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卿怀 》(大明皇朝盛王集之三)——织云
织云  发于:2009年0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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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穿着单薄衣物的身子开始因为寒冷而瑟瑟发抖,然而墙上的人却只是身形一顿,冷冷瞥他一眼后就消失在高墙后方。
「裴竫!」麒羽凄声喊着奔到墙下,仰望着墙头的眼眸从惊慌到哀伤,渐渐溢出泪水。
他走了……
麒羽安静下来,身子顺着冰冷墙边滑下,蜷坐在地喃喃低语着:「为什么……我不是都已经叫你别走了吗?混帐……」
低骂了一会儿,蜿蜒的泪水就已布满脸庞。
他将脸用袖子掩埋住,仿佛又回到三年前裴彻成亲的那个夜晚,孤零零地一人在树底下低声哭泣着。
但是这回,裴竫没有再出现。
「三哥,你脸色不大好哪!」
端翊对着麒羽左右瞧了几回后这么说,还回头用眼神示意毓翔也要他瞧一瞧说说话。
十三岁的毓翔一脸稚气地点点头,用尚有些清脆的嗓音问:「三哥是不是着凉了?还是夜里没睡好?」
麒羽暧昧地笑了笑。这半个月里,他夜夜都等待某个人等到撑不住才睡着,脸色自然不可能好到哪儿去;就连现在,他头都还晕着。
他还没回话,端翊反倒先对毓翔轻嗤一声道:「瞧你说话老成的,定是成天跟在老四身边,被老四教坏了。」
一提到睿翌,端翊就好像有吐不完的抱怨,叨念得理所当然。
「四哥教了我很多,可没教我什么坏的。」毓翔偏了下头,认真的说:「而且他好厉害,很多人都怕他。」
虽然四哥才长他四岁,可很多官员都是打从心底怕着这才十六七岁的四哥,对他恭恭敬敬的。
「怕?我觉得是惹人嫌。」
「才不是!」从跟在睿翌身边学办事后就对他崇敬得不得了的毓翔忙反驳:「我说五哥才奇怪,四哥明明就什么都会,好行的,你们又是同个娘娘所生,怎么你偏就不喜欢他?」
「我最讨厌的就是那种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他老装那冷冰冰的样子给谁看哪?」端翊重重哼了一声,回答得大声且理所当然。
「可四哥人挺好的啊。」只不过脸色冷了些。
「那是你太单纯了吧?」一定是被骗了。
「我才不是。」毓翔不服气地顶嘴道:「那是你对四哥成见太深了!」
「才不是!是你不晓得而已!」
见两人为睿翌斗嘴起来,已有许多天不开心的麒羽忍不住掩嘴噗哧笑出来。
「三哥笑什么呀?」端翊闻声回头,不满地嚷嚷。
「瞧你两兄弟感情好,我开心哪!」麒羽撑着脸颊浅浅笑着。
照他来看,这两人都挺单纯的,要不端翊怎会常被自个儿戏弄呢?只不过端翊太过固执己见,要不他应该会像毓翔一样,能看见睿翌的优点而不仅是缺点。
想到固执己见,他就又想到裴竫,脸上的笑容也黯淡下来。
半个月……他不仅在公事场合对自己不闻不问,就连夜里也没再来过,难道他当真狠心不再找他吗?
他明明说过爱他的呀!那样的真、那样的热烈,所以他才会……才会放任自己一点一滴的,让他在自己心底越来越重要。
「三哥?」见他神色不对,较为敏感的毓翔开口问:「你怎么了?真的身子不舒服吗?要不要回去歇息?」
麒羽摇摇头,突然沉吟一会儿问:「你们俩等会儿可有什么事儿要忙?」
端翊与毓翔对望一眼。
毓翔开口:「我等会儿得去找四哥商量吏部调派的事情,五哥倒是没事。」
「喔,那正好。」麒羽弯起姣美的唇角,抽过一边迭着的卷子递给端翊。「你就跟毓翔去吧,这是兵部的调任状,睿翌前两日同我要的。」
「呃?」端翊愣了下,不怎么想去。「可三哥……你不是自个儿拿去比较好吗?」他可不想跟老四面对面啊!每回都不舒坦,受了一肚子闷气回来。
「你方才不是说我脸色不好?」他挑了下眉,悠悠地道:「所以你三哥我要去治病了,你就代我跑这一回吧。」
唉……山不来就我,只好我去就山啰!
就不知道裴竫这人,究竟会不会比山更加坚固难搞?
信步踱到裴府附近,麒羽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进去。
三年多没来了……
那时门前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的情景仿佛清晰地在他眼前呈现,隐隐让心还有此一刺痛。
三年前来,是为了裴彻;三年后来,是为了裴竫。
真不晓得是他欠了这两兄弟,还是这两兄弟欠了他?
他摇摇头叹息一声,不再犹豫地举步往大门走去。
大门突然咿呀打开,走出来的人一瞧见他,顿时神色惊喜,无视门前侍卫的眼光,半跑下阶梯。
「麒……不,庆王,您怎么会在这儿?」
「啊,我这……我只是……」
麒羽一时有些无措,虽知道来了就免不了会碰见裴彻,可却没想到第一个就见到他。
都过了三年,三年间,他都没再跟裴彻独处过。
「王爷,到一旁说话可好?」裴彻仿佛有些了然他来此的目的,引着他到府门侧旁才用着长辈般的口吻问:「来找裴竫?」
「嗯。」
「有了口角吗?」即使知道两人的关系,他仍不改温柔地询问。
「裴彻,我……」他的关心令麒羽一阵鼻酸。
曾经,裴彻是他唯一会在他面前流露出真正自己一面的人;在他面前的自己,容易软弱、依赖、撒娇……
他的胸口曾是自己最眷恋的处所,臂弯曾是自己情感的依归,似亲人、似长者、似情人。
但现在呢?他对自己而言是什么?
裴竫……又是什么?
「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裴彻轻问。
单看这些日子裴竫对自己与麒羽的态度,他就知道问题定是出在自己身上。裴竫果然是知道了他与麒羽间曾有一段暧昧不明的情感;虽然到头来什么都没发生。
他问得坦白,倒教麒羽怔了怔后才犹豫地点了下头。
「他以为我是拿他……代替你。」
是啊,还在犹豫啥呢?裴彻几乎知道自己这二十年来所有一切,在他面前,自己根本什么都不需要隐瞒。
裴彻沉默一阵后说:「那你呢?你心底是这么想吗?」
「我--」他一双眉蹙了起来。「我也弄不明白自己怎么想。」
他知道裴彻或裴竫都是自己所重视的人,但他还是不明白自己心底的裴彻与裴竫究竟有哪里不同?又该如何区分?
裴彻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等他思索时也想起了过往。
他还记得三年前成亲的那一夜,那个幽暗的花丛树下,十七岁的麒羽美丽脸庞上尽是点点泪珠,目光哀怜得令他心绞。
不要娶妻,我爱你--爱着你呀!
跟我走吧!求你!
裴彻,难道你不爱我吗?
声声凄切、含泪恳求,他拉下尊严,倾尽所能地乞求自己的爱。
但他不行,他有父母、有亲人,他有太多太多无法抛下的一切,所以他只能选择推开他--推开那个在自己肩上哭泣的少年。
他知道当时推开了他之后,他就定然与自己无缘,只是没想到他会与自己的弟弟有所牵扯。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麒羽忽然幽幽地注视着他问。
那笔挺的眉、总是温和包容的神色令他熟悉,他曾是那么不顾一切地爱恋着他……那份情,已是曾经了吗?
裴彻一怔,点头后关心地问:「你呢?夜里可还会做恶梦?」
「早已不会了。」麒羽浅浅一笑,须臾后突然又问:「你一点都不介意我跟裴竫的事?」

「这……我也不清楚。」他的回应是微微叹息。「但是麒羽,我还是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放任他们究竟应该不应该?他自问着,却无法在两人面前说一句他们是错的,反而感到有些遗憾与羡慕。
因为他明白,自己曾经是爱着麒羽的;只不过在放手、错过后,一切就再也回不去了……麒羽心中最重要的人已不再是自己。
但是自己心中唯一不变的,是希望他能幸福。
「你还关心我?」麒羽苦笑轻问。
「我永远都会关心着你,你应该明白。」
裴彻伸出手,一如往常地为他拢了拢衣襟,顺抚肩膀;这动作虽事隔三年,却自然依旧。
麒羽望着他,目光梭巡着他的脸孔,似乎想找出些什么。
肩上的手,令他一瞬间想起裴竫。
他突然想若现在碰着自己的人是裴竫,自己定会毫不犹豫地抱着他……
须臾,他忽然灿烂地笑开。「你们两兄弟真像。」有着七八分像的脸庞。
但现在看着裴彻,他心底涌上的却是一种暖意;就像是见着亲人,令人想要投入他的怀里接受抚慰,却不带着半分悸动。
「麒羽?」裴彻感到有些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句话。
「谢谢你。」麒羽轻声道,跟着深深地吸了口气抬头问:「裴竫在吗?」
「他在。」见他微笑的模样,裴彻虽不明白他为何豁然开朗但也放心地笑了。「我带你去找他吧。」

第七章
小小的楼院前,麒羽瞧见正在练拳的裴竫。
他有些忐忑地心跳加快,正踌躇间,裴竫先一步发现他跟裴彻,眼神冷冷地扫过两人,双拳一收就走了。
麒羽有些气恼地站在原地,一时间竟有些想学他一般赌气离开。
「去吧!」裴彻适时地按了下他的肩膀,低语道:「往前去,瞧见了『宁心』两字就对了。」
得他推了一把,麒羽才吸口气点点头,提起脚步循着裴竫离开的方向快步追过去;直到拐了两弯后,见到一扇暗红门扉上方挂着「宁心」二字,他也就没客气地推门进去。
门是进了,可看着就盆洗脸的裴竫,话却说不出来。
「王爷找下官有事?」裴竫擦好脸先开口。
他说得冷冷静静、客客气气的,倒教麒羽心头火起。
他捺着火气关上门,踏前两步道:「我先问你一句话,再决定我要怎么做。」
「请问。」裴竫依然完全不看他,径自坐下倒水。
麒羽气怒地看着他,抿了下唇、深吸口气才开口:「你到底爱不爱我?」
如此单刀直入的问话让裴竫身子一震地看向他。
「你很爱我,对吧?」他仿佛得到了更多勇气的追问着。
「麒羽!」他别开脸,恼怒地低喝。
「爱我却为何不信我呢?裴竫。」麒羽走向他,弯下身子,一双晶眸紧睇着他。
他知道是自己的态度引起他的不悦,也知道在他的怒火下,其实含着一股与怒火同样深沉的悲伤,但为什么他不问自己,就固执地认为他只是替身呢?
哪怕他是蛮横地逼问,甚至绑着自己不放都可以,他不要他在发怒时转头就走,什么解释都不听、不问,也不多说。
「我能够信你吗?」裴竫终于开口。
「为何不能?」说到底,他就是不相信!
「你能说你心里已没有裴彻吗?」
「我不能。」
「哈,那我无话可说,王爷请回吧。」他站起身,背对着麒羽下逐客令。
「裴竫!」麒羽伸出手扳正他的身子。「你们两个不同,你懂不懂?」
「当然懂,你不需要一再提醒我!」他握紧拳压抑怒气道。
他都已经决定放弃,麒羽为什么还要苦苦相逼?
「你--」气死人!他根本就完全不懂!「你过来!」
笃定裴竫不敢伤他,麒羽伸手用力一扯,把人拉到床边,紧接着用力剥掉他身上的衣服。
裴竫一怔,蹙起眉,迅速握住他的手腕。「放手!」
麒羽用力挣脱他的箝制。
裴竫怕伤到他而不敢用力,只是一手试图不伤他的拉开距离,一手则要拉住自己的衣襟。
「不准躲!」看他闪躲,麒羽更是气怒地大喊:「你之前不是说过我可以抱你吗?那我现在就要!」
「麒羽!这种时候你--」都已经结束了,为什么还要这样?
「我管你什么时候!」他气呼呼地把他往床上压,跨在他身上一边拉扯着衣服,一边任性地威胁道:「你要是敢推开我,我会恨你一辈子!」
裴竫身子一震,看着那张俊美的容颜,沉默不语。
他知道麒羽爱的是别人,他不希望他恨自己。
麒羽的唇压了上来,在他的脸颊、唇畔流连着。
但裴竫只是不动,就连极想要抱住他、触摸他的双手,都硬生生忍住放在身侧。
始终没有得到热切回应的唇停了下来,抬头与他四目相望,麒羽眼中慢慢盈出水光,却倔强地始终没有落下。
「为什么不吻我、不摸我?你不是说你爱我吗?」
麒羽抚摸着裴竫的脸庞,声音有些颤抖。
以前,裴竫都会抱住他、吻他,直到他整个人昏沉沦陷为止啊!
「你爱的人不是我。」即使胸口很痛,但裴竫仍是一字一字的说出口。
「你根本没问我,怎么就自己下定论!」麒羽恼怒的抓住他的肩头。「你不会问吗?你不问,又怎么知道答案?」
裴竫的呼吸浓重,痛楚似地反复呼吸后才开口:「我不敢问。」
他知道逃避是懦夫的行为,但是若真听到答案,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他怕自己承受不了。而他清楚知道,麒羽终究是那么在意自己的兄长……
麒羽不说话,但落下的唇含带着怒气似地吮吻他的肌肤,手掌撩开衣襟,仿效以往裴竫做的爱抚着。
「抱我吧……」麒羽在他耳边低语着、吻着,唇瓣试图撬开裴竫紧闭着的薄唇却仍敌不过他的倔强。
感到一阵气恼,麒羽伸手抚着他的欲望,感觉到裴竫隐隐倒抽口气,灵活的舌乘隙钻入,再不允许他拒绝的热烈吮吻起来。
虽然气恼,却仍想念……想念他的吻、他的拥抱温存。
「唔……」湿濡的声响伴随着呼吸渐渐浓重,麒羽低哑道:「竫……难道你不想要我了吗?」
裴竫沉默半晌后,幽幽一叹。
「我怎么可能不想要你。」
扣住眼前人的颈背一拉,他弃守自己的坚持主动吻上,在眼前人呼吸急促间,抚摸着开启爱欲的先端。
他弄不清楚,也不安地不敢相信,只有这样的接触才是最真实、最能确认麒羽是属于自己的方法。
就算他最爱的不是自己,他也认了。
醒来时,裴竫看见月光自窗外映入,而身边的麒羽已不见踪影。
裴竫闭起眼将手臂压在眼上,呼吸着枕畔残有的汗息与余香,而麒羽的肌肤温热与触感也仿佛还留在身上、手上。
门外传来脚步声,敲了敲门后开口:「醒了吗?」
等了一会儿仍没得到回答后,裴彻又开口:「醒了的话就到后院来吧,我有事同你谈。」
说完,脚步声远去了。
裴竫沉默了一会儿,翻身坐起,随意披上外衫就往外头走去。
坐在亭子里的裴彻看了眼他不庄重且带几分抗拒意味的神态后示意他坐下,为他倒了杯酒后开口:「我把麒羽送回府了。」
听他不称麒羽庆王,裴竫眼神略冷,沉默地拿起酒杯一口饮尽,又抢过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还是很介意,是吗?」裴彻略略苦笑后说:「我并没有打算介入你们之间。」
介入?裴竫自嘲地笑了,手指紧紧握住酒杯。面对一个一开始就存在的人,谁才是介入者?就算允诺不介入,那又有什么用?
「介入的人该是我才是。」裴竫冷冷地开口。
看着他始终听不进去的态度,裴彻叹了口气。「你这么想又是何必?在他身边的人明明是你不是吗?」
「若只拥有躯体,那又算什么?」
「你不相信麒羽的选择?」裴彻沉稳地问。
「选择?」裴竫忽地轻嘲反问,目光定定地看向裴彻。「你可知道我是怎样遇上他的?」
裴彻摇摇头。这一点麒羽并没有同他说过。
「我初次见他,是在你成亲那天。」他无视裴彻闻言怔住的神色,就像是陷入回想般缓缓饮着酒,低语道:「我看见他在那儿哭的时候就被吸引过去,然后他看见我、主动抱住我……就像梦似的,我在那天得到他。」
裴竫回想着,胸口一阵剧痛,让他几乎是要咬着牙才能继续说下去。
「我找了他两年,却在以为自己可以得到他之时,才知道自己是什么。」他抬起头,带着几分怨憎地看着眼前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貌。「选择?他做了什么选择呢?他只是在找一张跟你相似的面孔,就算不是我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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