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耶律隆明人一走,赵括摒退左右,全身乏力地靠在椅子上,怔怔发起呆来。
嘴唇上还残留著刚才那一吻的味道,赵括抚摸著自已的嘴唇,心中猛然一痛!
耶律隆明,你究竟是谁!
为什么你有孟兆卿的样貌和气息,却不是他?
如果你不是他,又为什么连亲吻都这般相象?
本来已经刻意压制的思念在那深深一吻后,顿时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那短短的十几天的、南柯一梦般的一切;相遇的浴室,晨起的早餐,挑选衣服,公司,摔碎古董,受伤住院,激情的性爱!仙境般的山谷,落水......
心思细细的弦绷得死紧,好痛!好痛!痛得难以呼吸!
赵括揪住胸前精刺绣的衣服,痛苦地蜷缩起来,將头深深埋进双腿间,整个人都缩在椅子上,痛苦地痉挛起来。
「王爷!王爷!您怎么?」
琴儿惊慌的声音从远处直扑过来,很快,赵括感觉有人將自已扶起,面前琴儿、管家、侍卫长紧张而苍白的脸一齐围过来。
「......」赵括张嘴,却说不出话。
「快!快!宣御医!」管家立刻发號施令,「秦侍卫,將王爷抱到寢宫去!琴儿,去准备水......」
顿时,全府上下都忙碌起来。
直到赵括舒服地躺在床上,缓过气,胸口的揪痛也减轻几分,脸色总算平復下来,没那么雪白了,大家才松了口气。
御医仔细检查过,没有任何收穫,开了安神补气的方子,被客气的送走了。
不到半天,各王府、大臣都派人过来探视,闹得活像出了什么大事一般。
等大家都走了,寢宫总算安静下来。
赵括摒退了左右,静静靠在床上,安静地呆视著窗外优美的景致、脑子里依然是一团乱。
窗户轻轻响动,赵括一惊,转头一望,只有窗櫺在隨风摆动,並不见异状,他才松了口气。
但是等他回过头来,赫然发现床边已经矗立著一个高大的身影。
「你......你......呜呜......」本来想喝斥,嘴巴却被对方马上捂住,赵括只得用眼睛瞪视突然闯入他房间的男人。
耶律隆明一边制住赵括,一边居然掀开床帘翻身上床,挨著赵括躺下,一把將他拉过来,搂在怀里。
赵括一边挣扎一边张嘴咬,但是对方手劲奇大,居然无法挣脱开来,张嘴咬也没咬住那捂著嘴的手掌。
「別出声!」耶律隆明低声在他耳边说,「要是被你的下人看到你这么副样子躺在我怀里,就算我不求你皇兄,他也不好拒绝將你不许给我吧。」
赵括瞪著他,想想自已现在只著了里衣,被个男人拥著躺在床上的情景。要是放在以往他定然会觉得无伤大雅,但是被孟兆卿好好「教导」过后,他已经知道男人之间也会有禁忌的曖昧,於是,他停止了挣扎。
耶律隆明笑笑,將手鬆开,「这样就对了。」
「你来干什么?」赵括压低声音,喝问。
「听说王爷身体不適,本王特来探视。」耶律隆明伸手摸了摸赵括的脸,被赵括躲开,他笑了笑,「王爷可要好好保种身体,这里前往我大辽国度,还有大半个月的行程,王爷的身体要是不能承担这么长的旅程,本王会非常担忧的。」
「谁说了我要跟你回国!」赵括怒喝一声,「你我素不相识,简直大胆放肆,说出如此无礼的话......」
「我已经跟你的皇兄稟报过了!」耶律隆明打断赵括的恼怒,「我向你朝圣上提出要迎娶你的要求。」
「我皇兄不会答允的!」赵括瞪他一眼,侧开头。
「呵呵......现在不会答应,不过,如果你自已也愿意,你皇兄定然不会忍心拆开我们一对鸳鸯的,是不?」
「谁跟你是鸳鸯?谁说我会答应?」赵括再度恼怒地瞪著他。
耶律隆明突然抓住赵括的头髮,將他头固定,低下头,快速在赵括的唇上偷了个吻,趁赵括张口欲咬时,赶紧抽身转开。
轻轻抚摸一下赵括粉嫩豊润的下唇,耶律隆明的眼神变得湛蓝幽深起来,「你给本王的感觉,是不会拒绝的。
「今日日间的那个吻,本王分明能感受到你......王爷你同样的沉醉,又怎么会拒绝?而且,现在你躺在我怀里,身体却没有丝毫的抗拒,反而是非常自然的贴顺,也说明王爷你其实对本王早已倾心......」
「闭嘴!」赵括喝斥打断他的话,「本王才不会对你一个蛮夷之族倾心!我、我只是......觉得......觉得似曾相识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似真似假的话,赵括说完,自已也是一愣。
但同时,耶律隆明也愣住。「果然,王爷也有同样的感觉。本王昨日在宫中望见王爷身影时,也有此感觉,就像......就我们是久別的恋人般......非常熟悉、非常依恋......」
赵括瞪圆了眼睛,诧异地盯著男人迷惑的脸庞。他也觉得他们是似曾相识?
「孟......兆......卿......」赵括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轻轻呼唤这让他揪痛的名字。
「啊?王爷在呼唤谁?」耶律隆明蹙眉。
赵括失望的闭嘴,摇摇头,「不是唤谁......只是我一个旧识......」
探探赵括的额头,確认没有任何异常,又仔细观察了赵括的气色,甚至把了把他的脉象,耶律隆明確认赵括身体並无大碍,这才翻身从床上起来,掀开垂帘站起,整理一下衣服,回身对床上发怔的赵括温柔地笑笑。
「王爷身体並无大碍,本王就放心了!这里本王不能久留......王爷,本王先行告辞。」
赵括还来不及说什么,耶律隆明的身影已经快速消失在窗外。
同时,门口轻轻有叩门的声音:「启稟王爷,皇上驾到。」
赵禎先挨著床边坐下,仔细询问了赵括身体的不適,又问了御医的方子,点头说:「括儿还是不要上朝了,在府中静养,將身体彻底调息將养好了,再为国尽力。」
「是......」赵括知道自已再说也无用,本来就不赞成他上朝的皇上现在又见他病倒,更加不会改变主意。
「另外......」赵禎看了看左右,左右立刻醒悟地安静退下,他挨近床俯下身,低声说:「今日午后,那大辽的使节镇南王耶律隆明居然理直气壮地来向朕提亲,说什么要迎娶括儿你为他的王妃,並且征得了括儿的同意......此话可真?」
赵括顿时一惊,「这、这......」
「这廝果然是一派谎言!」赵禎一脸愤怒,「朕知括儿你年幼,本就不懂那风月之事,何况是男人之间的那些混帐事情?那廝此次才初来我朝,与括儿是初识,何来的两情相悦、私定终身?朕回去家会痛斥他,给污蔑了我们括儿的蛮族一个教训!」
「皇兄......」赵括迟疑了一下,「我、臣弟我......確实曾见过与那耶律隆明长相一模一样的人......而且,也確实与那人有过......有过......」
赵括从小跟著赵禎长大,素得赵禎的宠爱,向来对这位当了皇上的兄长没有什么隱瞒,这次虽吞吞吐吐、掩藏一些,但还是说出了「实情」。
「啊?这、这......可是当真?」赵禎的震惊不亚于朝堂王的龙顏大怒,神色异常,「此等事情,括儿也不能胡说。」
「臣弟不敢隱瞒皇兄。」赵括对那段恍如一梦的过去虽然也不敢確定,但是那份锥心的思念却是真实。
「这么说来,括儿你真的对那耶律隆明......」
「括儿对他並不知晓,此次是初见......不过,括儿確实与长得如镇南王耶律隆明同样的男人有过肌肤之亲......请皇兄饶恕括儿的不孝不义!」
赵括挣扎著从床上起来,伏地跪倒,「括儿確实对那人非常思慕,以至於身体一再不適......但是那人,不知道是否就是这个耶律隆明。」
赵禎脸色发白的沉默了半晌,才扶起赵括,安顿他躺下。
「括儿你真的跟......跟那样的男人......有过肌肤之亲?」赵禎说这话时嘴唇都有些发抖。
「括儿不敢隱瞒皇兄。」
「......这事、可有其他人知晓?」
「括儿从未跟任何人提过。」
赵禎沉吟半晌,「括儿,你、你真的对那个男人......如此倾心?」
赵括顿时泪满眼眶,哀怨的表情活像被丈夫冷落的怨妇:「皇兄......我......我真的很想念他......要是能跟他在一起,我可以不要荣华富贵,还请皇兄成全......」
赵禎低下头,沉默半晌,重重长长地叹口气,「括儿,你这种事情居然都瞒著朕......朕一直以为我的括儿是对朕最坦白的人......」
「括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既然如此,如果括儿自已愿意,朕也不会坚持......唉......」赵禎再度叹息,「如果括儿愿意嫁给那个大辽镇南王,朕也会成全你,但是括儿一定要想清楚了,再回答朕。」
「是!」
赵禎站起来,拂拂黄袍上的褶皱,「作为王爷出嫁不符合我朝规定,朕会以公主和亲的方式將你嫁出去。从今以后,你就不再是我们大宋的王爷,我们的安靖王爷重病不治仙逝......你,就算以后要后悔,也没有家回了......你可愿意?」
赵括低头沉吟一下,咬咬:「括儿愿意!」
「唉,孩子大了,果然不中留啊,朕的括儿也要离开朕了......」赵禎乏力地慢慢走出门,「既然括儿如此执意,朕可以成全,可是,朕真的不愿意括儿到那荒蛮之地去,何况还是跟著一个男人......」
「皇兄!」赵括望著赵禎渐渐走出门的背影,无力地垂下了头。「括儿已经长大了,自已的选择,自已会承担后果。」
◆◇◆
因为赵禎交换的条件和即將离开熟悉的环境,综合起来的惆悵让赵括失魂落魄了一天,躺在床上,哪里都不想去。
没想到,耶律隆明第二日居然又趁王府中无人伺候的空档,潜入赵括的寢宫。
这次赵括也有了心理准备,没有表现的诧异。
「你皇兄来问过你了?」
赵括看他一眼:「你的消息倒灵通。」
耶律隆明笑笑。
熟悉的笑容让赵括心里轻轻一痛。
「王爷答应了没?」
赵括咬咬唇,別开头,躲避著耶律隆明探究的眼神,「待我考虑一下再回復。」
耶律隆明笑得更深了,他挨著床边坐下,猛地將赵括抱住:「王爷何必犹豫?王爷分明对本王早已倾心,又何必將到手的幸福往外推?」
「你......不是那个人......」赵括在他怀里,贪婪地吸著近似于孟兆卿的味道。
「哪个人?」耶律隆明抬眉。
「我梦里的人。」赵括低声说。
「梦?」耶律隆明抱著他的手臂突然紧缩了一下,「什么样的梦?」
他顿了顿,突然將赵括扶正了身体,一脸的慎重,「是不是一个......有著很多高楼、汽车之类古怪的奇异世界的梦?」
「啊!」赵括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你......你......」张口结舌,「你也有过同样的梦?」
耶律隆明皱著眉,站了起来,围著屋子踱了几圈,复又坐下。
「我来出访的前几天,曾经在夜晚的梦里见过一个奇异的世界,但那只是梦,我分明感觉自已就像一个影子,一直跟在一个长得几乎跟我同样模样的男人身后,看著他每天上下班,身边......他身边有个......跟你长相同样的男孩......」
「当真!」赵括这次连眼睛都快瞪出来了,「那个梦境是不是有个半空中的房间,客厅是这么大,有很柔软的沙发......还有这么大,这么薄、掛在墙上的电视......」
他边说,边比划著自已梦里看到的那些东西。
「哦,对了,孟兆卿有辆车,这么大,跑的非常快......哦,对了,他的臥室是蓝色的,有个几乎两个人大的镜子,非常亮,连人的头髮丝都清晰可见......还有,他的佣人叫閔姐,烧的菜很好吃!还有还有,他的公司在一条很繁华的街上,也在半空中......」
隨著他的描述,耶律隆明本来还算镇定的脸色越来越惊异,幽蓝的眼眸也越睁越大。
「你、你也梦到过......那样的怪梦?」耶律隆明不可置信。
「......」赵括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回答,是梦吧......他好象並没有做梦,一切都真实得可怕,但如果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他的身体又分明没有那些还没癒合的伤痕。
「不知道是不是梦......我、我觉得是真的一直在孟兆卿身边度过了十几天......」
耶律隆明顿时泄气地靠在床沿上,低头捂住额头。「难怪我说王爷你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似曾相识......原来......原来是那个梦,我们都做了那样的梦......」
他鬆开手,抬头望著赵括:「虽然是梦,但那个男人的所有思想、所有感情,都像是发生在我身上一样,感同身受,真实的就像我是他一般。王爷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个男孩的一切就像是你自已......」
赵括张著嘴点头。
耶律隆明沉默了一下,果断的点头:「我在梦里,看到那男人那么爱男孩却最终失去了他,那时我就发誓,如果遇到那个男孩,一定要对他好,才不会像他那样痛苦地几乎要死去......所以,不论你答应还是不答应,我都会將你带回国。哪怕是绑架,也要將你绑回去!」他站起来,握紧赵括的手,「有人来了,我得走了。王爷既然做过同样的梦,自然知道我的感受......那么,王爷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他放开心,退开,「我会等候三天,静待皇上的回音。王爷你......保重!」
在赵括还没来得及呼唤时,耶律隆明的身影已经消失。
与此同时,琴儿推开门,端著补品进来:「王爷,燕窝粥燉好了,请用膳。」
◆◇◆
当赵括进宫,將自已的梦境从头到尾详细与赵禎稟明,並將耶律隆明同样遇到的事情也如实上报后,赵禎叹著气,摇头说:「孽缘!孽缘!没想到括儿昏迷的十六日时间,居然发生如此多的怪异......
「唉,朕说过,会尊重括儿的选择。既然括儿已经心有所属,朕也不愿意让我的括儿今后生活在一辈子的思念里......你......你跟他去吧!」
大宋明道三年深秋。
大宋惠敏公主远嫁大辽镇南王。
大宋送亲的仪仗、陪嫁足足装戴了二百八十匹马车。
同年初冬,宋安靖王赵括因久病不治,撒手仙逝,享年十五岁。
《全文完》
番外篇:圆梦
孟兆卿今天又加班。
窗外已经夜色深沉,整个办公大楼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办公室灯火通明,静謐空旷的办公大楼分外寂寥。
孟兆卿放下手中的档,捏了捏发胀的太阳穴,靠在办公椅上,望著窗外纽约繁华不夜城绚丽的夜景。
他不想回家。
从S市回到总部,那份深深埋在身体內的失落、痛苦、寂寥,让他开始恐惧夜晚一个人的日子。
抬手看看表,还早,不到十一点,还是找个地方喝点酒,隨便找个男孩打发打发时间,也好过一个人回去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和那刻骨铭心的对赵括的思念。
拿著车钥匙,乘坐电梯到车库。
站在电梯里,不禁又想起赵括第一次乘电梯时,惊慌之下闹的那些笑话。
赵括......你现在在哪里?
那天船翻了之后,他跳下水到处寻找,也没找到赵括的影子。
「返璞归真」的工作人员因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出动了几艘打捞船,协助寻找失踪的赵括,但都一无所获。
別说人,就连衣服都没看到半件。
赵括就像突然出现一般,在孟兆卿的生活中突然消失了。
是回宋朝了吗?
孟兆卿下意识拿出烟,点著,吸了口。
他平常很少吸烟。但是自从赵括走后,烟癮顿时大了不少,彷佛成了他如影隨形的朋友。
或许是回宋朝了吧?如果真是穿越时空而来的神秘旅客,发生同样的情形,磁场也相似,应该会发生时空错转,返回原来时空的可能。
孟兆卿毕竟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对这种有科学根据的事並不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既然要回去,又何必来?还打乱他平静的心!
孟兆卿觉得自已不仅是爱著赵括,同时也恨著他!恨著这个拋下一切的男孩!
车库里光线不大好,有些灯管烧了,管理人员还没及时更换,孟兆卿就著隱约的光线找到自已的车,开门坐入,发动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