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套------灵涓
  发于:2008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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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夜空,绋声再度叹息。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不寻常的风,由墙的另一头袭来。
  
  绋声依他长年练武的直觉,快速地将目光移向墙边,姿势也改为半蹲半跪,方便随时飞奔而出。
  
  顷刻间,自墙的那头跃出一名黑衣人,犹如劲风一般,往绋声预想的方向奔去。
  
  见状,绋声不由得一怔,错过最佳拦劫时机。
  
  向来爱钱的绋声,肯放弃部份赚钱的时间经年累月的去练武,是因为对武学有一份热爱,而任何一个爱武成痴的人都一样,除了好兵器外,最让人着迷的莫过于好身手。
  
  一时间,绋声竟不知该怎么去描述那人的模样,更说不出那人出现时,在他心里狂乱翻涌的思潮是什么。
  
  都怪自己书读得不多,除了记帐、买卖、青楼专用的字句外,其余的他就懂得不多了,现在才会想不出该怎么形容......
  
  "你在干什么啊!"绋声大惊失色,拍了一下额头,暗骂自己。
  
  现在可不是想这种问题的时候,再不追人两万两银子就要飞了。
  
  他瞬间跳起,一个漂亮的起身后,便落在那个人踩过的屋脊上,不待站稳,旋即往那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不过那个人的身形真是漂亮,整个人奔在夜里活像是只狩猎中的豹子,虽然神情悠哉让人不由得放松警戒,下一刻那猎物却会在他的轻松表情下被宰。
  
  呃!与其说他是只豹子,不如说他像个厉鬼,而且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那一种。
  
  绋声就这样一边胡思乱想,一面追踪那个人。
  
  明明是在想着厉鬼要怎么害人的可怕事,但是盯着那个人线条优美的背影,绋声的嘴角仍不由得勾起一抹浅笑。
  
  只不过,那抹笑在他长得太过刻薄的脸上怎么看都像是在算计他人,再不然也像咒人绝子绝孙似的。
  
  当然啦!绋声能追得如此轻松,全拜前方那位仁兄所赐。
  
  那人看起来身形漂亮,步伐也跨得很大,速度虽快,却没有快过轻功一流的绋声。
  
  再加上,绋声事先已经研究过对方可能的行进路线,不需要担心对方半途改变方向,让他追得措手不及。
  
  "在那边、在那边!"
  
  梁府的护院们在远处嚷嚷着。
  
  "快、快!把他捉了领赏!"
  
  一个大嗓门的家伙嚷道,护院们闻言士气更盛,奔得益发快捷。
  
  "废话,没银子可赚谁要来?我看这群人十个里有十个是为了银子而来的,就连前面那个家伙也一样。"望着远方,绋声扬起一抹刻薄的笑。
  
  "快啊!不跑快一点让贼人给跑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们。"
  
  那个大嗓门的家伙继续嚷着,看来他一定是梁府的护院头儿,可惜他的武功没有嗓门好。
  
  身为盼萦楼掌柜的绋声自然有两把刷子,擅于看人的他,一眼便知梁府的护院头儿,是个不顾一切想讨名夺利的人,生性贪财、奸诈,简直除了嗓门大之外,就没有任何优点了......不过,嗓门大算得上是优点吗?
  
  "他们当然知道要快,这点还要你说吗?如果快得起来,早就快了。"绋声撇撇嘴,神情颇为鄙夷。
  
  他实在不晓得梁府是从哪里请来这么多笨蛋的,京城里卧虎藏龙,怎么最烂的货色全在梁府聚集了?
  
  绋声口中嘲讽着,脚下丝毫也没放松,依然跨着大步,一下跳高、一下长跃,生怕追不上贼人银子便会长翅膀飞走了。
  
  好在今夜月光够亮,不然那人一身黑衣黑裤,怕两三下便让他借着夜色逃了。
  
  慢慢的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绋声可以清清楚楚地打量那个人,看他的身子健壮、高大,这人一定是个精壮的汉子。
  
  结实的男性躯体、平坦的小腹、修长的腿......
  
  哎哟!他在想什么啊?
  
  距离更近后,绋声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味道──用数种香料混合的熏香味,混合男子阳刚的气息,加上夜里的寒洌,便成了他身上的气味,很是迷人。
  
  这种味道,绋声总觉得曾在什么地方嗅过。
  
  不是在盼萦楼里,盼萦楼使用的熏香料较为甜腻。
  
  也不是在出入盼萦楼的达官贵人身上闻过的,绋声和他们向来只有钱财上的往来,不曾亲密到将他们身上的气味牢牢记着。
  
  可是,他真的闻过,在很久以前。
  
  就差一步了!
  
  绋声掩不住兴奋地笑了开来,他和那个贼人的距离已经近到伸手可及的地步,而捉住他就代表着两万两银子入袋,教他如何能不高兴呢?
  
  突然,那人不知为何停下脚步,笑弯了眼地转过身面对绋声。
  
  绋声一惊,也跟着停下步伐,停止不动。
  
  此时的气氛诡谲,被追袭的人轻松自在,追人者却十分紧张,迟迟不敢动手。
  
  与其说绋声是害怕被男人袭击才静止不动,不如说他是被男人的笑给震慑住了,虽然不明白将会发生什么事,但绋声的直觉却叫他别动,以防被那个男人生吞活剥。
  
  那人没有说话,却意味深长的凝视着他,似乎在倾诉着什么,可惜绋声无法理解。
  
  趁着绋声发愣的时候,男人向后退了几步,一个利落的后空翻,便跃上了另一侧的屋顶,接着他有礼地朝着绋声挥挥手,像在道别一般。
  
  看到男人奇怪的举动后,绋声这才回神。
  
  令他惊讶的不只是那人的离去,最令他讶异的是,之前被他看不起的梁府护院们不知何时已来到他们下方,一个个举着火把,将他和那人团团围住,就等着搬梯子爬上来逮人。
  
  "搞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绋声重重地拍了一下额头,试着打醒自己。
  
  为了两万两银子绋声急忙追了上去,让人跑了不但银子会长翅膀飞走,而且他今晚就算做白工了。
  
  男子虽然向他挥手道别,脚底却像生了根似的动也不动,不知是在等待绋声追上去,或是想看看那些护院们要如何对付自己。
  
  "捉住他们,他们是一伙的!"那个光动嘴不做事的护院头儿再度发话。
  
  绋声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他一眼,懒得理会这个搞不清楚情况的家伙;有什么事都等到他逮着人后再说吧!反正不差这一点时间。
  
  想着,绋声一个箭步向前,施展轻功跃至另一侧。
  
  未等绋声到达,那个人立即转头逃跑,绋声心里着急,足尖一落没等稳下又一步向前,准备追人......
  
  倏地,绋声脚下一滑,身子很快地就跟屋顶"亲密接触"了。
  
  他伸手胡乱抓着,希望能及时攀住什么东西,止住下滑之势。
  
  很可惜,绋声所能触及的除了很滑、很滑的某种东西外,别无他物。
  
  天啊!他们竟然在屋顶上洒油!结果没把窃贼滑下来,倒是害他这个追贼的人跌了个跤,搞什么嘛?
  
  此时他那跟屋顶有过亲密接触的身子,已跟地面紧密贴合了。
  
  更惨的是,把他跟贼人当成一伙的护院们已纷纷抄起家伙往他身上招呼,没在混乱之中被砍个两刀已是万幸,挨上几棍则是在所难免的。
  
  明明十分狼狈被揍得很惨时,绋声仍呆呆地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有一张脸孔在他的脑海中浮现,让他暂时无法理会其余的事。
  
  因为,那个男人......他真的认识!
  
  
  第二章
  
  
  那个害他锻羽而归的该死男人名叫钦聿。
  
  以前流浪的生活让绋声拥有看人的本事,很容易就能猜出对方的来历,但是对钦聿,绋声看不出来。
  
  第一次见到钦聿时,也是一个寒冷的满月之夜。
  
  绋声并非出生于昭阳国,他的故乡是一个离昭阳国很远的国家。
  
  他出生于一个很普通的家庭;他爹是一间镖局的武师,娘亲整日在家里转来转去,操持家务。
  
  小的时候,绋声不止一次听到镖局里的人夸他爹武功好,又说他有练武的天分,身子骨也长得好,天生就该吃这行饭。当时绋声并没有多想些什么。
  
  对一个成天想着玩的孩子而言,辛苦练武已占去太多时间,再加上被娘逼着背三字经、千字文,每天又要练字,剩余的时间他玩都来不及,哪有闲工夫想东想西的。
  
  绋声的爹是镖局里本领最高的人,每次出镖领的报酬仅少于总镖头,绋声又有个勤俭持家的娘,所以身为独子的他除了练功、习字的辛苦外,并未在物质方面吃过苦头。
  
  事实上,绋声的爹是个极度大方的人,"四海一家"是他爹的口头禅,朋友向他借钱从未失望过,绋声的娘亲病逝后这种情况更加明显。不过,既然绋声的爹会赚钱又有一身好本事,银两花光了再赚就有,绋声一点也不为此忧心;甚至他还许下心愿,将来要当个跟他爹一样的人......当然,小孩子许的愿当不得真。
  
  绋声的爹出刀很快,有些山贼沿未看清他的刀势,即已成为他的刀下亡魂;此外他的脚程也很快,押一趟镖仅要旁人的七成时间。
  
  但是,在感情的路上,绋声的爹可是十足十的笨乌龟,他跟绋声的娘明明是青经竹马又两情相悦,绋声的爹却迟迟不敢去提亲。
  
  最后还是绋声的娘受不住,自己找来媒人,办好下定物品哽咽实在毕声他爹来提亲,这才结成连理。
  
  想当然耳,爱妻病逝后绋声他爹就再也没机会为绋声再觅个娘了。
  
  少了贤内助持家,绋声他爹海派的性格所造成的苦果全让当时年纪尚幼的绋声尝去了。
  
  人算不如天算,伏着本领高强,不时单独走镖的绋声他爹,一个大意丢了命,到阴曹地府里跟绋声他娘团圆去了。
  
  消息传回来后,绋声才办完丧事就被镖局的人赶了出去。
  
  原来,上至总镖头,下至见习镖师,个个都嫉妒绋声他爹的好本领以及高额的报酬。
  
  以前因为绋声他爹武功高强镖局少不了他,大伙儿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忍耐着,这下他们可没有理由再忍耐了。
  
  可怜绋声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没了爹娘又没有任何可供依靠的亲戚,一个人茫然地站在街头。
  
  他识得的字、读过的书是不多,但在他爹的严格训练下,武功已经颇有根底,可是谁会雇用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何况他的长相也无法得到别人的信任,说好听点他长得是眉清目秀,虽不能貌比貂婵,至少还赛过罗敷。
  
  可惜,他的容貌虽美却带着阴沉,怎么看都像是个会算计人、个性刻薄的家伙。
  
  于是,他这个别人眼中"一看就知道命中带煞的坏胚子"怎么样也无法在城里找到工作,加上他那位个性海派的个爹又没留下银子供他生活,没多久绋声就沦为城里常见的小偷儿了。
  
  绋声也知道做过偷儿,将来无法在城里找到正当的工作,可是一个就快要没有明天的人,要他怎么去考虑明年,甚至是后年的事情?为了真饱肚子,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开始他只在饿得受不了时偷几个包子。后来冬天将近。为了存一点冬天的食粮,他越偷越大胆,自幼习练的武术,成了偷抢时的最佳利器。
  
  但是健康长寿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绋声偷着、抢着最后终于遇上城里最恶霸的那户人家。
  
  抢走那家小姐的荷包后,不到一个时辰,绋声就被他们家的下人在破庙里找到。
  
  双拳难敌四掌,更何况他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却要对付十几个大人,被揍得惨兮兮不说,他辛苦存下来的钱也悉数被拿走,留下他一个人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过了几日,绋声实在饿得受不住,本想趁着天黑之前偷一点东西果腹,没想到尚未走出破庙,一群老爱跟他抢地盘的家伙竟然就出现在门口。
  
  若是平时的绋声,他才不会将这群家伙放在眼里,不过现在的他可是又冷、又饿、又伤,两三下就被这群家伙揍倒在地,远远的扔到破庙外,他们径自带着偷来的食物,进破庙寻找今夜睡觉的地方。
  
  等到绋声跌跌撞撞地走到市集时天已经黑了。
  
  街上一个人也没有更遑论卖吃食的小摊子,没了破庙挡风,他仅能抓着钦单薄的衣服,缩在角落里发抖。
  
  钦聿就出现在这个时候。
  
  "几两?"
  
  将头埋在两膝间的绋声,蓦然听见有人在对他说话,那人的声音冷冷的,像在谈一桩买卖。
  
  那人想要买什么呢?
  
  他什么都没有了,那有什么东西可以卖给他啊!
  
  "你要几两?"男人催促着。
  
  绋声狐疑地抬头盯着男人瞧,目光里有的仅是迷惑。
  
  这男人生得相貌堂堂、颇有威仪,一看就知道是好人家出身的少爷,他穿著一件绛红地百鸟穿去锦袍,绛红的衣料在夜里为他添了几分邪气。
  
  大概是因为绋声功夫还算不错,流浪至今这是第一次惨到露宿街头,所以他以前没见过买少年的男人。
  
  而且单纯的他实在想不出来,一个没带小厮的少爷,找上一个在隆冬夜里坐在街边的流浪儿会有什么事。
  
  "几两?你也想有个地方睡一觉、洗个澡、吃顿饭吧?"男人眯起眼睛,对绋声的不上道感到不耐烦。
  
  "你要买我?"绋声恍然大悟,一脸的不敢置信。
  
  绋声虹得他的长相不差,以往在镖局时也被很多人称赞过,可是每次称赞到最后,那些人总会加一句--可惜个性刻薄,一看就知道成天算计着人。
  
  那时他一直觉得自己很冤枉,不过久而久之也习惯了,至少他的长相在男风日盛的今日,是属于不会被人看上的类型。
  
  可是,现在这个男人说要买他!不会吧?
  
  "十两,最高十两,要不要随你。"男人冷着脸说道。
  
  "好。"绋声一咬牙,应允了。
  
  人活着就有希望,他可不想饿死街头,况且,他也怀念暖呼呼的被窝,以及熟腾腾的饭菜。
  
  "你的名字?"男人又问,表情仍是一贯的冷酷。
  
  "很重要吗?"绋声挣扎着由地上爬起,口气不好地回问着。
  
  他口气不佳算是情有可原,被冻得手脚冰冷爬不起来不说,这家伙看他爬得如此辛苦,竟不知要拉他一把,实在令他火冒三丈。
  
  "当然重要,你是我第一个拥抱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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