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
“那就是你们在戏弄我了!我早就说过了人跟鬼不可能嘛!你们何苦呢!”
柏纳德结结巴巴反驳:“大叔你怎麼还在想那种事啊!我不是说不是了吗!”
静玛很冷静,完全忽略梅多的疯言疯语,直接切入主题,“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常常跟我炫耀在河边救过一个老人的事情?”
对於这类丰功伟业,梅多一向记得很清楚,面上不掩得意之色。“啊,那个嘛,小事情……”
静玛乾笑。
“这件事情嘛,说来话长,也有点蠢……”
月老有段时间特别喜欢到人间玩,尤其是化作小老头的模样。不过那日他其实不是来玩的,而是来工作。
工作之餘他不忘偷个闲,偶然看见有一小河,想想自己也够久没玩在河边玩水的游戏了,便现形而出。那条河不小,不少人结伴到此处烤肉玩水,月老不想在这麼多人的地方与大家共用资源,便向上寻了处比较幽静的。
谁料到玩太过火,竟踩到暗流,一时惊慌乱踩,又非常幸运地踩到漩涡。
惊慌失措下使他忘了该怎麼脱困,一心想著要是自己这个肉身死了该怎麼办,“月老下凡间,结果肉身竟然被淹死了”这种话他可不想听到!
好丢脸,好丢脸……可是该怎麼办!
他几乎能看见帝释天那张要笑不笑、眉头要挑不挑的脸,摆明瞭在说“我当这麼久的神,头一回听说有神仙被水淹死的”的样子,虽然溺死并不会造成实质上的伤害,但是却足够被嘲笑上一阵子。
他什麼都能忍,就是不能忍受这样的事情。
要是真被淹死了,他月老的顏面要往哪摆!好歹他也当了几千年的仙啊……
就在此时,同样依著河流寻处幽静地方的梅多出现了,梅多此时只有十四岁,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髮型还是十分帅气的西瓜头。
未来的国家栋樑一见有老人溺水,二话不说掏出随身携带的童军绳,打了个童军结,不忘童军老师的话打四个,动作迅速的往河中一拋,尚未完全变音的稚嫩声音大喝:“这位爷爷快抓住!”
於是就在偶然的机会下,两人相遇了。
回天庭后,月老对这个善良的少年念念不忘,只是不凑巧的,竟然那两天身体不太舒服,兴许是吸入太多人间晦气而发了高烧,但半梦半醒间,他仍不忘要实现“善有善报”这件事,於是颇為虚弱地吩咐下去。
“找出梅多艾迦这个名字,替他选上最好的姻缘。”
他们当然妥善完成,月老也就没再注意整件事的动态,两年后他突然想起当初那个少年,一时兴起便拿出姻缘簿找他的名字,看到配偶栏那格,原本始终掛在脸上的恬淡笑容瞬间僵硬,嘴角下弯九十度,下巴也滑至地面。
姓名:梅多艾迦(现年十六岁,男),A地球居民。
姓名:摩寧勒斯.莱恩海棣(现年三岁,男),B地球居民。
月老一口气哽在喉间,险些消失在仙界。
十六岁,三岁,男人跟男人,还不同地球来的。
“混帐东西!这件事情当初是怎麼让你们办的!”
月老难得大怒,将姻缘簿卷成筒,重重往地上砸去。几个月老手下跪在地上趴伏颤抖。
其中一个比较大胆,结巴好几次,才将一句完整的话说出口:“当时、当时最好的灵魂,的、的确是,是那个摩寧勒斯……”
“饭桶!然后你们就选了一个婴儿吗!”
“因、因為……”
“还有因為!婴儿也就算了,男人跟女人你们分不出来吗?你们眼睛有问题吗!”
“……那个,男风……天庭也很盛行……”说著还不忘偷看月老几眼,再将眼球往上吊,看向“最上头的那个”。
“你、你们!罢了,那A、B地球呢?你们眼瞎啦!”
“因為梅多艾迦身上有B地球的感觉……”
月老这才没吼回去。
的确,梅多艾迦这个人,身上A、B地球的感觉交错,若不是当时清楚自己在A地球,当他遇见梅多时,真要以為自己不小心跑B地球溺水来了。
红线缠上之后两年内都能反悔,两年内不解下来,接下来就十分难办,尤其是当初月老的下属们十分贴心,想那是头头直接交代下来的事,还多绕了几圈,缠的又坚固又牢靠,号称就是玉皇大帝劈雷也斩不断,一阵子还為之得意洋洋。
月老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之后基於补偿心态,月老就时常隐身在梅多身边照顾他,偶尔自己来不了凡间便差人看著,一阵子竟照顾出心得,越看这个梅多艾迦越可爱,乾脆私自收為乾儿子。
后来等梅多又大了一点,月老有鉴於成人世界的险恶,决定在人间也安插个保姆照顾梅多,前后找许久,发现最适合的人就是静玛。
一开始只是有意无意的现形给她看,果然静玛十分聪明,趁梅多睡著时来到他身边,朝空气喊:“你在这裡吗?”
他果然没看错人。
与静玛交代吩咐完之后,又隔些年,他再有意无意地让莎莎看见,但莎莎并不晓得全情,只隐约知道爸爸身边有些东西,是一般人看不见的。
梅多听完后,乾笑,再乾笑。
“你们开我玩笑,哈哈。”
摇摇晃晃地牵起机车,摇摇晃晃地走了,然后摇摇晃晃地在十字路口与人擦撞,摇摇晃晃地被揍入医院。
其实也不是什麼大伤,不过就是牙掉了两颗,手有些骨折而已。
静玛冷冷地替他削苹果,梅多终於转过身来,一脸像是要哭了。
“静玛……我的成就是我自己来的。”
“是,是。”
“我自己有能力的。”
“嗯。”
“还有……”
“嗯?”
“你跟那个月老商量商量,红线那头,换个人接好不好?”
这两天梅多一直感到很烦恼。首先他对之前静玛那句“你的人生一直很顺遂”与月老的照顾做连结,耿耿於怀许久,好不容易才对自己復原点信心,又有另一烦恼笼罩而上。
他吞吞吐吐地问柏纳德:“我问你,那个,摩寧勒斯他,他是不是……咳,很——很——喜,不是,我是说,很崇仰我?你知道,我是一个成功人士嘛,那些小鬼多多少少都会,啊,就是像崇拜英雄那样,那个,哈哈……”
梅多捏著衣服,由下而上抬眼看柏纳德,表情既紧张又无辜。柏纳德五官扭曲,眼神古怪地往下瞪。
“你……”
大叔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
柏纳德:“——你终於顿悟了?”
大叔惨叫一声,将头埋入棉被裡大喊“我什麼都不知道”。
不得不面对现实的大叔,此时心态上有点微妙,他感觉自己似乎有点开心,不对,呸!开心个屁,他一点都不开心,只是一点点无所谓的虚荣而已!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抗拒。
他觉得自己应该抗拒,所以在态度上他剧烈抗拒。
而当他将摩寧勒斯的态度与月老一事做结合之后,他有点难过。
有点沮丧。
难过沮丧什麼?不,他不知道,他不想知道,他什麼都不知道。
那日趁著空閒他来到图书馆,找了几本有关於民间传说与宗教性质的书细读,找到一些资料,知道月老的传说是从何时开始,知道红线有绑手也有绑脚一说,看到这裡他下意识地摸摸小指,越搓越大力,像要将上头无形的线扯断似的。
回程的路上他遇到一算命仙,算命先生告诉他,他面色红润运气正旺,尤其是红鸞星。
“怎麼说?”梅多犹豫许久,还是在算命先生面前坐下。
算命先生摸摸山羊鬍鬚,高深莫测地笑了,“这一切,都是命啊。”
命。
“我命你老杯!”
梅多踹掉算命先生有点刻苦的摊子,气呼呼地跑了。
回去后梅多还是很烦恼,他先将那几本有关月老的书藏在上锁的抽屉裡,不许柏纳德进他房间——為此他费了一番工夫,比如说在门板上画咒贴符。那点骗钱的玩意儿对柏纳德当然没效,可柏纳德没有那种别人越说、他越要做的恶劣个性。
梅多在无人打扰的情况下,研究了一整夜,外带上网查询,次日开车飆到月老庙前想找专业的问,可惜不知哪来的害羞与鸵鸟心态,让他在外围绕三圈最后跑掉,这个样儿就像要送情书给仰慕者的小女生,有意无意在对方教室外走动,最后还是没骨气地跑掉一样。
当然——梅多先生在心裡这样反驳:不,这两件事情重要的等级根本不一样,叔叔我的等级高多了,就是这边跟这边这样大的差距。
他对方向盘不停说著。
回家后他还是对这件事情放不下,犹豫许久还是打电话叫静玛过来,他神秘兮兮地左右张望后才关上房门,拉著静玛坐下。
“那个,那个,你……”
“嗯?”
“你知不知道那个,就是你知道,呃,丘比特啊,不是射一箭就会让人喜欢上别人吗?就是那个……”
静玛多少猜出他要问什麼,没说破,含笑等他慢慢龟出完整内容。
他欲言又止地捏著手指,视线闪来闪去就是不敢看静玛。
“那个,你知道嘛,所以,我、我是跟东方的神不熟啦!所、所以我——我——我们公司,哈哈,最近正巧在做一个专题就是有关,呃……”
静玛觉得很有趣。
事实上,看梅多这样,她就特别感到好笑。
刚认识梅多的时候,觉得这人很讨厌,认识久了,就觉得这人很能够滋润她枯燥乏味的生活,製造了许多乐趣。比如说现在。
“你究竟要问什麼,就直接说吧。”
“是有关公司的,不是我的。”
“好吧,你们公司要问什麼,你就代替他们直接说吧。”
“呃,就是,丘比特——”
“被他金箭射中的人,会爱上第一眼看到的人。”
“对,所以——所以,那个,我想问,月老,月老他,他的红线是不是也——”
果然是要问这个。
静玛朝他微笑,颇有辅导室老师,对接受辅导的学生笑的感觉,“放心,梅多,月老牵的是‘姻缘’‘感觉’的事,还是,看个人。”
虽然不晓得静玛是不是唬弄自己的,但他选择听好话,就像希望时间快一点时,总会认為跑快点的那面鐘是正确的;希望慢点时,总觉得跑慢点的那面鐘是正确的一样。
梅多十分兴奋地接受这个结果,但不忘强调:“啊,我要替我的公司谢谢你啊。”
“我的公司”那四个字刻意说的特别重,静玛在心裡补上一句:真是欲盖弥彰。
得到答案后的梅多心情特别好,柏纳德也感觉到了,於是忍不住问:“大叔,你梦到摩寧勒斯跟你告白?”
“告个鬼!”
柏纳德对梅多突然说出自己种族这件事感到费解,但他大概知道那是骂人的,梅多时常说一些让他无法理解的脏话。比方说,上回他骂了一句“你他*的碗糕”,他就思考很久,為什麼碗糕也能拿来当作脏话这个问题。
这晚的梦让梅多觉得,柏纳德真是个十足十的乌鸦嘴,梦到告白是没有,但剧情绝对比告白更诡异更惊悚。
梦中他穿著一古代妇女服装,摩寧勒斯则是大老爷的锦衣装束,只见大老爷狠狠捏住他的下顎,一手紧揽在他的腰上,邪佞地笑,“被我看上了就是我的人,想换?门都没有!”
他抽抽噎噎地想逃,却给丢上床,大老爷开始脱自己的衣服,脱完自己的换脱梅多的,脱完两个人就裸体交迭在床上滚好几圈,印象中自己惨叫了很久,对方也喘了很久,终於完事,大老爷坐在床沿抽事后烟。
“我在你身上留下印记,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你觉悟没有?”
他特别委屈地靠在床边抽泣点头,两隻手紧紧抓住棉被,觉得身体冷心也很冷。
“哼哼哼哼……嘿嘿……”
大老爷又压上来,说了句:“有反应了吗呵呵,嘴上说不要,身体倒是挺诚实的。”然后两人又在床上滚好几圈。
醒来之后他有点恐惧,也有点想笑。摩寧勒斯那是什麼鬼臺词……不、不对!不是这样!他在意的不是这个!
梦到这种梦真是羞耻,噁心,骯脏,对方怎麼不是阿波罗,而是那个身材差劲的摩寧勒斯呢?
他抹一把汗,翻开棉被要下床洗把脸,突然觉得怪怪的。
他往下一看,一声惨叫。
喵的他奶奶的!老子竟然射了——
事后他对自己心理建设许久:梅多这不是你的错啊,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再说都四十岁了,究竟不是二十几岁的小伙子,能这麼说射就射不简单,梅多你真是龙马精神。
在这番自我催眠之下,梅多总算比较能接受这场偶然的梦境,但总不给柏纳德好脸色看。当然,突然知道自己一直受某神明保护——而且还是颇有名的神明,梅多心情复杂,其中夹杂一些虚荣以及好奇。
这日他又在月老庙外绕三圈,终於鼓起勇气踏入,拿起清香点三炷,学著别人有模有样地朝神像拜三下,想说些什麼却彆扭的说不出口,最后随便将香往香炉一插,害羞地冲出门,正巧与一无聊来晃晃的小神擦身而过。
小神下意识地往旁边挪挪,正觉这人莽撞,却无意间看见梅多的脸,愣,摸著下巴细细思考。
“怎麼这麼眼熟呢……”小神一边沉思一边往内走去,才要与庙裡的天兵天将打招呼,抬头竟对上月老神像,感觉有一道光闪过脑袋,他一击掌,想起来了,於是什麼都还没做,又匆匆离去。
围在那聊天的天将们,隐约觉得他要去的地方,是月老府邸。
[发表时间:2008-3-15 23:40:04]
天天爽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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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当梅多艾迦在A地球过的十分快活的时候,B地球的政治竞争行动正如火如荼地展开。普挪斯登一派不愧為当年最大党派,反扑速度迅速且激烈,执政党几乎无法招架,最后逼得首领禾查.忽席不得不走险步。
——他们找上了麦斯。
说服其它党员时,忽席是这麼说的:“雀尔门一家从以前就覬覦著‘王座’,那麦斯也绝不可能是什麼甘於居第二的人,何况,看似顺从的人往往不是没野心,而是心机深沉。”
眾人想想也对,“雀尔门”这个名字在政坛上,也曾经居於龙头老大的位置,直至这几十几年来,雀尔门在麦斯的领导下越见低调,甚至有人当著麦斯的面开玩笑说,他像普挪斯登的家臣,当时他只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