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裘致远装模作样地骂了出去,可孙飞知道,这次,是做对了。裘致远的那一个似抱非抱的动作,安抚意味极强的眼神,都是孙飞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奖赏。
“司令今天不太对劲啊……”
“大半夜的,发什么春呢!”
从来没见过裘致远真正发飙的警卫们,在见识到裘致远几乎可以算是踢进门的焦躁之后,有些不平静,交接班后躲在宿舍卧谈着,可刚刚起了个头,就被打断了。
躺在下铺的扔了一只袜子,准确地降落在那个话题挑起人的枕头上。
“靠!杨景!你丫上次穿了我的新衬衣,居然拿臭袜子还我!老子跟你没完!”
“嘿嘿。”接过被扔回来的袜子,杨景讪笑,“你都知道了?不过,江杉啊,别怪我没提醒你,司令今天的情绪失常,最近小心些,别在背后发你的大花痴,要不,逮到了就是处罚。”
“切,你不发花痴?张彬不发花痴?再说,司令哪能知道这些!”江杉显然不以为然。
裘致远喜欢男人,早在当初对着叶非云肆无忌惮地纠缠时,就已经公国尽知。裘致远并不在乎,不像薛天纵和宗政呈那样忌惮人言,也不像陈铭和郑拯那样,聚少离多,根本就没有机会面对众人,裘致远的追逐,向来坦荡。
一个深情的战场阎罗,实在够那些寂寞春心的后生毛头们激动向往的,一个两个,在寂寞军营里,即便当初没那个倾向的,也在多了这么一个选择的示范下,开始了分不清是崇拜还是痴迷的“暗恋”。
裘致远不知道。
郑飞彤却很清楚。
“求求……你……”郑飞彤一声轻轻的低喃,把裘致远的情绪推向低谷。
有些气急败坏地扇了郑飞彤一耳光,裘致远不知道自己气的到底是这个脆弱的郑飞彤,还是自己居然真的不忍的情绪,果然是老了吗?!
挨了一耳光的郑飞彤仰着脸,五迷三道笑得跟白痴一样,才挨了几下,脸上早就是青紫一片,裘致远的手确实重。
“你给我醒醒!”掐着郑飞彤的人中,裘致远强灌了一碗药下去,幸亏郑飞彤很安生,既不挣扎也不闹,除了偶尔傻乎乎地笑两声,再用暧昧无比的撒娇音求两句饶,没有任何动静。
一下就心软了。
看着这样的郑飞彤,憋了一路气回来的裘致远蓦然被触动了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有规律地拍着郑飞彤的脸,裘致远却再也不敢用力了。第一次发现,郑飞彤原来不过是个巴掌脸,小小的,一只手就能覆盖整张脸。
“飞彤,飞彤!”呼唤了两声,裘致远不知道当初郑飞彤父母双亡时,郑拯是如何安慰他的,也不知道郑拯惨死后,陈铭是如何安慰他的,只是试探,试探着可能有用的安抚,在郑飞彤的坚强崩溃以后。
“求求……”把脸放在裘致远的手里,郑飞彤满足地哼哼着,根本不像是在求饶,呢喃着的模样,倒更像是在呼唤情人。
裘致远无奈地叹口气,将郑飞彤抱到怀里,小心翼翼地在床头靠着,手轻轻地拍着郑飞彤的背,宛如慈父。
他还只是个刚刚成年的孩子……裘致远并不十分清楚郑飞彤究竟比自己小多少岁,只是隐约记得,郑拯死的时候,陈铭带在身边的,是个瘦瘦小小的半高的小娃。
确实对不起郑拯,这一年,心思恍惚的时候太多了,多到,连郑飞彤这么多异样的行为举动,都一直没引起足够的重视。
郑飞彤不适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迷蒙得脸上现出一丝微微地痛楚,眉头皱了一下,那双好看的眼睛也眯了一下。
是哪里痛?裘致远沉静下来,终于慢慢品味出不对劲,手再次划过郑飞彤的身躯。
出了一头冷汗的郑飞彤却不再求饶了,死死咬住牙关,一言不发,没有方才潮红的脸色,也没有了迷迷道道的神情。
揭开崭新的衣衫,裘致远所见,是一片完整的肌肤,可裘致远伸出去的手指,却颤抖了。
轻轻地一触郑飞彤的腹部,郑飞彤就一阵无可控制地战栗,背部脊柱两侧、腹部、膝盖后弯、大腿内侧……所有神经末梢集中地地方,都油亮一片,皮肤晶亮可人,隐约有水光泛动。
指腹划过,郑飞彤迅速汗湿了脸庞。
原来,原来!原来如此!
“孙飞!叫李医生!立刻过来!”裘致远从来没有这样气急败坏过,听着孙飞答应了一声出去,想想还不解气,打开房门,追了一句,“带上枪,你亲自去。”
押也要把那个老是摆医生谱的伪尚民押过来!
江山独秀,到底是什么含义?
“郑副官,受的可不止是那一个刑,即便开始会求饶了,可他说的,始终不够多,裘司令,不好伺候哪!”莫名其妙想起彭雪涛送自己出门时说的那句话。
不止一个刑,也绝对不止是一次受审,除了江山独秀,还有什么?除了奶老鼠,和身上这一片片游离在皮下粘膜层的液体,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东西,被注入了这具年轻的躯体?!除了缓释剂……还有什么?
“哦,对了,裘司令现在可抱不动他,要小心哦。”上车后,彭雪涛还加了一句。
裘致远有些懊恼起来。抱不动?除了嘲笑自己如今的半残……还有郑飞彤的无法行走!
缓过被摁压痛楚的郑飞彤,很快就恢复过来,依旧腼腆地笑着,痴痴迷迷地望着空气,不时哼哼,丝毫也没有身体光裸的羞怯,神智涣散,除了不自觉地挪动着身体接近裘致远,就只会傻笑。
“他的尿液里有苯巴比妥钠和安非他明的代谢物,可是……”李斯诺的尚语讲得很标准,没有任何老外常有的口音。
裘致远有些耐不得听他卖关子,眉毛一簇,想说什么,却有硬忍了下去。
“新骨头好用吗?我检查检查?”李斯诺话还没说完,就伸手来捞裘致远的衣衫,“钢架用得很麻溜嘛,嗯,动作幅度大的时候有点迟涩,不过也足够我去拿个大奖了……”
李斯诺很年轻,痴迷医学,整天倒腾他那一亩三分地里头的花样,看着特真诚,却也照样不妨碍使坏,将裘致远从生死线上拉回来,却也同样在裘致远移植新脊椎骨的事上让裘致远受了无数苦。
三次!整整三次的移植!两次克隆失败,李斯诺居然还想来第三次,若不是裘致远的脊椎再经不起折腾,李斯诺一定不会考虑暂时使用人造替代品来更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