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楼
  发于:2008年1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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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他来自大漠,是传说中的鬼王,
邪魅妖异、幽香袭人,如腐尸堆中孕育而生的黑叶兰。
他出身皇室,赐封怀阳王,
气度雍华、俊美无暇,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
凯旋那日,天降黄金雨,
命中注定,他们合该相遇……
然多年相知相伴,却换得清泪两行,
只因,人魔终究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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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滚滚沙尘,破风而来。
  长安城外,凯旋大军带着骄傲与胜利荣归。
  北方城门率先爆出震耳欲聋的锣声,掌管京城守卫的执金吾个个衣鲜马怒,威风凛凛为大军开路。
  后方骑兵队高举鲜红亮丽的大纛,迎风开展,前方士兵挥动玉戟与黄龙大旗,一边吆喝,一边大喊:

「让路、让路,大将军进城了!」
  「大将军进城了!」
  城里边围观看热闹的群众,早已将街道两旁挤得水泄不通,个个争先恐后想瞧瞧马队进城的威风模样


  北方楼城上,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在高处。
  微惦着脚尖,刘颖两个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瞧着城门下热闹景致。
  「主子,楼上风大,小心着凉了。」
  殷叔见楼城上风刮的紧,体贴地为小主子加了件披风。
  刘颖拉拉衣襟,展颜笑道:「殷叔,你瞧,这大将军凯旋的模样,比起父皇上山封禅的队伍还壮观哪

!」
  这……殷叔尴尬笑笑,只道主子年纪小不懂事。「小主子,这大将军领兵数十万,大破匈奴右贤王,

是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这凯旋队伍理当……」
  「咦?殷叔,你瞧,那黑摸摸的是什么?」不等人把话说完,刘颖俏皮的眼光像发现什么叫了起来。
  殷叔顺着主子手指方向看去,只见长长的队伍后方,跟着一群手脚被缚的战奴。战败的士兵们一个个

低垂着头,衣衫污浊、蓬头垢面,看得出来,一路上吃了不少苦。
  战俘的队伍中,奇怪地,参杂了一辆抬车,车上躺着一个黑衣人,那人卷曲着身子、缩着头,动也不

动,似乎是受了伤。可战奴们对这黑衣人似乎相当恭敬,不仅前后左右四人为他推车,还不时在抬车旁打

转、察看他的伤势。
  刘颖瞧得有趣,好奇问:「那人是谁?」
  殷叔看了一眼,也感疑惑,「回主子的话,老奴不知,怕是那蛮子里的重要人物吧!」
  得不到答案,刘颖又朝身后喊了声。「韩辰,你过来。」
  「是。」一直随侍在旁的守城小官见主子叫唤,忙上前来。
  「你快过来瞧瞧……」刘颖指着楼下长列的队伍,「那个全身乌漆抹黑的鬼戎子是谁?」
  韩辰探头看了看,心中已猜到几分,回道:「回七皇子的话,如果下官没猜错,那黑衣人应是匈奴的

定楼王。」
  「定楼王?」刘颖的眼睛眨了下,「那是什么人,很了不起吗?」
  「这……」韩辰顿了下,「这定楼王又称『鬼王』,是单于座下十大当户之一,定楼一军神出鬼没、

骁勇善战,又善奇袭,我军长年与那匈蛮交战,一直未能占得上风,都拜这定楼王从中阻扰所赐。」
  哦?这么厉害!「这么说来,能擒下这鬼王,这大将军还真是了不起!」
  语音方落,刘颖的目光又落向那动也不动的身影上。「他似乎受伤了?」
  韩辰点点头,「定楼王年事已高,早不适合披甲征战、上场杀敌了。」
  「他年纪很大了吗?」
  「听说已近百了。」
  「近百?!」刘颖诧异道,「那匈奴底下没人了吗?为何要让这样的老人家带兵打仗?」
  韩辰苦笑道:「那定楼是匈奴大军中最强悍的一支,更是所有蛮族部落的精神依归,别说定楼王年事

已高,只要他一日末死,蛮族就一日依着他,定楼玉就算要死也得死在战场上。」
  刘颖愈听愈奇,只觉大人们的世界太过复杂。
  望着那蜷缩憔悴又老态龙钟的黑色躯体,原本喜悦好奇的心情,突然涌起一丝不忍。
  正发怔间,城下忽地传来一阵惊叫——
  「王!」
  「保护王!」
  「杀!杀了这些汉贼子!」
  「快啊!保护王……」
  城楼下,原本垂头丧气的战奴们突然鼓噪起来,一个个手拿石器攻击汉军。事出突然,谁也没料到,

一旁的汉家军有些措手不及
  韩辰见状,立刻吩咐左右两旁道:「杨虎、石乐,你们在这儿保护七皇子,其它人随我下楼去。」说

着,一群人匆匆离去。
  刘颖还搞不太清楚状况,只知道楼下那些战奴们,手上既无兵刃、行动又受束缚,这种反抗无异是以

卵击石,当真蠢到了极点。
  果然,不过三两下子,那些带头叛乱的战奴们一个个被打得弯腰曲腿、捧腹呻吟,汉军拔剑杀了几个

人,飞溅的血色染红长安大街,伤重的匈奴兵们拼命做垂死挣扎,扭曲着身子想爬到那定搂王身边。
  躺在车上的定楼王仍是一动也不动,像是死了般,对于属下牺牲性命的忠心行为视而不见。
  「王……」
  「王、王……」
  几个匈奴人匍匐爬到抬车边,想见主人最后一面,可一把辉亮亮的大刀,咚地一声落在众人面前,硬

生生将眼前路途阻拦。
  匈奴人抬头一看,是汉军教尉赵清卓。
  「怎么?!一个个都活得不耐烦了,一进城就给我找麻烦,嫌太平日子不好过吗?!」赵清卓提着大

刀,目光冷冷瞥过地上伤者,
  地上几个人,喘着气,勉强挤出一句话,「王、王快死了,求求你们快给王医治,王快死了……」
  「哼!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为了那半死不活的老头!」赵清卓冷嗤了声,「既然你们定要与他同生死

,那我也不多废话,就赏你们个痛快吧!」
  话落,赵清卓举起大刀,以飞快的速度挥砍而去,刀锋过处,头颅滚落。
  几个挥晃,已将身旁一干匈奴兵杀戮殆尽。一旁围观汉军只是冷眼瞧着,并无人上前阻拦;斩杀战俘

是理所当然之事,更何况这些蛮奴带头叛乱,一刀杀了他们,已算便宜。
  赵清卓提着大刀,大步走到抬车旁,看着那动也不动的黑衣老者道:「我原本念你是一族之王,想留

你个全尸进京领赏的,不过,你这妖孽实在邪门,就剩着这一口气,也能让那些奴才们为你卖命,要真让

你进了皇城,难保不会掀了我大汉皇室的金殿,今日我就替天行道,先砍了你这鬼戎子!呀——」赵清卓

大喝一声,大刀直取定楼王人头。
  突然,叮咚一声,一颗小小的石子从北方楼城上凌空而来,不偏不倚,正巧打在赵清卓的手上。
  石子的力道不大,甚至可以说微不足道,但奇怪的是赵清卓的手却因此滑了下,一把大刀险些握不住


  「什么人?」赵清卓一惊,猛地回过身子张望,却是不见人影。
  正恼怒之际,突然——
  「咦?你们看?那是什么?」
  一旁的众人突然叫了起来,一个个抬起头,指着天空惊叫。
  「雨……下雨了……」
  「金色的雨……」  
「像黄金一样的雨……」
  这?!……竟有这种事?
  所有长安城门内外的人,不论是汉人、匈奴人,还是不懂武功的小老百姓,全都仰起脖子、睁大眼,

看着这不可思议的奇景。
  金色的雨水,一点一滴,闪亮透明,在阳光映耀反射下,晶晶亮亮,缓缓洒落屋檐,拍打在每个人身

上。
  如黄金般澄澈的水珠,让所有伸手接住雨水的人,感到一股不可思议的兴奋与奇异。
  刘颖站在楼城上看着这奇特的天象,完全被眼前的金色奇迹给震慑住。
  天!好美的黄金雨哪…………
  忽地,刘颖惊叹的眼角余光,瞥见楼城下那个男子,那个刚才被他用强力弹弓所救的黑衣男子。
  原本一直毫无反应的黑衣人,在众人只关注黄金雨同时,悄悄地、静静地,独自一人挪了挪身子,像

头大梦初醒的优雅猛兽,男人慵懒地拨了拨额前乱发,斜躺着腰身、无力地倚在抬车栏杆旁。
  刘颖心中突地一跳,有点激动又带了点畏缩,他专注看着他,一举一动、一丝一毫,任何细微小动作

都不错过。
  忽地,黑衣人转过脸,目光投向刘颖所在的北方城楼,不预期地,两人眸光交会,彷佛黑夜被烟火引

爆般,刘颖惊愣看着对方,他万万没想到,藏在那黑色斗蓬乱发下的,是一双细长盈亮、美丽到几乎让人

屏息的黑色瞳眸。
  刘颖只觉自己心跳不断加快,强烈震动的快感几乎要叫他整个人窒息。
  为什么?为什么他能看见他?照理,这么远的距离他应该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感觉不到的!
  可那眼神,那彷佛发现自己存在而响应的笑意与挑逗,让刘颖的心一次又一次震荡着,那对眸子就像

会说话般,黑幽幽地,闪露出一种深沉精练、却又充满诡异的暧昧情愫。
  刘颖呆站在楼城上,一动也不动。
  终于,金黄色的雨丝由大变小,由小转弱,终至停止。
  而远方那对魔幻般的眸子,也在金色雨光中,逐渐消失远去。
  事后,刘颖没有再听到关于定楼王的任何传闻,倒是黄金雨这事,足足在长安城里流传了好一段时间


  人们都说:「天降黄金雨,乃名将临世之兆,定是大将军破了匈奴,才有这样的天人异像。」
    
  十年后
  长安城内,车水马龙,酒肆赌坊,热闹喧腾。
  一顶装饰华丽的软轿迎面而来,大摇大摆,好不威风。
  「喂,让路、让路!」走在轿子前边,几个高头大马的家丁粗声吆喝着。
  「还不快走开!」
  路口处,一个卖菜的老妇人动作慢、挡了去路,领头的家丁咆哮一声,一脚踢翻路边的菜篮子,竹篮

里的地瓜、甘蓝、白菜散落一地,叫一旁路过的人给踩了。
  「哎呀,我的地卜卜、我的甘蓝,大爷,你、你们做什么这样……」老妇人一边惊惶大叫,一边忙弯

腰趴在地上捡拾掉落的青菜。
  「你这老太婆,慢吞吞挡在路中间做什么,还不快走开!」
  家丁大吼一声,老妇人吓得手脚发软,手上那颗刚捡回来的窝苣头又滚了回去。
  「还在那儿磨蹭什么,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了!」家丁卷起袖子,正打算动手赶人时,一道温文有

力的声音忽地响起。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老人家,还真是不害臊哪!」
  众人闻声,纷纷转头看向说话的人,这一看,不觉有些惊呆。
  来人是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一身雪白长衫,外披绣金雪挂,一张脸面精致如玉,温白红润,

身下坐骑亦同主人一般,有着不参混一丝杂色的雪白鬃毛,唯独额前一丝火红,一看就知道是匹千里难寻

的珍奇良驹。
  男子朝众人微微一笑,潇洒地自马背上跃下,走到妇人身边,搀起惊魂未定的老人家,问道,「没事

吧?伤着了没?」.
  老妇人曾几何时受过这样富家公子的礼遇,一时感动,泪水竟扑簌簌落了下来,「没、没事,谢……

谢谢公子……」
  那家丁儿来人衣饰华丽、气度不凡,不敢随意开骂,只得道:「这位公子,我家小姐正赶着去庙里上

香,还请您让让。」
  刘颖瞥了那家丁一眼,淡淡开口,「你没见到这老夫人身子不好,走不快吗?再说,这长安城里这么

大,也不只这条路可以走,你家小姐何不考虑绕道而行呢?」
  说这什么话!要他家小姐改道?有没有搞错!
  那家丁原顾忌着他的身分,不想将事情闹开,但见他如此不给面子,一把怒火又烧了起来。
  「喂,臭小子,你别给脸不要脸,你可知道我家小姐是何许人也?」
  刘颖头也不回,径自扶起老妇人,背对着一票人,冷笑道:「我虽没见过你家小姐,但能养出你这样

狗仗人势的奴才,想必是个相当了不起的主子吧!」
  「你骂我是狗!」那家丁气得脑门直冲血,正欲开打,忽地,软轿的帘子让人给掀了起来,一个眉目

如画、身形盈丽纤细的女子缓缓自轿中走出。
  女子双唇微掀,柔嫩的嗓音中带着几许矜骄,「这位公子好利的口锋。」
  「好说,小姐过奖了。」刘颖略回过头,打量了她一眼。
  那女子续道:「这位公于好端端地要咱家改道而行,不知是何用意?」
  「小陌街巷,原就不适马车行走。」
  女子上前一步,将刘颖瞧了个仔细,这才发觉他是个世间少有的美男子。「小陌街巷原也是可走的,

只是叫这些不守规矩的贩夫走卒给占了,咱们长安城里什么不多,就这路边的闲人特别多。」
  一句话,将所有人都给骂了。
  女子又笑笑,「这位公子,我瞧你是个聪明人,今日就让让,何苦与咱家过不去,落个强人所难之名

呢!」
  刘颖对她的讥讽不怒反笑,「好个强人所难哪!我瞧这位姑娘生得花容月貌、颇有沉鱼落雁之姿,想

不到说起话来却字字带刺、句句刻薄,当真让人好生惋惜。」
  女子初见他赞自己美貌颇觉开心,没想到,随后竟是辱人之话,当下怒道:「大胆!你可知道我是谁

!」
  「不知!」刘颖对她的身分完全不感兴趣。
  哼!女子仰起一张粉颜,骄傲道:「我姓卫,大将军卫青的卫,也是当今国母卫皇后的卫,听清楚了

吗?」
  刘颖看着她,哼笑道:「那你也听清楚了,我姓刘,高祖皇帝的刘,也是先景孝帝的刘,总清楚了吗

?」
  刘颖的话,让一旁围观的群众全笑了起来。
  「你!」女子气得咬牙切齿,「我是当今卫皇后的侄女——卫婉儿,你敢对我不敬,我让人抄了你全

家!」
  卫婉儿骂得凶,但刘颖却像没听见似地,只顾着帮老妇人捡东西,完全不理她。
  「我在跟你说话,你听见了没?」卫婉儿气得全身直发抖,「你这可恶的……」
  正想上前两步,要这个装聋作哑的男人好看时,脚下那双三吋的绣花鞋一个没踩稳——「哇啊!」
  一声惊叫,卫婉儿双脚一滑,随即,整个人往前扑了去。
  原以为自己会跌得轰轰烈烈、惹人笑话,没想到,失衡的身子却落入一双温暖强壮的臂膀中。
  千钧一发之际,刘颖伸手将她接住,卫婉儿整个人倒在他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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