头一回。」麒羽依然不理会。
打从半年前他纳妾后,裴竫每次来都落个不欢而散的下场,懒得理他了,睡觉比较重要。
「不一样,他这次要留下来哪!」端翊索性直接说出保证有效的话。
果然这句话一出,床上的人立刻惊醒,忙不迭地翻身坐起,用一双漂亮的黑眸瞪着端翊。「你说什么?」
「皇上把贺将军留在京城,改派裴竫过来。」
麒羽接过信一看,难得地沉着脸不说话。
「三哥?要不要跟皇上……」
「不用了,这也没什么。」他回神一笑,把信交回他手上。「你就捎封信给贺将军,让他放心留在京城;至于裴御史,照往例打理住处。」
「但是这样成吗?」端翊知道他们两人不合,颇担心他这三哥每次都被裴竫的冷言冷语给刺伤。
「这可是圣旨,你想抗旨吗?」他笑得温文儒雅。
「自然不是。」
「那就好,我要继续睡,除非天塌下来才准来吵我。」
麒羽打了个呵欠后拉起被子躺下,闭上眼继续睡。
等天塌下来还来得及吗?端翊一脸啼笑皆非,无奈地摇摇头离开。
等他关上门后,麒羽张开眼看着床顶,边挑眉边叹了口气。
贺鹏远的部分他虽早料到,却没想过凤翾竟派裴竫来……早该知道自己跟裴竫的事情绝没瞒过凤翾,但是直接把人送来却令人觉得奇怪。
现在他还不知道凤翾在打什么主意,不过也并非不想看见裴竫,只不过……
唉!虽说自己不是没错。谁让自己不对裴竫说一声就请职跑来这儿,使得本来就觉得自己不被重视、被隐瞒许多秘密的情人为此更加恼火。
每次两人见面总是吵架收场的情况也是到一年前才好许多,但是半年前他纳妾这一件事,又把裴竫气得待没两天就走了。
每次针锋相对时,外人都说他脾气好,说裴竫无理取闹。
然而没人知道,其实他们吵架的原因不是台面上说的想法不合或是公事问题,而是因为私情的迁怒。
而且他在表面上有多好整以暇,就表示他有多么生气,只不过这股气会等到两人独处时才会一发不可收拾,看见他发火的人也只有裴竫。
所以他们俩都固执,只不过固执的地方不同。
不过……这次要久留吗?麒羽笑了笑,悠哉地打了个呵欠,盖上被子继续睡觉。
比预计中更早一日抵达庆阳的裴竫,对门口的守卫摆了下手示意不用通报后,就自行踏入三年中来了几次的庆王府。
一踏入前厅后他怔了怔,随即皱起眉要随行的人退下,才走上前在椅榻边坐了下来,看着有五个月不见的熟睡人儿。_
还是这么不庄重啊!又是边看奏折边睡着,还睡在大厅上。
瞧,连衣襟都不掩半敞着!
玉似的肌肤令他眼神渐热,倾身吻了下那眉眼,缓缓落到唇瓣上。
噗哧一声,身下的人突然地发出轻笑,张开眼睛。
「你也太大胆了吧,裴御史大人。」麒羽眸子里闪着盈盈笑意。「这儿可是前厅哪,竟敢公然调戏本王?」
「你没睡?」
「睡了会儿,你坐下时我就醒了。」他打了个呵欠,半撑起身在他脸上吻了一下。「我还以为你明日才到。怎么,这么想我?」
裴竫的回答是冷冷瞪他一眼。「你过得挺惬意不是吗?」一点都没有受分别影响的模样,甚至还挺优闲自在。
「难道你希望我过得苦一点?」他明知故问地转移话题。
「你明知我不是这意思。」他有些不悦地皱起眉。「那个女人还在?」

「你问这话是相信我跟她没什么,还是要逼我把她休了?」麒羽笑了笑。
「你说过她不会留太久。」
他现在就想将他抱起来狠狠地吻他,但想到上回两人吵架的原因,就忍不住怒从中来。
以一个皇子而言,麒羽已经算是最晚纳妾的;但这件事麒羽事先并没有告诉他,也没有任何解释,所以他才气坏了。
也因此,两人吵到最后,他撂下一句回京城娶妻的话就走人。
「也没多久,才半年不到。」麒羽慵懒地侧撑着身睨他一眼,故意问:「倒是你,不是说要回去成亲?怎么还没消息?」
「你真想要我回去娶妻?」他有些恼怒地道,看见麒羽开心地笑出声后瞪他一眼。「你一点都不担心吧?」
「我当然担心。」他敛起笑。「我怕你一气之下就冲动地娶妻,还好你回京城后就冷静下来。」
他相信裴竫爱的是自己,也只会爱自己,但那时却真的怕他会一时冲动,会斩断两人间的感情。
幸好他忍下了,那或许也可算是一种进步?
「既然这样,就将她送走。」固执的裴竫继续吃醋,却依然保持冷静。
「我告诉过你,收下她是不得已。」麒羽依然一派慵懒地说,眸底却闪过一抹狡狯的光芒。
坦白说,这两年来他越来越爱看裴竫这种明明吃醋,又死忍着不乱发脾气的模样。
「麒羽,你究竟要考验我到什么时候?」裴竫不由得攒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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