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使坏》————花绫
花绫  发于:2008年09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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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於明显的差距使她垂下眼帘,咬住嘴唇,忍住泫然欲泣的悲伤,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换了手机号码,辞了航空公司的工作,没有回东京老家,也没有投靠父亲。离开庄园的宫野尧仿佛断了线的风箏,音讯全无。
  不死心的渡边龙司,在承认自己也半信半疑的心情后搬进宫野尧的卧室,企图寻找任何可能透露他去向的蛛丝马跡。
  渡边龙司肯定自己喜欢宫野尧的心情,但若要称那份情绪為爱,他自己也没有把握,毕竟要让水野瑞季的影子走出自己的心需要一点时间。
  至於要多久,渡边龙司也没个准,谁知道是一年半载,还是另一个六年。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无论如何,他都想再见宫野尧一面。
  不,是必须再见他一面。
  為寻找他的下落,渡边龙司连各国新闻都没有放过,举凡飞机失事,或任何一篇与日籍人士有关的小道消息他都不肯遗漏,然而世界之大,要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寻找一个人的下落根本就是大海捞针。
  随著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渡边龙司心裡的悔恨也逐渐扩大。
  他不懂,渴望回到吉川正睦身边的宫野尧為什麼要不告而别?
  是什麼理由让他丢下最爱的男人选择离开?
  难道说,他对吉川正睦的恋慕之情已不復存在?
  倘若真是如此,他就没有理由接受自己的胁迫出卖肉体,只為了守住秘密不被公开。直到前往酿酒节取材,渡边龙司很肯定宫野尧的心都还系在吉川正睦身上。
  如果结城亚裡香没有说谎,宫野尧离开的时间是从酿酒节回来的当天。
  也就是说,造成宫野尧决定离开的分界点,应是从节庆返回庄园途中的某件事、某句话甚至是某个动作。然而那又是什麼?除了装有笔记型电脑的公事包遇抢,宫野尧身受拳脚之伤,自己到底还遗漏了什麼?
  成大字型躺在宫野尧床上的渡边龙司翻来覆去,左思右想就是找不到答案,眼看著夹在指间的香烟就快要烧到皮肤了,感觉到热度的渡边龙司正要将它丢进烟灰缸裡时才注意到,放在床头的圆形烟灰缸早就已经被烟屁股塞满,根本找不到空隙。
  渡边龙司很篤定宫野尧离开的理由,必定和最后几天一起朝夕相处的自己有关联,可他就是想不透,那关键的联繫到底是什麼。
  还有自己对他越来越放不下的牵掛,背后的真面目又是什麼?
  是来不及表达歉意的亏欠感?是单纯对他美丽容貌与肉体的眷恋?又或者是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某种情愫?
  这些没有解答的混乱情绪随著时间的累积,在渡边龙司体内升温发酵,而宫野尧就这麼完美地消失在他的世界裡,仿佛这个庄园裡的一切对他已不再重要。而自己,连被他憎恨的价值也荡然无存。
  就算没有爱,但……你是讨厌我、打心底恨我的,不是吗?
  宫野……你怎麼能够把对我的恨一笔勾销?
  你怎麼能够连恨我都不愿意?
  这是渡边龙司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想念一个人,每当思念到深处,渡边龙司都怀疑自己快要崩溃了。
  没有头绪,无法理解,所以更想抓住宫野尧问个清楚,到底是什麼原因使他做出了这样冷酷的决定?
  好不容易才能够看见他对自己露出笑脸,像朋友一样谈心,怀抱著可以和他发展出良好关係的渡边龙司,突然觉得只有单方面期待的自己简直像个傻瓜。
  要是早知道他要离去,或许还有机会可以挽回,然而一切已经太晚。
  来不及对宫野尧说抱歉,也来不及对他更温柔的悔恨啃噬著渡边龙司重度自责的心。
  他无助地凝视著电脑桌面上的宫野尧,那是在酿酒节採访时,他脱下上衣站在洗手台前清洗身上葡萄汁时,顺手拍下的照片。渡边龙司多希望他能够开口说话,回答缠绕心头的眾多疑问。
  
  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城市。
  清澈的蓝天高无止境,透明得像是清水稀释过的水彩画出来的。
  宫野尧到现在还忘不了他。
  為什麼是他而不是他?
  这句充满哲学意味的问题,在这个留存文艺復兴精神的城市裡,紧紧缠绕著宫野尧。
  原以為忘记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一种本能,毕竟那些发生在日常生活中,不停反復来过的事,总是在你心血来潮想要记起的时候一溜烟儿地消逝的一乾二净,好像它从来不曾存在过。
  现在才明白,人是越想要忘记却忘记不了的动物。
  儘管已经过了一年,越是努力想要遗忘却越是牢固的渡边龙司的记忆更趋鲜明。经常在猛地一瞬间,例如穿越马路与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上班快要迟到而全速冲进车站那一刻,或是心情难过沮丧而仰望天空的时候,那些与渡边龙司有关的记忆就像是幽灵般出现在眼前困扰著他。
  简直就是记忆的恶作剧。
  当它无预警地出现时固然令人心痛,然而,宫野尧并没有因為有段忘不了的记忆而觉得不幸。他每一天都恰如其分地享受这个城市的美丽与芬芳,脚踏实地的朝梦想迈进。
  东京的天空、法国的天空、义大利的天空,都是相连一气的吧。
  所以,只要望著湛蓝无云的天空,宫野尧就会精神百倍,重新振作。
  
  东京某报讯:
  义大利知名收藏家久病辞世,委託律师将收藏多年的画作进行拍卖,并将拍卖所得捐给国家艺术中心,作為培育艺术品修復士的教育基金。
  
  在得知消息之后,渡边龙司立刻连夜搭机前往佛罗伦斯,想要掌握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一大早,渡边龙司就和几位收藏家约在一间歷史悠久的咖啡厅交换讯息,对下个星期就要举行的拍卖会信心十足。
  名画家愷沃菲斯的「少年维纳斯」正是此次拍卖名单上最抢手的作品之一,许多爱好者纷纷从世界各地集中到义大利,渡边龙司当然也不会错过。
  席间还包含一位年轻剧作家左近寺隼人,渡边龙司的好友。
  左近寺隼人是两年前崛起的鬼才型剧作家,特立独行的个人魅力加上出眾的外型,使他炙手可热地横跨电视、电影圈,甚至成為经纪公司网罗的艺人。為了替东日本电视臺撰写的新剧增加具有新鲜感的元素,左近寺隼人特地飞到义大利观摩整个拍卖会的进行过程,一方面搜集写作素材,一方面会会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身上散发著华丽光芒,身高超乎常人的左近寺隼人和渡边龙司一样拥有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看!那个站在柜檯收银机前的小子,够正吧?」
  他虽然已经年届三十,但仍像个徒增年龄的淘气鬼,给人的感觉跟他说话的口气一样不太稳重。左近寺隼人从口袋掏出一张印有咖啡厅招牌的便条纸,上面写著一串像是电话号码的数字,在渡边龙司面前露出炫耀的神采。
  「要是他的臀部可以再翘一点就更完美了,你说是吧?」
  渡边龙司啜了一口香浓的咖啡,笑了。
  渡边龙司欣赏他轻狂不羈的性格和拥有无限创意的头脑,然而他容易对事物生腻,在一般人眼中,或许可以用所谓的艺术家特质一语带过,但是渡边龙司并不这麼认為,尤其是他对感情的三分鐘热度。
  这一点在渡边龙司看来,左近寺隼人表现得像是个被名利冲昏头,心灵也尚未成熟的大孩子。围绕在他身边的男男女女像换新衣服一样,多得目不暇给,速度也快得惊人,却从没见过他对谁真心过。
  或许是在一夕之间爆红的关係,左近寺隼人正忙著尽情享受名利带来的优势,担心他会因此悄悄流失一些珍贵本质,渡边龙司不由得语重心长地发出提醒。
  「不要玩过头了,小心你会因此错过生命中真正宝贵的东西。」
  然而,左近寺隼人只是依然故我,在经过落地窗前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寻找下一个艳遇。
  
  告别友人,渡边龙司推开咖啡厅厚重的玻璃门来到大教堂前的广场,阳光从天洒落下来,刺眼得让人必须闭上眼睛。观光客来往穿梭的残影,像幽灵似地缓缓在视线可及之处徘徊游荡。
  转身的下一秒间,一个纤细修长的身影突然闪过正前方。
  如果不是渡边龙司日以继夜都在脑海中反芻他的影像,恐怕没有办法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
  一双没有杂质的澄澈明眸,在随步伐震动飞舞的轻柔髮丝底下闪闪发亮。阳光照射在那柔和的脸上,透明细緻的皮肤显得更加白嫩光灿。
  即便双颊略显消瘦,但是那张犹如愷沃菲斯笔下少年维纳斯的脸,和纤细得令人爱怜交加的身形,正是渡边龙司刻在心上的宫野尧的记忆。
  身体在大脑下达命令之前奔了过去。
  宫野……尧!
  渡边龙司在心底喊著。
  纤细的身影被吸进人潮拥挤的商场中,渡边龙司推开购买纪念品的观光客,全速奔跑。
  然而,宫野尧的背影在数十公尺前的人群中,倏地消失了。
  被焦急充满心智的渡边龙司,继续朝著一秒鐘前还在的人影方向狂奔过去,粗暴无礼的推挤,在他呼啸而过的身后引起此起彼落的谩声。
  站在商场正中心,十字路**会处,让宫野尧再次从手中溜走的悔恨,犹如千万支锐利的箭,一口气刺中渡边龙司的心臟。
  
  如果可以,渡边龙司愿意用已经到手的名画,换取再见宫野尧一面的机会。
  从那天起,渡边龙司每天都会到广场去。
  仅仅打算停留一星期的计画,因為这件意外的发展有了变卦。不论是真实还是幻影,渡边龙司内心都產生了可能和宫野尧重逢的期待。
  坐在露天咖啡座上,像个偏执狂仔细盯著广场上经过的每一张脸。
  然而那份篤定会找到宫野尧的雀跃,终究经不起一天天毫无斩获的等待,期待重逢的信心终於被磨耗得所剩无几。
  看著天上的云朵,渡边龙司不得不深深叹了口气,想要扫除内心的疑惑,他想说服自己,那天看到的人并不是宫野尧,那不过是阳光和记忆的恶作剧,却怎麼样也无法劝服自己放弃。
  渡边龙司认為只要相信两人能够见面,他就一定能够见到宫野尧,就像他终於得到愷沃菲斯的画一样,所以绝对不能气馁,更不能放弃。
  怀抱著重新燃起的希望,在打道回府的途中,渡边龙司被一股熟悉的清香吸引,走进广场旁一条不起眼的巷弄,映入眼帘的是一家门面素雅的香氛舒疗沙龙。
  
  踏进这间规模不大的沙龙,充满整个厅堂的芬芳,令渡边龙司想起宫野尧身上的味道,高雅洁净的清幽香味。
  在堆满亲切微笑的金髮接待员引领下,简单淋浴后,渡边龙司穿上店家準备的绿色丝绸浴袍,来到专属包厢门口。
  厚重的木门被推开,出现在眼前的人影令宫野尧猛然一惊。
  房间内的窗户敞开著,微风掠过窗臺,白色的布帘被风吹得鼓胀起来,仿佛驰骋在海上的风帆,空气中的悬浮微粒清晰可见,眼前的景象显得几分梦幻、不真实。
  宫野尧忆起他那双深邃透亮的瞳孔,想得入神。
  眨眨眼,瞬间觉得头晕。
  那是类似意识陷入昏迷前,分不清现实或是记忆的感觉剥离现象。
  產生晕眩的缘故,脚也显得有些不稳。
  封存的记忆被眼前的男人触动,如纪录片连续播放了好几个画面,宫野尧赶紧闭上眼睛,终止不断浮现的记忆。
  要是马上睁开眼睛的话或许会昏倒,宫野尧按捺住激动的情绪,开始默数。
  十、九、八、七、六……数到一,然后颤抖著睁开眼睛。
  讽刺的是,渡边龙司就像是乘著看不见的时光机,从记忆深处走出来,活生生的站在宫野尧面前。
  在这种地方偶遇的讶然和衝击,还有错愕与惊异等复杂情绪,令他不禁倒抽了一口气,心跳骤然加剧,喉咙也异常灼热。
  渡边龙司脸上的表情也自然不到哪去,在胸口激动翻涌的情绪和宫野尧旗鼓相当。
  一年多不见了。
  宫野尧一点都没有变,身上穿著白色的制服和蓝色的工作围裙,装扮极其简单,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反而给人一种清爽洁净的感觉。
  应该说……他不带任何杂质的纯净气质格外醒目,不经意映入眼帘的瞬间,就让人离不开视线。
  渡边龙司凝视宫野尧的眼睛,深黑色的瞳孔对眼前的现状感到不安而微微颤抖,就在同时,渡边龙司的怜爱之心更加旺盛。
  宫野尧的黑眸中倒映著就快要被吸进去的自己。
  在喘不过气的难受与兴奋中,渡边龙司好不容易说出话来。
  「好久不见……」

[发表时间:2008-4-4 12: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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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像照顾病人的看护,宫野尧转过身安静地準备。
  他点燃放在房间角落的蜡烛,取出顾客指定使用的精油,倒几滴在熏香臺上盛了清水的凹槽裡。
  没多久,马鞭草的淡雅清香,便随著嫋嫋上升的轻烟融入空气中。
  宫野尧确定熏香台飘出马鞭草的香味后,用仿佛在水中行走的缓慢姿态回到床边,作了一个手势,请仍像座雕像般全身僵直站在门口的顾客躺下,在他脱下浴袍的赤裸身上盖上保暖用的小毯。
  「请把心静下来,慢慢感受这个香味。」宫野尧这麼说,渡边龙司缓缓作了一个深呼吸。
  开始进行头部按摩的宫野尧,同时解释起马鞭草的功效,声音温柔地传进渡边龙司耳裡,他想起自己躺在宫野尧大腿上交谈的那个夜晚,两人的心,前所未有的靠近。
  紧接著,宫野尧开始说起马鞭草的生长环境以及蒸馏方法。
  渡边龙司觉得,他的声音比香味更有紓解压力的效果。他逐渐忘记想问他的事,只是静静听著他柔和的语调,感受他指腹和掌心渗入皮肤的力道和温度,逐渐放鬆、睡去。
  
  渡边龙司满心都是宫野尧专注地垂下长睫毛的模样。
  从不小心在店裡相逢那天起,虽然已经成了常客,但除了產品说明,以及必要性的简单指令,例如:请坐、请翻身、请将手伸到背后等等之外,宫野尧还是无视他想要进一步交谈的渴望,继续装聋作哑。
  渡边龙司知道他在逃避自己,或者说是拒绝自己贴近他的真心。纵然被拒於门外的感受痛如刀割,渡边龙司也不得不承认,这都是自作自受的结果。
  但瞬间,渡边龙司却在镜子裡的倒影中,意外捕捉到宫野尧眼中的另一种感情。那种类似止不住流泻而出的情愫,湿润了宫野尧漂亮的瞳眸。
  待渡边龙司想要进一步确认那眼神代表的涵义,那令人燃起希望的目光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今天的疗程到这裡结束,您可以起身到盥洗室泡澡。今天您选择的精油是洋甘菊,可以帮助精神放鬆,我会在稍后為您送上茶点。」
  即便宫野尧已经行了一个礼离去,渡边龙司仍无法从他身上移开自己的视线。
  肉体都不知道接触过多少次了,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认识对方。包括他的家人和朋友、养过什麼宠物、念过什麼学校、参加过什麼社团……什麼都可以,甚至是小时候感冒过几次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渡边龙司全部都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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