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禽兽------灵涓
  发于:2008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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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垃圾,除了垃圾二字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那堆东西,灰尘、塑胶袋、喝剩的饮料罐、吃剩的饼干袋、漫画的录封膜、便当残骸。
神啊,真是太神奇了,这家伙怎么住得下去啊。
当绰号跳蚤的同居人由浴室中出现时,虞时淳彻底领悟出淤泥而不染的真谛。
跳蚤长得其实一点儿都不像跳蚤,唯一有点影子的是双腿修长笔直这点,其余部分......
他的头发是下午四点左右的阳光色,皮肤略白,眼睛则是蓝色的。
对,很像外国人!
但仅仅是很像,跳蚤是个百分之百生于台湾、长于台湾的台湾人,父母皆为黑发黑眼黄种人,他偏偏隔N代遗传到遥远时代的外国人祖先,变成超级吃香的混血儿样。
因为他是纯种台湾人,纯到所有外语一概不会,产品只用国货,有人请吃麦当劳还要考虑再三才因为免费而吃,临去前还会建议对方不如绕去顶呱呱。
个性与房间脏乱程度撇开不谈,大体来说,跳蚤是个美人。半点儿都没说错,跳蚤是个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美人儿。
毋需修眉即笔直细致的眉毛,立体化的五官,恰恰好三等分的脸蛋,长而卷的睫毛,比一般人略大且水汪汪的眼睛。
活脱脱是大美人、大帅哥、大......大大的漂亮啊。
看得虞时淳一愣一愣地,连要跳蚤让出一半空间给他住都忘了,
他呆呆地从头到尾只说了两句话。
「我睡哪里?」
跳蚤二话不说从角落挖出一张带尘的折叠床,并丢了条抹布给虞时淳,示意他自个儿把床清理干净,另一句话则是......
「有没有人说过你好漂亮?」
跳蚤冷冷的道:」很多。」
住在垃圾堆的苦难,不足以击退虞时淳长住宿舍的决心,但别的事情有可能。
舍规上写明宿舍内的晚餐由大家轮流煮,不过附近邻居大婶自告奋勇帮他们煮晚餐,一群懒得煮饭的男人便将公司配给的伙食费交予她处置。
以免费员工伙食而言,晚餐吃得十二分好......
可是望着满桌的菜,虞时淳非常、非常、非常想夺门而出。
大大的饭桌上放满了各种虞时淳平素不吃的蔬菜,以及他肯吃的火锅饺、少许菇类。
另外,桌子正中央有个电子炉,炉上头摆着味噌锅,大婶热情开朗地说因为今儿个有新人加入所以特别煮好料的......龙虾。
瞧见龙虾的同时,宿舍中人一阵欢呼。
虞时淳则脸色发青、两眼发白,只差没口吐白沫。
因为除了四只龙虾外,桌上尚有明虾、螃蟹、混入虾泥做的丸子......尽是一堆虞时淳吃了会过敏的东西。
他若想好好活下去且不全身发痒起疹子外加上吐下泻,唯一方法即是闭紧嘴巴抵死不吃。
但身为一个普通人,尤其是个性格懦弱的普通人,他实在没有勇气在上班第一天,在充满前辈的宿舍里,拒吃晚餐。
于是他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捞锅里的高丽菜,以及不含蟹肉的蟹肉棒,还有保证没使用虾肉的燕饺、菇类吃。
没事他还得陪着笑脸对每个劝菜的人说:」我喜欢吃高丽菜。」
天知道他最讨厌高丽菜了,更别提它是从充满过敏物质的火锅汤里捞出来的,火锅汤上那听说味道鲜美的红色物质,全都是他会过敏的甲壳素啊。
不消说,虞时淳没吃饱。
一个平常每餐吃两碗饭的人,单单吃高丽菜怎么可能会饱,不过没关系,早在他含恨啃高丽菜的同时,已经想到等会儿该怎么填饱肚子。
距离宿舍小绵羊车程十分钟处有一间公寓,公寓的主人会给他饭吃,而且是他吃了不会过敏、绝对不会挂掉进医院的饭菜。
身为一个刚开始上班、口袋没半毛钱、薪水尚未领到的新进上班族,免费又不会过敏的食物入即是好食物。
于是,虞时淳无视时间已晚,无视对方可能不欢迎他,无视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在晚上十点时发动他可爱的小绵羊,直接往食物奔去。
一路上他只想着好吃的食物,免钱的食物,一直对他很好的食物主人,有可能会给他零用钱的食物主人。
啊,他好饿......

第二章
食物们住在某间公寓十楼,公寓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共五十坪,据说是食物主人留学归来时他爷爷送的贺礼。
然后......食物主人站在门口恶狠狠地瞪着他。
「你来干嘛?」
「找饭吃。」
虞时淳抬头抑扬望李家二哥李介尧的脸,努力装无辜、拼命陪笑脸,盼望李介尧好心让条路给他过。
纵使以严格标准来看,李介尧也绝对是名帅哥,他的五官立体分明、左右对称,眼睛并不大但目光灵动凌厉,适度健身的体格,加上足足比虞时淳高一个头的身高,说他是虞时淳心目中的衣冠禽兽绝不为过。
「家里没给你饭吃吗?」李介尧冰封着脸。
「我找到工作了,现在住在宿舍里。」
虞时淳边说话边左瞄右瞧,努力寻找空档钻过去,怎奈李介尧防得滴水不漏,他向左马上跟着向左,向右立刻向右,绝对不给他可乘之机。
「宿舍没给你饭吃吗?」李介尧大脚一开在门口站定,双手盘于胸前,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气势。
「这个问题很微妙,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没其他人可以找了吗,为什么偏偏来找我?」李介尧神情不变,问话的语气却有些不稳。
「大哥结婚了,三哥在留学,你家离宿舍最近......」虞时淳诚实作答。
李介尧脸马上垮下,眸光比片刻之前更加可怕。
「而且你对我最好亓,我也最喜欢你了。」见饭主面色不善,虞时淳老么撒娇似地补这么一句。
意外的答案让李介尧怔愣当场,唇畔不由得微微上扬。
趁此空档,虞时淳退后一步上瞟瞟、下瞅瞅,愉快地找到一个空隙,手脚俐落地钻过去。
嘿嘿,身高太高就是会出现这种漏洞,李介尧的胯下刚刚好够他过啦。
小时候听到不吃嗟来食的故事时,虞时淳从中了解到一个道理,不管饭是怎么来的,只要能吃都是好饭。
瞧,那个不吃嗟来食的家伙最后不是饿死了吗?这世上本来便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跟面子比起来饭当然比较重要。
望着从不可思议处进屋的虞时淳,李介尧除了呆滞也只能呆滞。
片刻回神后,李介尧先是轻叹口气,复沉声道:
「我给你两千块,你去别处觅食。」
若是平常,他当然很欢迎虞时淳打牙祭,但今天......他有特别节目不容许被打扰,即便是他十分疼爱的人也不例外。
「好,我接受。」虞时淳声音含糊地说道。
那含糊的声调好似咬着什么东西......咬着......
李介尧大惊失色往饭厅冲,果然看见虞时淳嘴里嚼着他刚刚烤好的羊小排,右手里还拿着一根已啃净的骨头,左手则是准备塞进嘴里的第三块羊小排。
「死、蠢!你在干什么?」
「吃东西啊。」虞时淳回答得理所当然。
饭厅桌上放着一堆美食,现烤羊小排、香槟、冰过的蔬菜水果沙拉、鲜花以及精美烛台上跳动的小小火焰......
很明显,李介尧正打算与某个人度过甜甜蜜蜜的烛光晚餐时间,最后再浪浪漫漫地滚到床上嬉戏。
非常可惜的是,六块羊小排现在仅剩三块在桌上,水果沙拉出现一大块缺口,香槟的软木塞断在中间,可见刚刚有个笨手笨脚的家伙开香槟不成转而向羊小排进攻。
望着一桌狼藉,李介尧心头火缓缓往上升,他真不知虞时淳是否饿死鬼上身,怎么两句话的工夫已吃完这些。
「我有说这些东西可以吃吗?」李介尧咬牙切齿的道。
虞时淳本来想回上一句」可是也没说不能吃」,但看到屋主可怕的脸,登时决定当个俊杰,乖乖把口里的吞下腹,手里的放回桌上,用他油腻腻的嘴陪笑。
「味道真的很棒,不愧是大师手艺,您的手艺如此之佳,简直能去大饭店当主厨了。」虞时淳谄媚的道。
李介尧颇具威胁性地跨近一大步,嘴角噙着冷笑。"当然,那是我从饭店拎回家加热的。」
什么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虞时淳现在见识到了,为了确保能好好地看见明天的太阳,他选择迅速退场。
「我走,我走,我立刻走。」
明明口里这么说着,虞时淳却不往门处走去,反而靠近李介尧,很撒娇地挨在李家二哥身上,手绕着李介尧的颈子,一脚勾住他的长脚,像只八爪章鱼般黏得死紧。
「干嘛?」李介尧脸色很差。
「两千块。」他笑得很讨好。
被勒索的人尚未回应,门口先行传来气急败坏的叫声......
「李、介、尧,你好样的,要断也不用做给我看。」
说完,声音的主人一阵风似地甩门离去,速度快得让虞时淳看不清他的面目。
虞时淳维持紧贴着李介尧的姿势一会儿,看看门,看看维持一号表情的男人,再检视一下他们目前的样子芸......
他小脸微抬,李介尧则低俯着头,两人目光相对,一副准备做什么事的样子,呃!被误会好像是正常的耶。
「你不追吗?」察觉气氛不太对劲,虞时淳退开一步远离男人的胸膛。
「性伴侣而已追什么,况且他最近把我当成他的所有物,成天管东管西比老妈子更烦,之前还在愁没法断得干净,这样子还省事些。」李介尧满不在乎的道。
「那就好。」一瞬间,虞时淳将罪恶感抛至九霄云外,继续将手笔直地伸到李介尧面前,等着要钱。
无论是什么地方来的钱,只要是可以花的钱都是好钱,他绝对不会嫌弃。
「你把我的约会搞砸了还想要钱?」李介尧仍是一派淡然,听不出高兴与否。
虞时淳理直气壮地点头。
安静片刻,李介尧向来平淡的脸上,出现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红晕,并用一种赴死的心情开始话题。这么缺钱?」
「我有急用。」虞时淳认真以对。
「那么......我一个月给你四万,你代替他呢?」
如果认真倾听,必然能听出李介尧话里的动摇,但虞时淳有天大的理由分心,于是乎他仅听到字面意思,没能感受到字句底下的情感流动。
于是虞时淳的回答来得异常迅速,逃命也十分迅速。
「谢谢您的招待,拜......」
他感觉得出来李介尧的认真,所以......不想死就跑快点。
从头到尾,虞时淳没注意到李介尧没什么表情的面庞上,镶嵌着两个盛满忧伤的眸子。
只知道,他们恐怕很久、很久都不会再见了吧。
很久是多久,这点相当难定义。
而李介尧和虞时淳的」很久」一共只有十分钟,李介尧仍站在饭厅收拾浪费掉的饭菜时,门铃再度响起。
李介尧板着脸打开门,看到矮他一个头的虞时淳时,瞬间心跳开始加速,心情变得又惊又喜又忧愁......虽然他惊喜的表情仅是稍稍勾起唇角。
」你别误会,我不是来接受那个四万块打工的。」虞时淳先声夺人。
李介尧嘴角变平、目光僵冷,倒是还没有把人赶走的念头。
」麻烦你两件事情,第一、我的小绵羊没油了,载我去买油。」虞时淳说得倒是理所当然,完全没半点刚刚拒绝他人的尴尬感。
刚刚才被拒绝的人正在思忖着该怎么拒绝,即听见虞时淳后面的话。
「第二件事,请顺便带我去挂一下急诊。」
」急诊?为什么要挂急诊?」李介尧有点慌了。
」因为这时间没有门诊了嘛,打一针就好,不会花你太多时间。」虞时淳小可怜似地说道,试图博取李介尧的同情。
稍稍停顿一下,虞时淳仔细地补了一句:」你千万别告诉伯父伯母哦,我可不想被拎回李家。」
这种事情用看的比说的快,虞时淳二话不说翻起衣服,露出一大片红点。
」怎么回事?」李介尧声音不稳。
打从虞时淳十岁踏进李家开始,他过敏送医的纪录不胜枚举,小则打一针解决,重时曾经住院治疗。
「宿舍晚餐吃海鲜火锅,有丰富的虾子、螃蟹。」虞时淳装无辜。
他知道他会被骂,会被骂得狗血淋头、乌云遮日,但在骂人之前请先带他就医。
「你不知道自己对甲壳素过敏吗,还吃!」李介尧完全失去理智开始吼人。
「我没吃啊,只捞了一点汤里的高丽菜吃,还有燕饺......喝了一碗汤。」最后一句话虞时淳说得极心虚,若非竖耳倾听则必定听不见。
对于自寻死路的家伙李介尧非常想骂人,但跟骂人比起来就医似乎重要一点。
他在狠狠一瞪后转身回屋拿外套、皮包以及车钥匙。
「等一下,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
「给我两千块。」
虞时淳已经不是开口说借,而是直接伸手要钱,这种举动与其说他没神经到了一种极致,不如说李介尧平素疼爱他过头了。
「你现在要钱做什么?」李介尧不懂,为什么急着就医的当儿亓虞时淳仍然在要钱。
要钱,要钱,要钱,小淳今天怎么了,为何拼命地想跟他讨钱,莫非有什么要紧事没说出口?
「我健保卡忘在家里没带,给我两千块挂急诊。」虞时淳嘟着小嘴道,手伸得老高,生怕李介尧不给钞票。
「我带你去还会要你付钱吗?」李介尧大吼一句,旋风似地冲进房间拿东西。
后头虞时淳忍着一身红肿疼痒,露出微笑。
过敏这种事可分轻重缓急,程度轻微的他忍一忍就过去了,严重时则可能死人,至于他现在的情况,不过是点芸荨麻疹嘛,其实买两颗成药吃吃也会好。
但是......他喜欢有人关心的感觉,喜欢李介尧淡然脸上出现紧张神情,让他知道这世上尚有个人在乎他好不好,活得快乐与否。
虽然不是恋人式的喜欢,但他喜欢李介尧。
想着,焦急紧张的人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动作迅速地直奔医院。
「别这么排斥回去,爸妈并没有不欢迎你啊。」
后头的虞时淳表情复杂,没有答话。
如果被领养时只有两三岁甚至更小,将来叫养父母爸妈仿佛是正常的,至少撒起娇比较不别扭。
若是被领养时已经十三四岁,上了国中甚至高中,旁人自然不会期望他口口声声爸妈,像亲生子般腻着。
他那年已十岁,记得自个儿亲人的长相,却又没大到完全自立的程度,李家人对他并不差,但他总是无法开口唤一声爸或妈。
好在哥哥们都很疼他,加上他原本没有兄弟,叫起哥哥来一点儿都不别扭,尤其是最疼他的李家二哥介尧。
可是旁人仍盼望着他把李伯伯、李伯母当成亲生爸妈一般,至少再亲昵一点、再贴近一点,但他仍有意无意站在远远的地方,无法陪他们玩假亲子游戏。
在李家十几年,他始终有礼而疏离,精明的李家人当然也知道他的想法,久了,没人再想改变他自个儿都变不了的事情。
可是,李介尧不同。
打从小虞时淳即跟李介尧亲,知道李介尧冷淡面庞下其实很疼爱他,知道无论他做错什么事、闯了什么祸,甚至他们仍在吵架,他出了事李介尧仍会抢第一个替他处理。
亲人不就是这样,亲人应该要这样。
所以他能放心地向李介尧撒娇,向他寻求支援。
不过有人会想跟「弟弟」上床吗?虽说他们完全没有血缘关系,平常相处模式也不大像兄弟,可是......
躺在急诊室病床上,虞时淳若有所思地望着手背上的蝴蝶针,头脑因为抗组织胺变得昏昏沉沉。
其实骑车去李介尧家时他身上已经开始发痒了,但一个会过敏的人身上随时随地都可能有地方痒,不太在意是可原谅的,等他离开李介尧家发现小绵羊没油时,荨麻疹已经大片大片长出,身体肿得像吹气似的。
本来打个针就好,可是他一个不小心吐在医生身上,马上被抓去施以吊点滴处罚,注定上班头一天请病假。
纵使身体疲惫,脑子也不大灵光,但插着点滴就没法入睡是虞时淳的坏习惯,况且他对刚刚的事仍有不解,不解李介尧是拿他寻开心或是认真的。
虽然他听得出李介尧语气里的认真,但世上也有种情况叫认真开玩笑啊。
「哥,那个人是男的吧。」虽然没看到那人的长相,但虞时淳有听到声音,低沉带磁性的嗓音怎么听都是男性特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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