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成为魔法师这件事，我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和期许，我只记得临行前母亲充满期许的温暖目光，我知道她有多么希望我就是魔法师口中那位『成就非凡的魔法师』，但是……我知道自己不是，我并没有特别聪明、也没有特别优秀，就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肯诺比敛下蓝色的眼瞳，有些自惭形秽地垂下脑袋继续说：「我们的魔法导师，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魔法师，他不但本事好、人也很好，并没有因为学生的出身而有什么差别待遇。这些年跟在他的身边，我很认真的学习，努力想成为有用的魔法师，但可能魔法师这种事情也需要天赋吧！虽然我学得很用心，但是我并不是最优秀的那一个，最多也只能算是成绩普通吧！」
「但水晶魔杖却选了你，让你惹上麻烦了，对吧！」乔伊听到这里，已经嗅出问题的症结点。妒忌、排挤这种事虽说发生在世界各个角落，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连学魔法的人也会这样，他们不都应该是超脱世俗、心无杂念，走在路上头上都会发出圣洁光环的那种人吗？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这种观念才是狭隘吧！如果学习魔法的都是这么圣洁的人，那大陆上就不可能会出现推崇邪恶的暗魔法师了。
「不好意思打断你了，继续……」见肯诺比停住不说了，乔伊不好意思地道歉，微笑地催促。
「是，半年前魔法导师将所有的人聚集在一起，说他所打造的五支水晶魔杖，其中『金、木、火、土』四支魔杖都已经找到各自的主人了，唯独『水』属性的水晶魔杖还没找到主人，所以他将我们聚集在一起，希望我们之间会出现水晶魔杖的主人。」肯诺比描述当时的情况。「魔法导师将水晶魔杖放在木桌上，要我们每一个人向前握住它：心里想着『如果水晶魔杖属于我，我所要施展的第一道魔法是什么』这个问题。」
「你当时想了什么魔法？」乔伊十分好奇，能让水晶魔杖认可的魔法，一定是大陆上最精妙、也是最了不起的魔法。
「其实，我当时并没有想什么特别的魔法，因为我那时候正在想其它的事情。」肯诺比对乔伊坦承，至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水晶魔杖选择自己当主人。
「不会吧！你一定有在想什么！」乔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双手一拍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答案了！什么都不想、什么都没有才是最高境界的魔法，魔法师最喜欢来这套了，故意出个谜语让你们猜，其实根本就没有答案，我说得对不对？！」
「这件事……到现在为止我也不清楚。」肯诺比汗颜地承认。自己曾经问过魔法导师许多次，为什么水晶魔杖会选各方面都不出色的自己当主人，但魔法导师却总是笑而不答，最后甚至以『我又不是水晶魔杖，怎么可能给你答案』这种回答来回避他的询问。「水晶魔杖选择我当主人以后，所有人都想知道我当时所想的究竟是什么魔法，我无法回答，却被其它人认为我骄傲自大，根本不把他们看在眼里。」
「嗯，然后呢？」乔伊颔首，隐约记得肯诺比曾经提过，自从他用水晶魔杖打败了「某个人」以后，水晶魔杖就失去了魔力这件事。「可怜的家伙，拿到了水晶魔杖却反而成为其它人的敌人，我想那些眼红的人绝对不会放过你，你到最后一定是受不了了，才会出手的吧！」
虽然两人相识不过几天，但他确定肯诺比不是那种恃宠而骄、不可一世的混蛋家伙，反而相信一定是对方欺人太甚，才会逼得肯诺比反击的。
肯诺比听到乔伊这么说，眼眶忍不住一红。毕竟这是发生「那件事」以来，第一次有人以这种温柔、完全站在他的立场的方式安慰着自己。
「嗯，是亚伦。」肯诺比低喃着开口。「他无法接受水晶魔杖选择了我，执意要和我比试一场。」
「你打败他了？！」
「亚伦是我们之间最聪明的一个，就连学魔法也是学得又快又好，虽然我手上拿的是水晶魔杖，但反击起来也很吃力。」肯诺比回忆当时的情况，当时亚伦的攻击又快又狠，不一会儿就让自己伤痕累累。
「那你是怎么打赢的？」乔伊好奇地再问。
「我不知道……或许是不肯服输的心情吧！」肯诺比坦承。
那是一场自己再也不愿回想的画面，节节败退的自己让亚伦更得意了，他不但持续施展魔法，同时还开口嘲笑他就算拥有了大陆上最厉害的水晶魔杖，却依然是一个失败者……倒不如趁早将水晶魔杖交出来，免得让水晶魔杖变成毫无功用的木头！
亚伦的一字一句充满了污辱，像是针一样刺入肯诺比的心里，肯诺比事后只记得当时自己浑身上下燃起了像火焰一样的怒意，最后高高举起了水晶魔杖，以前所未有的激烈语气怒吼道：「我不是失败者！水晶魔杖的主人是我！只有我肯诺比一个人！」
就在他喊出这句话的同时，水晶魔杖发出了璀璨的昊光，而眼前的亚伦就突然着火、燃烧了起来，吓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肯诺比在内，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吓傻了──
「我用尽全身的力量喊出了那句话，没想到亚伦就全身着火了，后来是魔法导师治好了亚伦的伤，但是从此以后，水晶魔杖就失去效用，再也无法施展任何魔法了。」肯诺此以有些困难的语气说完了整个故事，对自己生平拥有的第一个朋友，完完全全吐露了自己的过往，还有他始终不想告诉其它人的秘密……
「原来如此。」乔伊听完后，脸色也变得和肯诺比一样凝重，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他。
沉默笼罩着两人，他们谁也没说话，只是沉浸在各自的思绪里。隔了好一会儿后，肯诺比鼓起勇气开口问道：「乔伊……听完这些后你不会后悔吗？」
「后侮什么？！」乔伊奇怪地反问。
「后悔交我这个朋友啊……」肯诺比的蓝眸充满了不确定。「之前你不知道，但现在你该知道了，我只是一个既不聪明也不出色，好不容易得到了水晶魔杖，却又瞬间失去了使用它的资格……像我这样失败的人，你真的还会想要和我成为朋友吗？」
「为什么？至少目前为止我一丝一毫后悔的感觉都没有。」乔伊十分认真地开口，见肯诺比还是一脸不安的模样，他皱眉，一把拉住他的手说道：「听着，我曾经遇过一个魔法师，虽然说他总是唠唠叨叨的说个不停，但我却很喜欢他说过的一句话，『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告诉我，你后悔教训了那个叫亚伦的混蛋吗？就算最后的代价是水晶魔杖坏掉了？」
肯诺比一楞，显然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最后他摇摇头，表示自己一点也不后悔。
「喏，这不就对了！」乔伊用力拍了拍肯诺比的肩膀。「我想你为这件事烦恼很久了吧！难怪你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样下去对身体很不好喔！没什么好烦恼的，任何问题到了最后一定会有解决的方法的！」
「是吗？」肯诺比实在无法像乔伊那样对任何事情都充满了信心。
「当然。那个叫亚伦的家伙虽然被你用魔法像烧猪那样烧伤了，但你不也说魔法导师已经救了他吗？那你还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做什么？那个浑小子『选择』侮辱你，所以他必须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而你当初『选择』了对抗亚伦，以至于你必须付出魔杖坏掉这个代价，虽然说这个代价有点高，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乔伊刻意装出老人训话时的语气，继续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每个人都付出了代价，那么还记挂在心里做什么？现在你唯一该做的，就是好好想着要怎么让水晶魔杖重新恢复，不是吗？」
「让水晶魔杖重新恢复？！」肯诺比楞楞地重复。有这个可能吗？自己以水晶魔杖伤了亚伦，导致水晶魔杖坏了，怎么可能还有其它恢复的方法？
「根据我这个旁观者的看法，我觉得水晶魔杖并没有舍弃你这个主人喔！」乔伊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它真的坏了、舍弃你了，昨天晚上根本不可能引导我去救你，所以呢！我很肯定它没有坏，只是在等着你重新找到使用它的方法。」
重新使用它的方法……肯诺比原本低落的心情，再次因为乔伊的鼓励而重新燃起了希望。真的是这样吗？水晶魔杖并没有舍弃自己……只是在等着自己找到重新使用他的方法？！
「当然，绝对不会错的！」乔伊露出爽朗的笑容。「说起直觉这种事，你就一定要相信我，打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你身上有种与众不同、让人觉得很舒服的感觉。我想你的水晶魔杖最当初也是因为你身上所拥有的某种特质，才会选择你当主人的，只要你自己想清楚那是什么特质，我想水晶魔杖一定会恢复原状的！」
「乔伊，之前我误会你了，我一直以为你只会吃东西，其实你是我遇见过最聪明的人！」肯诺比抬眼，充满感激地看着乔伊。
「哈！」乔伊搔搔头，无法招架肯诺比那种充满感动、崇拜的目光，他甚至不由自主地脸红了。「我们是朋友嘛！不都说了，有问题我们一起解决，没什么大不了的！」
「乔伊，谢谢你。」肯诺比真心诚意地开口道谢，低下头望着手上的水晶魔杖，在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如何，自己一定会让水晶魔杖恢复的……

四、

隔天过了中午，乔伊和肯诺比决定再次到费尔斯森林一探究竟，他们分别骑上马，来到森林的入口处。
「乔伊，你真的确定要陪我一起进去？不会害怕吗？」在进入森林之前，肯诺比忍不住再次提醒道。「我的水晶魔杖已经坏了，无法顺利施展法术……如果到时候遇到了危险……」
「你会救我，有什么好怕的！」乔伊一怔，跟着绽开一抹开朗的笑容。「就像我昨天毫不犹豫地跳进湖里救你一样，我相信如果我遇到了危险，你也会想办法救我的，不是吗？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
「肯诺比。」乔伊突然板起脸，目光犀利地问道：「是朋友就回答我这个问题，如果我遇到危险，你会想尽办法救我，对不对？」
「……」肯诺比呆楞了两秒，只能怔怔望着眼前这个毫无条件地接纳了自己、甚至比自己还要相信他的乔伊，那种毫无保留的信任感让他觉得心头一热，甚至感觉到体内窜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不会吧？你要想这么久？」乔伊伸手抚胸，俊脸凝出大受打击的模样。
肯诺比被乔伊夸张的表情给逗笑了，莫可奈何地摇摇头，蓝眸充满笑意和真诚的保证道：「如果你有危险，我一定会救你，因为我们是朋友。」
「只要有你这句话，那就没问题了。」乔伊咧开大大的笑容。
「等等！」肯诺比再一次喊住乔伊，两道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沉吟片刻后说道：「为了预防万一，我先教你一句防身的咒语。」
「防身的咒语？」乔伊的好奇心立刻被勾起了。「有这种好东西吗？我以为那些东西要魔法师才可以学哩！」
「那是在一般的情况下，魔法师不能随便传授其它人魔法或是咒语的，但现在情况特殊。」肯诺比语气一顿，抬头看了一眼乔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但……但是你不一样，你是我的朋友，又是为了我才一起进入森林冒险的，既然我已经丧失法力，无法确实保护你，那就应该教你保护自己的方法。」
「是吗？那我真是太荣幸了！」乔伊摸摸鼻子，脸上盈满了得意的表情。
「你听仔细了。」肯诺比向前一步、凑到乔伊的耳边，压低声音开始传授咒语，但是他还没说完，乔伊已经整个人跳起来，下一秒，一张俊脸胀得通红无比──
「怎么了？！」肯诺比错愕。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咒语都还没说完，乔伊就整个人跳开了，而且，他此刻的表情就好象是被雷劈到似的！
完了完了！这下子完蛋了！乔伊捂着耳朵，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瞪视着肯诺比！
从小到大他的体质有一个很特殊的地方，那就是举凡会让他产生冲动的人，一旦靠近他的耳朵，不管是单纯的说话或只是平常的呼吸，都会让他气息紊乱、心跳加快，整个人更像是被雷劈到一样。
这种情况第一次发生在他十三岁的时候，结果他和宫里的一名宫女发生关系，首次尝到肉体的欢愉。第二次则是在十五岁的时候，他和宫里传授剑术的教师维持了大约半年的情人关系，直到对方娶妻，离开了宫廷为止。
在那之后，他偶尔也会和其它人逢场作戏、一夜风流，但那都只是纡解生理上的需求，和那种纯粹发自内心、无法克制的强烈冲动是完全不同的！
但……为什么会是肯诺比？！明明他们在湖边袒裎相见的时候没事，手绑在一起、睡同一张床的时候也没事，却偏偏发生在自己已经把肯诺比当成好朋友、好伙伴，而对方只是靠近自己的耳朵，单纯地想教他一句咒语的时候，就发生了这种晴天霹雳的事情！
为什么会是肯诺比？乔伊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肯诺比不但是朋友，还是一个单纯到极点、人生中只有魔法的小魔法师！但自己体内平静多年的情欲，却在肯诺比刚才靠过来说话的瞬间，像是火山一样爆发出来了！
「乔伊？！」肯诺比关心地询问，不明白他的脸色为何又青又白。
「哈……没什么，我的耳朵怕痒！」见肯诺比一副茫然的模样，乔伊硬生生吞下了「耳朵是我的性感地带」这句话，知道这位百分之百单纯的新朋友一定不会懂，只好随便扯了一个耳朵怕痒的理由。
「可是……这是密传的咒语，我不能公开大声说出来啊！」肯诺比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就算你的耳朵再怎么怕痒，你还是得忍一忍。」
「……好，我忍。」乔伊用力点头，同时在心里认真告诉自己；乔伊‧圣奥尔斯，振作一点！肯诺比只是好心地要传授咒语，可不是故意要挑逗自己什么的，就算你体内的情欲爆炸了，也不能胡思乱想！
肯诺比重新凑到乔伊的耳边，再一次压低声音，在他耳朵边说出防身的咒语。
虽说乔伊这一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肯诺比低声在他耳边说话、温热的气息轻轻吐在他耳垂的时候，乔伊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倘若不是早有准备的咬紧了下唇，只怕会逸出让彼此都难堪的呻吟声！
「记住了吗？」肯诺比念完一遍后退开，有些同情地看着乔伊微微胀红的脸，看得出来他确实忍得很辛苦。
「啊？」乔伊闻言一楞。糟糕！刚才只记得要忍耐、再忍耐，隐约听见肯诺比低喃的声音十分好听，却根本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没关系，我再说一次！」肯诺比不以为意，毕竟要记住咒语对从未学过魔法的人来说是相当困难的。
「等等！」乔伊伸出双手阻止肯诺比过度靠近，要是他再靠过来，说不定自己会在下一瞬间把他推倒。「你还没告诉我，这个防身咒语有什么功用？」
「嗯，因为对方是魔法师，我想他一定会施展一些魔法来伤害你。」肯诺比解释防身咒语的效用。「所以当你遇到他之后，只要一直在心中默念这句防身咒语，任何魔法都无法伤害你。」
「原来如此。」乔伊点点头，转念一想，再度建议道：「不瞒你说，我这人记性真的很差，太绕口的咒语我是记不住的，还是算了吧！」
「是吗？」肯诺比因为担心乔伊的安危而轻轻蹙起了眉头。
望着肯诺比俊秀出奇、甚至可以用迷人来形容的面孔，乔伊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糟糕！体内的情欲一旦没来由地滋生后，肯诺比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以前只觉得他好看、清秀，但现在，他好看得让自己想要一口吃下去！
命运之神啊！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居然在这种时候让他对一个不应该发情的对象产生情欲呢？！
「乔伊，你身上有一柄防身的匕首对不对？」肯诺比突然问道。
「啊！对，在这里。」乔伊勉强回过神，就怕肯诺比发现自己的异样，同时再三告诫自己，冷静！不能让肯诺比发现自己对他起了不该有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