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夫(中部)兩生花(出書版) BY: 墮天
  发于:2008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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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隻自然在鳳辰身上,現在鈴兒搖響,是他在呼喚自己麼?

  「叮叮--」

  那鈴又自響了兩下,再等了一陣子,又響兩下,再等沒回應,突然間鈴聲大作,大約可以想像是那個小皇子久候之餘,又生氣了,所以把鈴兒搖得又密又急。

  那鈴兒偏又是個有法力的,一聲聲,催魂般響,聽得阿吊頭痛,只好揮揮手道:「去吧去吧,你的小情人找你這麼急,還真一晚上不見就不行了!」

  「小元也要找鳳辰哥哥玩!」

  胖小鬼舉手,昨天他還為此差點迷路,今天要巴著爹爹一起去。

  「這......大家見諒。」

  見好好一個討論大會因為自己的私事而中斷,左靜言有點尷尬,不過也掛心鳳辰找他所為何事。

  道了歉,抱起小元潛身遁去,不料還沒進門,卻看到裡面有人。

  趕緊隱了身形,如舊時一樣先躲到鏡子裡去避一避。

  把手指豎在唇前示意兒子也別出聲,左靜言向外張望時,卻是他們剛剛還在討論的二皇子,那個氣勢淩人的俊俏青年正懶懶地與鳳辰一同坐在桌邊,似在閒話家常。

  「五弟,你最近可是安好了?」

  人也不暈蒙了,心眼也清亮了,審視地看著自己瘦了一圈兒但現在精神還可以的弟弟,軒轅鳳翔多少有點信了太后信奉的鬼神說。

  「勞二皇兄牽掛,基本沒事了。」

  鳳辰低著頭,不是很敢正視自己的皇兄。

  畢竟當初他和左靜言摟抱在一起時讓這皇兄撞個正著,還引發了後面這麼多事,不說別的,光是少年人對情事的羞慚心理就已經讓他無法像以前那樣抬頭正視自己的皇兄。

  「這樣很好,如你沒什麼大礙了,明天開始過禁軍營來幫我的忙吧,順便學一點正事。我跟母后商量了,以後你早上到軍營中,跟我學操練兵士和習武,下午到太傅那邊去,念一、兩個時辰的書。你是成了親的人了,是大人了,以後可不能任你天天玩鬧。」

  他們軒轅家的天下,可得有勞于軒轅子弟的勤勉維護。這最小的弟弟也成人了,雖然說他大病初愈就這樣對他,要求未免苛嚴些,但卻是為了他好。

  軒轅鳳翔也心知皇帝和太后到底不放心五弟的事,尤其是皇帝,他不說歸不說,可是知道的事肯定並不比自己的少,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討厭神情,他卻偏不想叫自己看重的五弟讓那個人看不起。

  「什麼!?」

  正低頭偷著打瞌睡的軒轅鳳辰聽到這樣的時間安排,差點沒像被子咬了一口屁股地跳起來!

  苦著一張小瞼盡是悲戚:「二皇兄,我可不可以不要!人家的病還沒有完全好......」

  左靜言現在只能晚上出現,他為了配合時間,晚上玩得狠了,白天卻都是借著生病這個藉口補眠,現在二皇兄要求他做到這樣,豈不是要他的命!

  再一次感覺到了人與鬼居然連相處的時空都存在問題,軒轅鳳辰這下想不頭痛都不行。

  「亂講!你就是不出去勤鍛煉才容易生病,天天窩在房間裡,我們軒轅家可沒你這麼不爭氣的子弟。」

  下定了決心要把他往正途上引,軒轅鳳翔看著這小弟弟立刻拉著自己的手撒嬌,死活賴皮著不肯吃苦的樣子不禁失笑,卻記得提醒自己不可心軟。

  「那我也可以在宮裡跟拳師學武,練累了就去練字,不用跟你到軍營去啊。」

  眼見得二哥是鐵了心無可回轉,軒轅鳳辰退而求其次--反正他是皇子嘛,那些什麼太傅、太師、拳師、護衛,有哪個敢管到皇子頭上來的?應個景就夠了。

  「不、行!就你那混世魔王的脾氣,他們制得住你才怪!母后也交待了,我可要親自看著才放心。」

  他那點花花腸子軒轅鳳翔豈有不知之理,曲起手指在他頭上輕輕敲了一下,杜絕他偷懶的一切可能。

  「二皇兄,我都已經是皇子了,我就不能自在點過日子嘛。有你和大哥在,這宮裡什麼都好好的,幹嘛非要我去學這學那的......」

  軒轅鳳辰的想做個逍遙王爺的如意算盤,在二哥嚴厲的目光下自動消音。

  「鳳辰!」聽到他這沒出息的打算就生氣!轉念一想都是自己和太后太寵著他了,也難怪這從來沒吃過什麼苦的小皇子啥都不在乎。

  當年皇叔起兵,生靈塗炭,他親歷了。躍上城頭,狂風烈烈,火光熊熊,觸目所及之處,金戈、鐵馬,屍山、血河,那一幕悲涼的場景,那一份壯烈的情懷,現在想來,真恨不得也讓軒轅鳳辰去親歷一下。

  這江山來之不易,這平安來之不易,軒轅一家已經走在了權力的最頂峰,一個不慎,摔下去便是屍骨無存。

  「你可知道為什麼民眾要服從我們?讓我們擁有這樣的權勢和地位?」

  也是時候該讓他擔任起皇家成員的重要角色,並告之他所應盡的責任了。軒轅鳳翔不動聲色地笑著,順了順他的頭髮,掂起他明黃色外披的流蘇在手中把玩。

  「因為大哥是皇帝,掌握著全天下最大的權力!」

  這是他從小的認知,軒轅鳳辰對有些事並不是完全不明白,只是從來不去深思。

  「他掌管天下的權力又從哪裡來的呢?」

  「上天賜給我們軒轅家的!」

  軒轅鳳辰答得理直又氣壯。天子嘛,上天委派下來管理一方的天之驕子。

  「上天恩賜的機會只有一次,如果軒轅家的*不勤勉,不奮進,那麼他就有可能把這個恩賜轉送給別的人、別的家族。這也就是朝代之所以會更迭,天下之所以會有紛爭的起源。而且,上天給我們這樣的權力不是沒有代價的。代價就是要我們管理好這天下,不能因一己之私讓天下*,生靈塗炭,民不聊生,怨聲載道。我們是代表天來管治這個國家,所以哪怕是犧牲掉自己,也不能把責任推卸不管。否則,上天很快就會把這權力收回,讓我們軒轅家接受處罰與教訓!你看看......」說著,軒轅鳳翔把自己的手攤平在他面前,讓他仔細看。

  乍一看纖長秀美的手上,由手至肘處竟然疤疤痕痕,上面深深湝的傷口,竟有些是平復不了的舊傷。二皇子得到皇上、太后器重,掌天下兵權,他竟是沒有絲毫怠慢。在軍中並沒有刻意擺出皇子架子,戰場上身先士卒,很得軍將們敬愛。

  「二皇兄!這可是在皇叔......的時候受的傷?」

  軒轅凰辰一向覺得皇子就應該養尊處優,上天對軒轅家的厚愛,恩賜給他們權利,讓他們高高在上地統治那些愚民愚婦,所以一切的得來都是理所當然的。在宮廷動盪那八年,太后密令把他送到偏僻簡陋的行宮去都置得忒委屈了,直到後來遇上左靜言,耐心教導,才算是比較能近人情,懂一點民間疾苦。但那一份天生優越的驕傲卻還是根深蒂固的。

  「知道為什麼會有這八年之亂嗎?」

  見軒轅鳳辰吃驚,軒轅鳳翔只是淡淡一笑,對區區小傷並不在乎。

  「因為皇叔......起兵址矗俊?

  軒轅鳳辰歪著頭,並不肯定。皇叔他極小的時候見過,記憶中是一個極可親的人,會把年幼的自己抱得高舉過頭頂,然後跑得快快的叫他小小的身子也快在空中飛起來,逗得他哈哈大笑。

  「錯了。是因為我們的父皇......有了私心。」

  雖然是禁忌,下人們是不許說的,但這卻是他們軒轅一族血的教訓,軒轅鳳翔在言辭中保留了對先帝的敬重,可是指摘他的錯誤卻是一針見血,毫不留情。

  「他把應該恩澤天下的愛自私地給了一個人,天下萬民失怙,宮中次序失調,兄弟手足離心,所以我們得到了懲罰。」

  「......」

  「你要知道,我們是站在一個由民眾、大臣們所搭乘起來的高塔上,我們站在這狹窄的頂峰。在這上面的人,一舉一動都要分外留心。一個行差踏錯,腳下支持你的塔身就會崩潰,就會把你從最高的高處摔下來,萬劫不復。我們沒有回頭的路,要付出的代價就是血!」

  「以前你還小,現在你已經成親了,是個大人了,有些事、有些青任,不是我和母后疼你,就能代你完全承擔的。你能投生到皇家來是福氣,但這福氣不是不必再爭取就能這樣伴你一輩子的,所以,你自己必須要懂得奮進,不可行差踏錯,知道什麼是你該做的,什麼是你不該做的。」一番話,語重心長。

  「......」

  挨了一通訓的軒轅鳳辰低了頭垂首在桌上畫圈圈,他又一次感覺到了二皇兄,及他背後的權力所給自己帶來的沉重壓力。

  他知道皇兄說得有道理,這和左靜言在世時教自己的「民貴君輕」、「政在得民」有異曲同工之效。

  皇兄是愛護他的,左靜言也是愛護他的。不過這兩種愛卻截然不同:皇兄希望他儘早長大,明理,擔負起自己的責任來,這樣才叫他這做兄長的放心;左靜言卻用一種寵溺的態度,盡自己的力量去化解他和周圍的矛盾,希望他別太快長大,讓他不經世事的快樂多保留幾年。

  他自己......也不知道該取捨哪一種才是好的。

  「好了,夜深了,你早點睡。明天不准遲到!」

  見自己最寵的弟弟平白挨了一頓訓後心有不快,軒轅鳳翔也不去管他,只道他漸漸長大,又已經回到宮中,自然就會很快明白的。

  一笑拿起自己的佩劍準備回他的別院,臨走注意到這裡的牆上光禿禿的,倒是皺了皺眉:「你這裡不貼些符麼?國師這陣子老說宮裡不太平靜,還是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了。」

  皇兄知道自己是個不長進的皇子會生氣、失望,可是左靜言卻不會。

  軒轅鳳辰也只希望在母親和兄長的守護下,當一個無甚大憂慮的太平王爺就好。

  在心中吐了吐舌,軒轅鳳辰不把二哥最後一句的提點當一回事--貼了符萬一左靜言不能來了怎麼辦?

  唯唯諾諾地送走了二哥,看看倏然冷清下來的這裡,軒轅鳳辰坐在燈下,發了一會兒呆,一突兒又伸手去彈那鈴鐺。

  「叮!!」

  回應聲極近的傳來,就像響在耳邊。

  抬頭望去,左靜言抱著小元,已經自燈下出現,眼中含著些許憂慮,卻仍是笑得溫柔。

  「鳳辰哥哥!」

  小元掙扎著下地,跑過去踮腳抱著他的腿,昂起小胖臉笑嘻嘻的,甚是無憂。

  看到他這樣童稚的笑臉,好像沒有什麼是可煩憂的,軒轅鳳辰突然有點理解左靜言會一再對自己說:「你不必急著長大」的理由。

  「臭小鬼,你又胖了?嗯?」

  臉上看起來是胖胖的,怎麼抱起來沒多少份量?

  軒轅鳳辰把小元放子上與自己平視,伸手去捏他的臉,逗他跟自己一起做鬼臉。然後又拿點心給他吃。

  「剛才你都聽到了?」不然他不會這麼沉默。

  從上次交心以來,他每次跟自己相見都情濃如水,蜜裡調油。

  現在卻用一副很難決斷的表情在看著他,這就跟最初,他怕誤了兩人的前程決意對自己開始疏遠的時候一樣。

  不是不想離開,只是離開了心會痛,捨不得。

  他沒有那麼偉大的抱負,不能把愛奉獻給天下人。

  那麼,這只鬼,就藏在他心裡吧,當成是世人不會知道的秘密。

  這種時候又有點慶倖他已經死了,死了還能守在自己身邊,那也就沒什麼,甚至還比活著的時候更方便避人耳目。

  「鳳辰,你二哥說的其實很有道理......」

  「我會按你說的,不急著這麼快長大。所以你要守著我,教導我,直到我不需要你教導的那一天為止。」

  突兀地打斷他的話,軒轅鳳辰做了個鬼臉,把小元的臉也捏成一個笑臉,兩個孩子一起笑得開心。

  看著他的笑容,左靜言也笑了,只是笑容裡仍有一絲苦澀。

  人,總是要長大的。

  阿吊說,如果等他長大了,自願或被迫地吸收世間唯一能認同的倫理觀念後,就會卸下童真--那才是毀滅性打擊的背叛的開始!

  會有那麼一天到來嗎?

  他的小鳳辰啊!

  但願他的守護能讓他少經歷些風雨,多保持現在的純真。

  他沒有希求永遠,只是希望這時間能再長些,再長一些......

  「今天......呃。」

  瞟了一眼盤踞在床上玩得正樂的左翊元,軒轅鳳辰看了看因為兒子在場變得非常之守禮的情人,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把今晚安置過去。

  「今晚你早點睡吧,明天不是還要去學武,念書嗎?太累了可不行!」

  笑著把他推到床上,細心地給他除去鞋襪,左靜言也知他天天熬夜等自己來,著實對身體無益。

  「可是......」

  現在白天你就不在了呀!軒轅鳳辰嘴都要嘟起來了,拿懷裡的胖小豬左翊元當抱枕摟著,有一下沒一下地戳他圓圓的小肚肚,小鬼不睡覺,他也不睡覺。

  「小元陪鳳辰哥哥一起睡好不好?」

  可是那個當慣了爹爹哄小孩很有一手的人卻把小鬼也拉下水。

  「好!!!」

  嫩嫩地應了一聲,左翊元馬上把眼睛閉得緊緊的,閉到眼皮都現出一圈小嫩褶來了,裝乖的脾性也不知道跟誰學的。

  左靜言對兒子露出一個贊許的微笑,看看不服氣地瞪著自己的軒轅鳳辰,拿那個明明眼澀舌怠了,卻偏要逞強說:「我不睡,你陪我說話。」的人沒辦法。

  「好,我陪你說話,我說,你聽。乖啊!今天我們來講一下『程門立雪』的成語典故。」以前左靜言當先生的時候,倒是經常給這學生夜下講學,非要把白天玩去的時間補回來,盡忠職守得很!

  「以前啊,有個叫楊時的人,他特別喜好鑽研學問,到處尋師訪友,就學于著名學者程頤門下。一天,楊時同一起學習的游酢向程頤請求學問,卻不巧趕上老師正在屋中打盹兒。楊時便勸告遊酢不要驚醒老師,於是兩人靜立門口,等老師醒來。可沒想到,就在等的時候,一會兒的工夫,天飄起鵝毛大雪,越下越急,楊時和遊酢卻還立在雪中,遊酢實在凍得受不了,幾次想叫醒程頤,都被楊時阻攔住了。直到程頤一覺醒來,才赫然發現門外的兩個雪人!從此,程頤深受感動,更加盡心盡力教楊時,楊時不負重望,終於學到了老師的全部學問。後世人便用『程門立雪』這個典故,來讚揚那些求學師門,招膶V荆饚熤氐赖膶W子......」

  「鳳辰?小元?」

  搖頭晃腦地講完,低頭一看,不刻前一個還是在裝睡,一個死撐著不肯睡的小鬼居然都已經睡著了。

  「真是沒出息,我講學就這麼容易犯困嗎?」

  左靜言苦笑著搖了下頭,俯下身查看他們睡夢中平靜安祥的臉,軒轅鳳辰可能是怕他們父子不見了,摟著胖小元當抱枕,抱得緊緊的睡著了也不鬆開手。小元一條胖腿都架到鳳辰哥哥身上去了,唇邊口水滴答,洇濕了鳳辰的一塊衣襟,憨態可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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