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虞抬眸,笑意更深,“还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背了这么大的一个黑锅。”
“施虞,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吗?”施虞单手托腮,隐隐的颤动着肩膀,他道:“我恨着莫誉毅,更恨着你,我恨着你
们这些所有自以为是的少爷们,我自恃能力比你们强,却因为我爸是二房,我妈是普通人。”
“无论如何,我们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二叔也疼爱你——”
“别给我提那个无能的父亲,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喝玩乐,他如果有点本事,我怎么会眼巴巴的守着
你们大房施舍的一点薪水就感恩戴德?”施虞重新倒上一杯水,似是有意的在水里加了什么东西。
施晔下意识的往后退一步,“你想做什么?”
“出了这种事,以施三少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的跟着莫家走?”
施晔怒目,“你觉得你有本事拿我怎么样?”
施虞笑起来时嘴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他冷冷道:“我当然清楚三哥的能力,所以我在等。”
施晔不明白他言外之意,看见地上侵湿了一整块地毯的水杯时蓦然一惊。
施虞笑意盎然的站起身,轻轻的晃了晃杯中的液体,“你放心,这个吃下去不会有什么痛苦。”
施晔双腿阵阵发虚,正准备开口叫什么,突然身体失去平衡重重的跌倒在地上,他不敢置信的双手
捂住自己的喉咙,声音被卡住,呼吸窒息。
施虞横跨在他身上,抬起他失去反抗能力的头,将水杯递到他嘴边,莞尔道:“自负过人的施三少
因错自杀,也算是赎罪了,一路好走。”
施晔紧闭着双唇,不让他撬开自己的嘴。
施虞却是不急,耐心极好的扯开他的下颔,倾斜着水杯,看着他喉咙上下翕动,笑意越发灿烂的将
水杯里所有液体灌入他的嘴中。
“你们都下去。”门外,一道声音如雷贯耳般响起。
施虞面色一沉,将水杯放入施晔手中,掀开帘子,从阳台上直接跳下。
施祺推开门,屋子异常的昏暗,整个空间没有半点灯光,如果不是帘子被夜风掀开露出微微的路灯
灯光,他或许会以为施晔已经睡着了。
灯光打开的刹那,迎风而来的还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施晔躺在地毯上,血沫从他嘴里吐出,他睁着双眼,满目狰狞的望着来人。
施祺三步并作两步跨步上前,地上的残迹,他嘴边抑制不住吐出的血迹,蓦然一惊,将已经陷入昏
迷状态的男人扛起带出房间。
门外保镖见状面上惶恐一闪而过,一个个仓皇的紧跟上前,生怕一不留意再次渎职。
车内,血腥味难以消散的充斥在车内,司机已将油门踩至最低。
医院内,整个医院全神戒备,哪怕倾尽了医疗精英,也只得一张白布遮盖过男人头顶。
主任满目遗憾的走出手术室,无奈的摇头,“对不起施老,施大少,我们尽力了。三少送来的时候
毒已入五脏六腑,他是求死,毒量比之秦小姐高出数倍,基本上已经是当场死亡。”
施老恍若被卸去了浑身的气力,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手里的手杖被磨得咯吱咯吱作响。
施祺心口一滞,他看着被推出来的轮床,双手颤抖的揭开那张白布,施晔已经面色全无,整个身体
已然冰凉,护士已经将他身上的血迹清理的干干净净,就如当初那个不可一世的施三少一样,唯独他睡
着了罢了。
“你是说他是自杀的?”施祺反问。
主任思忖一番,郑重的点头,“身上没有半点挣扎的痕迹,毒药是口食进去,所以应该是三少自己
喝的。”
施祺看不懂了,刚刚进去的刹那,他明明看见的是自家三弟那满眼的希望,他在车上虽然陷入昏迷
中,也紧紧的拽着自己的手,就怕自己把他丢下了一样,他如此强烈的求生意志,怎么可能会自杀?
“如果大少觉得怀疑,我们可以请求法医鉴定。”主任道。
施祺斜睨一眼说话的男人,拿出手机,指尖颤抖的按下号码,“把家里所有的监控全部调取出来。
”
“你在怀疑什么?”施老抬头,眸中盈盈闪烁着液体,他压抑着情绪,尽可能的保持冷静。
“如果三弟没有死,我或许会怀疑这是他故意设计的一个局,可是现在看来,是有人故意让他背了
黑锅,然后又伪造他自杀的情景,这个人是自家人。”
施老面上虽是毫无表态,但任谁都能感受到他在压制的怒火,他可以容忍外族的入侵陷害,决不允
许自家人设计杀害自家人的卑劣手段。
施三少去世的消息如同昨夜的那场暴雪,瞬间掩盖了整座城市,一时之间,施家再次被推至风口浪
尖上。
施家无论是大房还是二房,或者是支系家族,基本上齐聚医院,连带着闻讯而来吊唁的各大商会成
员挤满了整栋住院大楼。
虽然造成的轰动如此前所未有,施家却是全程缄默,连一个发布会都未曾召开,无人知晓施三少的
真正死因,也没有人能从医护人员中窥视什么秘密,如果不是被爆料,所有人都会以为这是一个玩笑。
秦苏关上电视,整层楼被施家严控守卫起来,基本上没有外面的喧嚣,还算安静。
但楼下或多或少的吵闹声还是源源不断的从窗外传来,她从床上走下,看了一眼大楼外围得水泄不
通的记者群,拉上窗帘。
房间显得有些安静,莫誉毅应该是去处理施晔的死亡事情了吧,她走向病房外,两名保镖面色严谨
的守在外。
秦苏推开门,保镖听见声音回了回头,却是未有表态。
她是听不懂法语,也没有过多的询问,顺着走廊走向楼道的方向。
施晔的尸体目前还停在病房里,听说会经由法医鉴定过后才会处理,她是相信施晔的清白的,只是
她想不通他为什么好端端的会突然传出自杀的消息?
停放施晔尸体的那层楼亦是被全程保护起来,除了医护人员可以进入外,连施家自己人都不得进去
一步。
施虞靠着墙站着,他目光如炬般瞪着那间被保镖严控把守的房间,他可以短暂的控制施家,但他没
有把握贸然进入那间病房,他不知道自己那一日匆匆离开时有没有落下什么,虽然他清楚药力会随着血
液的流失而消散,但如果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会不会出现纰漏?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做到无懈可击。
“施虞,你去看看你大伯母,免得她伤心过度又晕过去。”施二爷靠在椅子上单手扶额,这两天发
生的事,施家都疲了。
施虞微微点了点头,走向电梯的方向。
秦苏看着那道背影,有什么模糊的影子在自己的瞳孔里慢慢凝聚成一抹弧形。
厨房内,穿梭不断的身影,她记得当时她好像看见另一人从里面走出。
“苏苏,你怎么出来了?”莫誉毅从电梯内走出,一眼便瞧见了穿着病服站在不远处的白色身影,
焦急的跟上前,确信她没有大碍过后如释重负般喘了口气。
秦苏并没有理会他过于担忧的眼睛,指着与他刚刚擦身而过的男人,问道:“他是谁?”
莫誉毅随着她指向的方向看去,道:“他是二叔公家里的三公子施虞,怎么了?”
秦苏眸光微聚,“他跟小舅舅关系很好吗?跟你的关系又怎么样?”
莫誉毅揉了揉她的头,直言道:“你不会怀疑是他下毒吧?”
秦苏沉默,目不转睛的瞪着他。
莫誉毅诧异,“我与施虞虽然没怎么接触,可是外祖母和外公都说他是品学兼优的人才,不仅在公
司里做的出类拔萃,小舅舅的多数人际关系都是他在其中周旋,他跟小舅舅可谓是同胞一体,他不可能
会做出这种事来陷害谁,他也没有理由下毒害我或者害你。”
“人心最无法直视,某些人没有你想象中的善良,表面对你好的,不一定是真心实意。”
莫誉毅打横将她抱起来,“这事我现在也管不着,我现在只要看好你行了,医生说了你得卧床休息
三天,一不留意就让你偷偷跑了出来。”
秦苏本能的揽紧他的脖子,严肃道:“如果可以,你最好查清楚,毕竟对方要毒的人可是你。”
“正因为是我,我才不急,只要你好,我便无碍。”莫誉毅按下电梯,看着她稍稍红润的气色,搂
的越发用力,“有件事,我想我必须要告诉你了。”
秦苏嗯了一声。
莫誉毅瞧着她突然一副认真听课的模样,忍俊不禁得到掩嘴一笑,“苏苏,你有没有发现自己什么
地方不对劲了?”
秦苏蹙眉,除了吃不下东西,难道她还有什么隐藏病症?
莫誉毅理了理自己的用词,嘴角微微上扬,“苏苏,按照这日子算下去,再过八个月——”
“叮——”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秦苏自觉的从他身上下来,“先接电话。”
莫誉毅咬牙切齿的掏出手机,未曾犹豫的按下接听,“什么事?”
“你过来一趟。”施祺的声音从听筒内传出。
“我马上过去。”莫誉毅挂断电话,电梯怎么在往下走?他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忘记按数字了。
秦苏道:“如果有事先去忙,我自己可以回病房。”
电梯敞开,施虞双手斜放在口袋里,看着里面的二人,嘴角上扬些许,“秦小姐没事了吗?”
莫誉毅点头,“好好的躺着,我马上就会回去。”
电梯再次合上,封闭的空间里,施虞就这么盯着数字的上升。
秦苏低头,沉默着注意着身前散开的两道身影。
“秦小姐真是福大命大,那一天可是吓坏了在场所有人。”施虞音量控制的很轻,好似自言自语一
般。
秦苏冷冷一笑,“我在想如果是莫誉毅喝了,他会不会已经死了?”
“……”施虞情不自禁的攥紧拳头,故作一副诧异的表情道:“秦小姐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也亏得我福大命大,不然不就是替死鬼了吗?”
施虞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你的意思是秦小姐是误食了毒药?”
“施先生不是比我清楚吗?”秦苏反问。
施虞面上的表情顷刻崩塌,却又不得不伪装的那副哗然,他道:“我为什么会清楚?”
“一滴墨汁掉落在一杯清水里,这杯水立即变色,不能喝了,一滴墨融在大海里,大海依然是蔚蓝
色的大海,为什么?因为肚量不同,不熟的麦穗直刺刺的向上挺着,成熟的麦穗低垂着头,为什么?因
为两者份量不通,宽容别人,就是肚量,谦卑自己,就是份量,合起来就是一个人的质量。”
“……”
“没有肚量,没有份量,哪怕他伪装的再像高质量的人心,也只会虚有其表一捅即破。”
施虞垂眸笑道:“我好像听不懂秦小姐的话。看来我的确不是什么文人雅士。”
“你在嫉妒!”
一语成谶,施虞几乎是刹那间抬起头,目光灼灼的望着离着自己不过一米的女人,他能清楚的察觉
自己的心境起了什么变化,眼前这个女人虽然表现的不温不火,实质她的双眼就像是镭射灯看透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