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挑呆头笨郎》————凌豹姿
凌豹姿  发于:2008年09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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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玉剑自己也落了泪,不排拒的让解语餵他喝药,才沉沉的睡去。
解语趁他睡时,為他全身抹了药,看了伤口,她才知道為什麼将军总是闷闷不乐,為什麼他总是连话也不爱说。
她端了空碗出来,宋逸湘已在门外等了许久,他夺过了空碗,唤著宫女:「再去熬煎另一帖药。」然后他怒视著解语道:「冯玉剑有说什麼吗?」
「将军什麼也没说,因為他的嘴已经肿得不能说话了。」
宋逸湘不知道她是在陈述事实,还是在讽刺消遣他,他看著她平凡无奇的面貌,这样的女人连去当妓女都不够格。
「如果妳聪明的话,不要再让我听到妳回答我这样的话。」
他要进去看冯玉剑,解语轻道:「殿下,请你不要进去,冯将军才刚睡著了,你一进去吵醒了他,他又会呕出药来的。」
闻之,宋逸湘就要打死她,她的眼神却很清明。
「我并不是在讽刺你,殿下,我说的是事实。」
她的眼神与冯玉剑的眼神一模一样,说的话与冯玉剑更是一般无异,宋逸湘没打下去,他冷静了下来。
「妳给我好好的照顾他,他要是伤势恶化,我第一个杀的就是妳。」宋逸湘说完拂袖离去。
※ ※ ※
有解语的阻拦,宋逸湘几乎无法进去看冯玉剑,但是他知道冯玉剑的伤势好了许多,偶尔在门外还听到他低微沙哑的说话声,伴著解语低柔的回答声,他不知他们在裡面谈些什麼,但是他心情却益加的喜怒不定。
一日,他就自行的推门进去。
冯玉剑坐在床头,正在教不识字的解语识字,原本表情还挻温和,一见到他进来,立刻变得空泛;宋逸湘火大了起来,就要破口大骂。
此时解语站了起来,低声的化解了这场战争:「将军,药应该凉了些,该吃药了。」
她将温热的药碗端起,一匙匙的餵到冯玉剑的嘴裡,还细心的擦拭他的嘴角;宋逸湘像个白痴一样的站在原地,没有人理他,纵然想说话,他们两人亲密的样子,也让他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属於这裡。
他自行走出门,头痛欲裂,心裡烦乱玉极,绕出了宫门,就到了镇国府;镇国夫人看他心烦,就拍手叫出為他备好的歌姬舞姬,让侒在綵带纷飞与歌声轻柔中遗忘所有的不愉快。
舞姬歌姬裡有容貌冶艷的,镇国夫人留了几人在房裡服侍他,他选了一个声音特别甜美的歌姬在床上伴他,那歌姬不但撒娇一流,就连在床上的婉转娇啼也动人销魂,他尽兴到了半夜,烦躁不但没有稍减,还越来越加重。
他推开这个美艷的歌姬,不顾还是半夜,就走回宫,到了自己居住的宫房;他推了门进去,解语正睡在榻上,而冯玉剑在床上睡得很熟,没有醒来。
解语被惊醒,正要说话,他懒得废话,直接命令:「给我出去。」
解语只好点头出去。
宋逸湘走到床边,冯玉剑的伤势已好了许多,他轻手轻脚的上了床,在他身边躺了下来。他的黑髮整个舖散在他的手掌心,他轻柔的握住,心中所有的烦躁都在握著这束头髮时奇异的消失一空。
冯玉剑呼吸浅浅的睡著,他看著他略白的嘴唇,已经记不得他吻他的味道是如何,因為那距离现在太久了,除了第一次欢爱时他吻了他之外,其餘没有任何一次在欢爱时吻过他。
他现在忽然很强烈的渴望吻冯玉剑,渴望这麼强烈,让他几乎愿意以生命来交换。他侧动身子,却令冯玉剑睁了开眼睛,他盖住他的眼睛,不想看到他见到他时眼中鄙视的神情。
「闭上眼睛,我这一夜想说话,你爱听也好,不爱听也罢,我就是要你听我说话。」
他说了许多许多,小时候最爱玩的游戏,被奸人陷害惨死的娘亲,在宫中一些有趣的人事物;还说了许多他印象最深刻的宫中事,说了他的姨母、祖母、爹亲、兄弟姊妹。他语无伦次的乱说著,脑裡有什麼,就说什麼,没有顺序,也没有安排;既像错乱,又像小孩的童言童语,他甚至连冯玉剑是不是在听他都不知道。
「最后,前皇后争权夺利下,不只我娘亲被毒死,我也被毒死了。我姨母不知从哪裡得到消息,将我送到了苗疆。苗疆有位苗疆人尊敬的神子,听说他有神力,只要这个人不是命寿该尽,而是因為意外才死的,他一按在死人的头上,死人就会活过来,我被他摸著额头就活了过来。
我一年有几日住在苗疆神子家,他是个很美很善良的人,全身好像会发光一样,他说我们这群被救活的孩子命寿虽然不该尽,但是靠他的神力而活的时间有限;他会為我们指点一个地方、一个人名、甚至是一个胎记,去等能再為我们延寿的人,只要那个命定的人爱我,我就能活下来。
我们死前都会发作三次,我已经发作过第一次,再过第二次、第三次,我就要死了,然后……」宋逸湘的声音变得很小,将手中那束冯玉剑的头髮轻轻的放开,「然后你就自由了。」
他的话变得强硬:「我不会道歉的,我不会承认我做错,是你故意激怒我的,是你连一句我爱听的话都不愿意说的。成千上百的人都会对我逢迎諂媚,只有你不会,我要你说你喜欢我、你爱我,哪怕只是装饰漂亮的谎言、只是毫无意义的言词……」
接著他的声音变得轻淡:「我都会非常高兴。你睡了,你就不会知道我在说什麼;你恨我,那你就更不屑我说什麼。你说我对你是什麼感情,我恨不得挖出你看解语的那两颗眼睛来注视著我,恨不得你脸上带笑的看著我,更恨不得你会逢迎諂媚的说些好听的话来讨我欢心。你不知道我想宠一个人时,那个人是多麼的幸福,你错失了这个,你会遗憾百万年之久。」
愤恨的声音变低,「我想宠你,我想在你身上留下我的印记,我想让你在我身下低呼著我的名字,并甜美的喘息著,面红耳赤的抓著的背渴求。你猜猜我现在最想做什麼?我走了大半夜的回来宫裡是要做什麼?我想要吻你,好想吻你,吻你是什麼味道,我全都忘了;你那一夜叫出好多声音,可我都忘了,记不清楚了。我好想吻你,你不会肯的对不对?你寧愿死,也不愿意让我再碰你一次,对不对?
你真奇怪,冯玉剑,明明可以那麼简单的讨好我,你偏要激怒我,明明能上我的床是很多人梦寐难求的一件事,你却要拿剑杀我。你呆得太蠢、太正、太可笑;你说我的声音裡含著虚偽,我说的话都是假的,那你告诉我,我这一夜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宋逸湘苦笑的注视著冯玉剑,「我也不知道我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自己也猜不出来,你来帮我猜吧,我已经完全不知道我自己在说什麼了。玉剑,我爱你我好喜欢你。你从来没对我说过谎,不对我逢迎諂媚。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我只是好气,我好嫉恨解语,我看到她就是一肚子的火,因為我知道她脸长得虽丑,但是她的心比我美丽许多;我不知道我為什麼会知道,但是我就是知道你会爱上她,连看也不会看我这样心地丑恶的人一眼。」
他苦笑的声音变得渴求:「我想得到你,却不知道该怎麼得到,是不是以前我得到东西都太容易了,所以我真心想得到的东西,却不知该怎麼去得到?我想要让你爱我,让你非常的爱我,我希望夜裡能搂著你睡,白天你会自动的投进我的怀抱,让我看见你的笑容;生命的延长已经不再重要,我希望你心裡充满著我,我不要那些虚情假意,我要你真心真意的爱我。」
宋逸湘笑出绝望的声音,「这很难是吗?这不可能了是吗?是我搞砸了这一切的是吗?是我让你不可能爱我了对不对?」
他轻抚著冯玉剑的头髮,看著他伤重未癒的身体,声音忍不住在悔恨中哑颤:「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我没有打算要伤害你,我只是气疯了,因為我爱你爱到无路可走的地步。」
夜凉如水,宋逸湘低声的轻诉,而冯玉剑则闭著眼睛,呼吸平稳的没有发出声音。也许他有在听,也许他是真的睡了,可他不在乎,他亲手毁了冯玉剑爱他的机会,而那机会一旦消逝,就再也不会回来。


第九章

天亮了,解语已迫不及待的进来。
宋逸湘一夜都没有合眼,他的眼眶发青,见到解语进来,就下了床,拋下了一句话:「好好的照顾他。」
解语一夜担忧的在门外守候,只怕宋逸湘要伤害冯玉剑,但她这一夜并没有听见什麼声响。她走向床舖,冯玉剑的眼睛已经张开看著华奢的花帐,她默默不语的為他涂药,冯玉剑低声道:「我想回家,不想留在这裡了。」
解语轻柔的点头,「好,冯将军,我们一起回家吧。」
「我好累啊,解语,我们辞了官回老家去吧,你当我乾妹妹,我回去帮妳选一个好人家嫁了,我待在京城裡好累。」
解语知道他不只肉体受到伤害,就连心灵也很疲惫,她為他而流泪。「好的,冯将军,你是我的恩人,你到哪裡去,我就到哪裡去,我扶著你离开吧。」
冯玉剑让她扶著,走出了宋逸湘的宫房,宋逸湘闻讯赶来,他却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解语轻道:「冯将军想回府去了。」
宋逸湘嘴微颤著,却什麼也说不出来。他最后道:「好吧,来人,备轿送你回去。」
冯玉剑抬起头来,看著宋逸湘,他的眼裡已没有痴呆茫然的神色,也没有越过宋逸湘望著不知名的远处,他就这样凝视著他,好像没见过他似的注视著;宋逸湘的心口就像要碎了,又像要膨胀似的回望著他。
轿已备好,冯玉剑收回目光,他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的坐进了轿裡,而刚才的惊鸿一瞥已让宋逸湘心口泛著澎湃的情感。他默然的看著轿子远去,解语向他欠身為礼,就跟著轿子去了。
轿子越行越远,直到没了身影,宋逸湘才走进了宫室,床上彷彿还有冯玉剑的餘温,他埋进了床舖,让自己感染以后再也碰不著的冯玉剑的气息。
※ ※ ※
宋逸湘回了宫,太后特地為他安排了一场热热闹闹的洗尘宴,皇上、几位皇子及公主都当了陪客,就连嫁出去的公主也被请回宫。由此可知,他在皇家的地位牢不可破,逢迎拍马的话语更是多如天上繁星。
但他知道这些繁星虽亮却容易变换方向,不似那真诚的人一句轻诺,他含笑的听著这些话,心裡的空虚却变得更大。
当毫无预警的第二次发作来时,他躺在自己的榻上喘不过气的呼吸著,发作使得死变得那麼清楚明白。
死前的心灵一片空虚,他想得到的人得不到,想爱的人不可能爱上他;第二次与第三次的发作间隔时间很短,他若不去见冯玉剑,以后就再也见不到。
夜色迷茫,待发作停了之后,他披起衣服,冯玉剑纵然不想见他,他也要见他。
※ ※ ※
十天来的修养生息,冯玉剑的伤好了七、八分,他在宫裡的那一段时间,宋逸湘谎称带著他到外面看大夫,所以冯玉剑回来后待在房间休息,也没人觉得奇怪;只除了这段时间,宋逸湘不再住在武状元府外,其餘的都与之前一样。
夜深人静,冯玉剑睡在床上,当门有动静的时候,他已经醒了过来。
门被宋逸湘推开,他一身的白袍,神色虽有些苍白,还是之前那俊美无匹的模样。他跨进了门内,低柔的声音道:「我今夜想要出去走走,陪我好吗?」
冯玉剑只是看著他,并没有动作,宋逸湘声音便轻颤地道:「求求你。」
冯玉剑身体微动了一下,他将脚套进鞋子时,宋逸湘已经蹲在他的床边,為他穿鞋,并拿起衣物披上冯玉剑的肩。
冯玉剑伤还未癒合,行动还有些迟缓,宋逸湘轻柔的抱起他,跳上了屋簷,往不知名的云海深处行去。他既没有抗拒,也没有说话;两手将他揽在怀裡,他粗浅的呼吸喷发在自己的颈侧,就足以让宋逸湘感觉到一种模糊的幸福。
跳上了京城最高的山巔,倚著一棵大树坐了下来,正对著繁星及新月。冯玉剑被他抱在怀裡,一样的滑坐了下来,靠在他的胸前,双手揽住他,宋逸湘便不肯让他再离开自己的怀抱。
两个人都无语,看著浩瀚如诗的景色。山上风冷,宋逸湘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盖在冯玉剑的身上,低声道:「别著凉了。」
冯玉剑没有回答任何的言语,而宋逸湘能抱著他就已是心满意足。
他温柔的触抚著冯玉剑的髮丝,「我就快要死了,有什麼是我能為你做的?不论是任何难办的事,我都能為你做到。」
冯玉剑还是一样的静默无语,就在宋逸湘以為得不到回答的时候,冯玉剑却轻声道:「我要你上树為我摘一片树叶。」
这个要求很古怪,宋逸湘却立刻站了起来,一跳上去就摘了一片叶子,他拉起冯玉剑的手,小心的放在他的掌心;冯玉剑捲起了叶片,放进嘴裡,吹出来却是高昂的单音,然后变成凄寂的乐曲,随风吹进了京城万户人家的窗中。
宋逸湘一夜听著这不知名的乐曲,让冯玉剑伴著他,度过他人生中最后一个夜晚。
※ ※ ※
天要亮未亮,宋逸湘再把冯玉剑抱在怀中,送回了武状元府中的房间。
冯玉剑这一夜除了要他摘叶之外,没有再对他说过任何话,没有任何一个女子或男子在他怀裡会这麼样不懂得讨好他,但他却觉得这一夜是他人生中最美最好的一夜。
他将冯玉剑小心的放在床上,再為他细心的盖上被子,然后轻合上了门,像怕惊吵到冯玉剑;在合上门的那一剎那,他温柔的对冯玉剑说了句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的话--
「谢谢你。」
门合上了,冯玉剑有没有回答他并不知道,不过他已经十分的心满意足。踩著疲惫之至的脚步回宫时,他躺在冯玉剑曾躺过的床舖上,连手都劳累得举不起来;但他将手放在鼻端,好像还闻得到他触抚冯玉剑髮丝时留下的一丝残香,那香味沁入了他的心肺,比所有的媚香、甜香都更加的香甜动人。
他将手轻放在心口,好像他的髮丝还倚在他的心口,暖和了他已快跳不动的心。
心口的跳动越来越慢,他合上了眼睛,耳边好似还听到冯玉剑吹的乐音,感受到冯玉剑坐在他怀裡的温度;他真的好想吻他,却连一根手指也不敢移动,只因為他害怕看到他看他的鄙视神情,他至少要带著虚假的甜蜜而死。
※ ※ ※
宋逸湘突如其来的死在宫裡,御医看不出是什麼死因,太后大发雷霆的要斩首几个御医,御医个个是吓得全身寒颤;皇上则怒火衝天的责骂著服侍宋逸湘的宫女太监。
镇国夫人赶了来,看到了宋逸湘的尸体,禁不住的流了眼泪,大哭道:「怎会这样?怎麼会这样?他明明跟我说过要我安心,他知道怎麼活下去的!」
宋逸湘年幼时被毒死,就是被镇国夫人不知送到了哪裡才活了过来,现今他又死去,太后哭得几乎要晕死过去。
镇国夫人要人抬起穴逸湘,冷著眼神红著眼道:「我知道要怎麼让他活过来。太后、皇上,交由我去办,你们安心吗?」
事已至此,太后点了头,镇国夫人便叫人把宋逸湘抬到了镇国府,另一方面要人到武状元府把冯玉剑这个狗东西给捉来。
※ ※ ※
她将宋逸湘放在一个摆有软榻的密室,把他安放在榻上,而冯玉剑也被强行押来。
镇国夫人冷怒道:「我知道逸湘要活过来需要你,是不是?他有对你说过这事吗?」
她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冯玉剑都没有回答,镇国夫人怒火燃烧,要人将冯玉剑押进密室,让他跟宋逸湘共处一室,她锁上了门怒言:「你要是救不了他,我就要你死无葬身之地,他一日不活过来,我就让你活活饿死在这裡。」
密室在地牢底下,镇国夫人拾阶而上,再关上了一重的铁门,将冯玉剑活活困在地牢密室裡。
冯玉剑被推进了密室,他缓慢的站了起来,起身去看软舖上的人,那人是宋逸湘没有错,俊美风采依然没有变。他按著他的鼻息,发现他是真的死了,怎麼也无法相信那百般凌虐他的宋逸湘是真的死了。
他坐在床沿,低著头看著宋逸湘,看了一天一夜,他真的没醒过来。
他伸出手去抚摸宋逸湘冰凉的肌肤跟脸颊,肌肤冷如寒冰,上百次的交合,他却从未这样碰过宋逸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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