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魔界之伴君(上)——怜书
怜书  发于:2009年0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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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濮阳柔羽用力握紧了拳头,思绪混乱得让他必须极力克制才能冷静的下来。『镜人』是圣魔界最可怜又可悲可怖的传说。他们的眼睛是一面最清澈的镜子,照见人心中最恐怖可怕的幻想思维与回忆,只要一眼,就能硬生生让人堕入永远不能回返的崩裂情绪,直至死亡──

  镜人又是皇族最有利的武器。拥有皇族血统的人不会受到镜人眼睛的影响,而能利用镜人。战争时,镜人可以在战场上不费吹灰之力催毁敌方最有力的将领;而承平之世,镜人又成为皇帝为了昭显其仁义磊落而诛杀的祭品。就算皇帝不杀,镜人也是所有野心者的第一暗杀对象,战世或平时,都一样……

  「君皇、知道这事吗?」濮阳柔羽自震憾中清醒过来,抬起头问道。

  「应该不知道。」九长老回道。

  「那就要快!」濮阳柔羽用力一挥手,猛地站起身来,「整军备,扬武器,赶在有人发现这件事前将玥救回来!」

  他不能让玥成为皇族互相争斗的武器,更不能让玥成为皇族昭示圣明的牺牲品──康靖王会放手吗?他没有把握。还有君皇……如果他知道玥是镜人,他还会想救玥吗?

  濮阳柔羽连礼貌都忘了,一转身就走了出去。

  

  『做什么!你们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呜啊啊啊啊啊-』她的手脚被很多粗暴的手抓住,她的嘴巴被塞住。脚和手还有身体都好痛,她一定在流血。

  她挣扎着在地上拖行,那些可恨的男人还在一点一点的接近她,用那种淫秽肮脏的词汇污辱她。她已经恐惧到哭不出声来,睁大的双眼里只看得见绝望。突然,她的手在地上被什么割了一下,温热的鲜血自她手上流下,她意识到那是一柄锋利的剑,她慌忙双手并出紧握住那柄长剑,巨大的阴影靠近,她的手抓住剑身,拼尽生命的最后一点力气奋力跃起将剑刺出──

  「哑-啊-」

  康靖王冲了进来,正好扶住玥向后软倒的身体,地上的女娃张着愤恨仇怨的眼,利剑已经快将她的手指切断,她还是紧紧的握住剑身,将手里抓着的剑一点一点的送入玥的胸口。

  康靖王一扭指将剑折断,一脚将哑儿踢开,鲜血大量自玥的胸口溢流出来,玥已经站不住身,血染的五指攀抓着康靖王的胸口,吃力的说道,「别、别杀……」头一偏,已经昏了过去。

  康靖王赶紧伸指点住玥身上几个止血的穴位,大喊一声,「他妈的,快去叫那群吃饱撑着的庸医过来!」

  康靖王是刚才才赶回来的。昊和末鬼的比试比出了莫名其妙的结果。末鬼一见到昊,绿箅也不要了,竟然弃战而逃!他本来还笑末鬼原来是个草包,没想到昊竟也跟着紧追不舍,连他在背后的殷殷呼唤都没有听见。他突然意识到末鬼可能知道昊的身世,他可能会因此失去昊……就赶紧派人出去找,但来报的都说两个人的速度太快,追之不及!追之不及?那本王养你们一群饭桶做什么?他一掌打翻几个教头,气得自己追了出去,可是他内力尽自深厚,轻功却不如那两个人,寻着线索追到桂匀河边,才突然想起濮阳柔羽劝退王禔、晁爽今天要来王府找玥的事;晁爽是有名的登徒子,给他见了玥没事都要生出事来!心里一惊,赶忙又奔了回来。

  才一进府,就听得晁爽几声杀猪价的哀号,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就冲出了王府,紧接着是一票宰辅那边派来的奴才。他还以为是府里的人见晁爽要对玥动手,出手教训了──还在高兴府里的奴才终于有了长进,一踏进暖阁才知道不是这么回事。

  镜人是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迹,康靖王喜得眉开眼笑,心里已经打了几个算盘,眼看哑儿挣扎着拿断剑还要砍过来,康靖王一阵不耐,一挥手就将她弹了出去,也不知道刚好砸中了什么,只听得一阵惨呼,已经没了声息。

  康靖王也不理会,一手抄起玥的腿弯将他抱上了床,却赫然看见一道晶莹的泪珠滚下玥的眼角,康靖王一呆,一群大夫已经提着药箱冲了进来。

  「王爷王爷!您怎么了吗?让小的看看!」一群大夫看他身上染了血,急着过来巴结,康靖王一扬手,巴掌打的带头的几个囫囵转了个圈,刚好趴到了床榻边。

  「病人在那里!」康靖王啐了一口,瞥眼又见玥颊边那道泪痕,看看外头那女娃十成十找阎王报到去了,突然心里一股又躁又闷的气涌上来,一抬脚,从一个站在外围挤不进去的大夫屁股上踹下,阴狠的一笑,「都去干活去!嘿,人死了你们就是陪葬!」

  哼,那样一个奴才死了还有美人给她垂泪,那天他挂了,还不知道有没有人肯替他烧香呢!一群兔崽子。

  

  末鬼和昊已经打了好几个时辰,从康靖王府的追逐开始,一直到出了康靖王的领地,追到这个人迹罕至的山仑。两个人的身上都沾满了野草枯叶,也都大汗淋漓。

  末鬼本来打算一避开康靖王的耳目,立刻就要将少年制住;但少年一见面就是杀招,出手全然不顾自身安危,再加上末鬼无心伤他,他却咄咄逼人,几次几乎是拼命的打法,也逼得末鬼不得不收手退让……但末鬼对敌经验何等丰富?他一面化解少年的剑法掌势,一面观察环境,以一枝亘生的粗藤将少年绊倒,顺势以千斤坠的功夫将他钉压在地上。

  「放开我!」少年气极怒吼,「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有胆量把我放了,咱们再来比过,我要打得你满地找牙!」

  喘息声在胸口嘴鼻间传递。末鬼盯视了少年好一会。他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濮阳少仲,身手招式都一模一样,但为什么濮阳少仲会在康靖王府?为什么会成为康靖王的手下?为什么竟然不认识他?

  「你叫什么名字?」末鬼问道。

  少年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你叫什么名字?」末鬼面无表情的又问了一次。

  少年只觉得腕上突然像被烧红的烙铁圈住一般,热辣辣的疼痛针刺般传来,少年被激得起了性子,「他妈的!……呜……」

  痛楚排山倒海般涌来,少年拼命咬牙不让自己发出难过的呜咽声;痛苦愈来愈甚,少年开始觉得头晕脸热,被他抓住的地方痛得麻痹,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一样。

  「说!」末鬼喝道。

  少年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狠狠的瞪着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冰凉的液体滴湿了他的唇,少年忘情的舔吮着,猛地睁开眼,赫然是那张可恶的面孔。他从来不知道他会这么讨厌一个人!他妈的,居然有人长得这么欠揍,让他在校场上一照面,无来由的一股怒气冒出来,就只想好好的揍他一顿!

  少年一挥掌就向他脸上甩去,未鬼身形一动,轻巧退了开来,少年这一掌直接撞上了岩壁,痛得龇牙裂嘴。

  「你叫什么名字?」末鬼低沈的声音问道。

  「干你屁事!」少年吼道。

  末鬼眼神一变,他想到一个可能。「你以前见过我?」

  「他妈的!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我要见过你?」

  末鬼也不生气,放下水袋,慢慢地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山里的夜晚十分寒冷。少年一整天没有进食,再加上穴道被制,左腕又被一条铁链锁在山壁上,扯又扯不断,站也站不直身,只能选择坐着或躺着,地上十分冰冷,衣衫又是山下初夏的凉薄,饿了喝点水还能忍忍过去,但寒气冻得他浑身疙瘩,细针一样戳刺着肌肤,他只能抱着膝,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他妈的,今天他居然得这么没用的冻死在这里──

  朦胧间感到一股暖意包围了过来,暖烘烘的十分舒服,少年微微一笑,正想继续享受这种温暖时,一股食物的香味突然飘了过来,肚子跟着骨碌碌哀号起来,少年猛地张开眼睛,果然看见一整只烤得酥香的鸡放在自己的面前。

  再仔细一瞧,那个全身黑衣的怪物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背对着他,看不出在做些什么。身下不知何时垫了厚厚一层毯子,身上也盖了一件大衣,他一动,衣服滑了下来,居然是貂皮暖裘……哼!现在巴结也来不及了!少年撑着手臂坐起身来,又盯了黑衣人一会,黑衣人仍然没有动作……他妈的,反正要杀他睡梦里一刀就结了,也没必要下毒吧?少年也实在是饿了,一把撕开鸡腿就啃了起来。旁边居然还有一壶酒,少年吃得渴了,提瓶对口就灌下。

  酒是温的,食物是热的,少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们在山上追逐了半天,没有半户人家,要弄这些东西起码得在几十里外,这家伙专程去替他弄来的?

  少年不可思议的盯了他半晌,想不透这人的用意究竟何在。王爷交待的绿箅还好好的放在身上,不取绿箅,自己一个失忆的人,又有什么可利用的?哎呀!该不会想利用他来威胁王爷?

  「喂,你!」少年用力吞下一口梗在喉间的鸡肉,「如果你想利用我来威胁王爷,我劝你及早打消念头!我和王爷前天才认识的,我只是答应他来教训你而已!」

  等了好半天,黑衣人也没有理他。

  这家伙聋了不成!「你抓我干什么?」

  黑衣人依然不言不动。

  「我告诉你,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都是不可能的!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放了我回去,兴许我一高兴,就不跟你计较了!……你他妈的哑了不成?」

  黑衣人除了偶尔离开去替他准备吃食之外,都待在少年视线所及之处。只是不管少年怎么说怎么骂,黑衣人都没有反应。  

  少年已经说到无话可说,气到无气可生了。

  少年最后没好气的说道,「喂,我要如厕。你要是不想我拉在这里臭死你,你就让我出去!」

  末鬼一听就站了起来,来到他身前,一伸手就扯下铁链扣连在山壁里的部分。

  少年愣了一下。铁链与山壁接得十分紧密,他居然这么随随便便就扯下来了?那之前打那么久难不成是在让他?

  「别走太远。」末鬼说道。

  少年瞪了他一眼,爬起来就走了出去。

  少年本来只是想出来透透气,转过一个山坳,发现他没有跟过来,旁边的野草又生得十分茂密,少年灵机一动就钻了进去。反正武功被制,若是放开步子奔跑,也跑不过对方,倒不如隐藏好自己的身形,等他找不到人离开之后,再出来慢慢寻路下山。

  ……结果等了半天等不到他出来找人。睡意渐浓,少年睁着酸涩的眼睛,开始觉得自己也许是做了件蠢事。说不定黑衣人听到他跟王爷没关系,早就已经不在乎他跑不跑了,那他还躲在这里当傻瓜?

  少年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正打算站起身来,突然,一阵轻微的嘶嘶声传入他的耳里。是蛇!少年一震,要反应已经来不及,一道纤细的绿影迅速扑向他怀中,张口正要咬下,另一道更快的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降下,五指一缩已经提着蛇的七寸站直了身。

  月光下,只见一条通体碧绿的小蛇,被抓在一个高大的男人手中。

  「你……」一句话未完,少年就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又回到了原来的山洞里,黑衣人依然背对着他,不同的只是,原来圈住他手腕的铁链已经拿掉了。

  嘴里的血腥味十分浓厚,少年舔着干涩的唇,慢慢坐了起来。身上没有什么不畅快的地方,却莫名的觉得疲累,连思考都懒。

  「你身上的绿箅,引来绿箅蛇。你因为蛇吐出的毒气而昏迷。」未鬼说道,「你喝下蛇血,已无大碍,但需要一段时间养复元气。」

  「你故意的?」该不会这家伙根本就是在等蛇来咬他,才会这么久都没有出去找他。但他已经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蛇一到你的身边,你就中毒了。我必须等蛇发动攻击,才能抓住它。」末鬼淡淡的说道,「你现在会觉得心懒身疲,是复原的必经过程,累了就睡,很快就会恢复精神。」

  「你是谁?」

  末鬼顿了一下,转身面对他,简洁的回答,「末鬼。」

  「你不是要绿箅吗?」

  「绿箅只是个幌子。」末鬼说道,「有人希望我别碍事,拿了绿箅走人。」

  少年皱了皱眉,他听不懂,不过反正这也不是他关心的事。少年又问,「为什么把我困在这里?」

  「你记得濮阳柔羽吗?」

  「谁?」

  末鬼微微皱起了眉。「你在客栈醒来之后,遇到了什么事?」

  啊!「你是带我去客栈的人?」少年猛地张大了眼睛。

  「嗯。」

  「原来我们认识?」少年靠着山壁,满怀希望的看着他,「我没有遇到什么事,一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知道我是谁?」

  末鬼难得的笑了一下,站起身来替一脸倦容的少年拉好毯子,「你休息吧,等你好了,我带你去见你的亲人。」

  

  玥自昏睡里醒来。胸口的伤似乎已被妥当的包扎处理,他慢慢撑起自己的身子坐了起来。

  「醒了啊?」突然推门进来的声音十分高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本王再叫人给你看看?」

  玥勉力挪身下榻,行了一礼,「臣玥,见过康靖王。」

  「嗳,」康靖王原本预料玥醒后就算不是大吵大闹,也一定会愤怒地质问哑儿的事,早准备了一车话,要说说是如何郑重的发落哑儿的后事,没想到玥却只是谦抑端庄的行了一礼,康靖王呆了一呆,赶紧趋前一步扶他坐回榻上,干笑道,「你是病人嘛!免了免了。」

  「臣久离皇城,政事荒废,恳请康靖王即刻送臣回京。」玥说道。

  「你要回皇城?」康靖王一听就笑了,「你昏迷了三天,镜人的传说已经传遍天下了。」

  「臣想也是。」玥平静的说道。

  「现在满朝文武眼睛都巴巴地看着皇兄的动作。寻你的人马已经撒了,濮阳柔羽调集兵马打算到本王这里把你要回去,结果还没出发就被带兵上皇城的诸王公贵族围堵在城里,说是让濮阳柔羽统兵,天下会大乱!你知道进上去的奏折里都写的什么?清君侧哪──你和濮阳柔羽!」

  「濮阳丞是受臣所累。」玥顿了一顿,「臣一人之事由臣一人承担。」

  「你还搞不清楚状况!」康靖王嘘了口气,笑道,「明着跟你说吧,濮阳柔羽已经得罪太多人了,不管你回去不回去,他都是难逃一死。」康靖王半笑的托起他的脸,端详着道,「这样吧,你跟了本王,本王保你平安!」

  「王爷厚意,臣心领了。臣相信君皇仁义深厚,必不以此加罪濮阳丞。」玥轻轻别开了头。

  康靖王耸了耸肩,缩回手笑笑道,「你别死心眼──濮阳柔羽一执政,不到一个月就把朝廷搞得鸡飞狗跳,最重要的一条桂匀河,历代都拿来笼络民心的,他连瞧也没瞧上一眼,嘿!都要淹大水了,他居然还整军经武,预备着战事,你说,什么样的皇帝容得下他这种宰相?好吧,要说他是为了你好了,以前你是皇兄捧在手心里的宝,他可以为了你容忍濮阳柔羽,可现在呢?全天下都要杀你,你当皇兄还把你捧在手心里疼?」

  玥只是平静地听他说话,表情动都不动。

  「要说你傻,还是说你直?」康靖王翻了翻白眼。玥美得不带一点凡气,没想到连性情也天真得像个孩子。康靖王带点不可思议的神情瞅着他,「你跟着皇兄也几年了,还不知道他的脾性?他一心要做千古名君,给万世立不败的基业;你再美再好,跟大片江山比起来,值得什么?」

  玥仍旧淡淡的说道,「臣不值什么,臣只求回皇城一见君皇,生死都无怨。」

  康靖王这才知道,看来纤细温雅的玥,骨子里比谁都硬!听他将生死说得如此平淡,康靖王不由心里一阵酸热涌上,干笑了一声,戏谑道,「可本王喜欢你,舍不得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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