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回眸,伊凡苦笑地对他说:“我很抱歉,乔,你是挑错对象谈情说爱了。”
不待乔的回答,毅然地离开。
为什么要道歉?
明明是我不好,是我勾起了你不堪的痛楚是我……都是我……
乔看着伊凡进了帐篷,自己仍待在雪地中。他冷得直发抖,可是他将这份寒意视为对自己的惩戒与反省。
他实在是太愚蠢了,一年前的失败不知检讨,至今还是失败连连,总是因为自己的鲁莽而……
“和我猜的一样嘛!那家伙果然有过经验了。早知迫就探探他,说不定我们会一拍即合呢!反正我也不介意
什么爱不爱的玩意儿。”
乔猛地抬头四望。“是谁?”
“这边、这边!小少爷。”由树枝上挥挥手,略地一大摊雪堆落下,从密密麻麻的针叶缝内,探出一颗头颅
,业尔咧嘴笑说:“失礼了!请你让开一下,我好跳下去。”
想不到自己和伊凡哥在……时,竟有第三人在场?!
矫健的身手轻易地由数丈高的枝头上跃下,拍拂着落叶,业尔冲着乔一笑。“别误会,不是我要故意躲在
上头偷听,是你和伊凡先闯到我的地盘。今晚轮到我守夜,本想监视四周的动静,没想到却变成监视你们的…
…呵呵……你真是热情啊!小伙子。”
乔恼火地回道:“你起码出个声警告,那才叫礼貌吧!”
“你说这话可就强人所难了。”抠着下颚,业尔无赖地笑道:“有人不请自来地上演亲热好戏,天底下有
哪个男人会放过大饱眼福的机会,做出打草惊蛇的举动咧?”
一手握成拳头状,乔愤怒地跨步上前。“你这家伙!”
轻松地歪着脑袋闪过乔的拳头,业尔没有离开自己所站的地方,便轻易地拐倒了乔,让乔跌趴在雪地上。
“放弃吧,少爷。你那点花拳绣腿,在我眼中跟小猫打架一样二点看头都没有。”
“听你在放——屁!”不死心的乔,由地上迅速翻腾跃起,连气都不喘地,又扑向业尔。
和刚刚那次差不多,业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游刃有余地再次扳倒了乔。这回,他还故意用脚踩住了
乔的背,令他动弹不得。
“干么这么激动呢?到最后我不是什么也没看到吗?噢,我知道了,你这叫恼羞成怒!被我撞见求爱不成的场
面,很糗是吧?好啊,我来传授你几招秘技,包管再冷的冰山都会融化!”
真是见鬼了!乔不懂,这家伙看来没耍什么特殊伎俩,为什么自己就是构不到他的衣袖,还连连被整倒?!好
歹自己也是个职业军官,竟会打不过一介草莽佣兵?为什么?
……等等!我干么被这家伙牵着鼻子走?
乔举起手说:“我知道,我不再揍你就是,麻烦把腿从我的背上移开。”
“对,这才是听话的好‘弟弟’——”业尔笑笑地高抬起“贵”脚,立刻跳开。“哇!干什么?不是说不打
我了吗?”
作势要踹他的乔,边从地上狼狈地爬起,边说:“咕,怪异的家伙!你打哪儿学来那么快的身手?”
“天天跟西伯纳的老虎们搏斗,动作不快还能活到现在吗?”
这次确定乔已经打消攻击自己的主意,业尔才以双手交叉盘在胸口说:“小子,我看你也满苦命的,谁不
好去爱,偏爱上那种压抑、内向、没长嘴巴的冷漠家伙,自找苦吃嘛!”
白他一眼,乔不情愿地说:“你了解伊凡哥什么?少罗嗦!”
“了解?嗯……这几个月来,我和他可是同个佣兵团的好伙伴,多少也摸清了那家伙的脾气,我不觉得自己
的看法错误。我是吗?”
“伊凡哥一点儿也不冷漠,他只是……受了太多常人不该受的磨难。”
业尔一笑。“好像有挺多内幕的,干脆我来烧壶热茶,咱们哈根烟,谈谈吧!”
“谈什么?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厂乔掉头想走。
“这是交换条件,我对伊凡的过去很好奇,你则不晓得他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咱们就交流一下嘛!你不会
有损失,而我可以打发一点巡逻的无聊,如何?”
乔觉得这家伙很欠揍,不用去理他,让他碰一鼻子的灰……
“喂,我煮的茶可是天下一品哟!”
……乔书亚!你这意志不坚定的大笨蛋!为什么双腿会不听使唤地跟着那家伙走?!
二十几天前,乔书亚好不容易找到伊凡所居住的镇落。
伊凡的吃惊自然不在话下,可是更吃惊的是乔此趟前来的目的。他递给伊凡两封信,一封是女王的亲笔信
函,另一封则是一张素雅的请帖。请帖外的封蜡已经被人拆开过了,乔解释里面的喜函是先由女王看过,才交
给他的。
两封信函并非毫无关联的。
伊凡先看了那张喜帖,龙飞凤舞的字沾着金漆,宣告着渥夫·拉沃尔·布里同基阁下将于一个月后的某良
辰迎娶娜塔莎·罗曼彻斯·奥古史坦。刺目的两个名字在伊凡的心潮中投入重石,掀起漫天涟漪之际……
一行潦草的小字,吸引住伊凡的目光——
放逐的日子你感到愉快吗?
自愿替你赎罪的可爱小鸟儿,可怜的她还不知道,这不是结束,只是开始。
没有署名,可是从那一个个字母中渗出的敌意,让伊凡拿着信函的双手颤抖了起来。这段话是谁写的,他
们都心知肚明,而伊凡万万没想到的是——原来,渥夫没有半点放过他的意思!
他和娜塔莎结婚的理由,只有一个—一为了看伊凡痛苦!
多么狠毒的方式,多么有效的法子。伊凡光是想像娜娜被渥夫强迫站上婚坛的模样,胸口的血便淤积成块
,几欲吐出。他怎么能忍受如天使般纯洁、如玻璃般脆弱、如婴儿般无辜的娜娜,像是献给恶魔的羔羊般,被
渥夫活生生地糟蹋!
乔喃喃地道歉,解释自己也企图阻止娜塔莎允婚,但娜娜就是不肯听他的,顽固地说要嫁给渥夫。
“我想娜娜一定是被那家伙给威胁了,这是那家伙一贯的伎俩!”沮丧于自己的无能为力,乔咬牙切齿地说
。
伊凡遂想到当年自己接受渥夫的利诱与威胁,现今的娜娜宛如自己的翻版……
你还在执迷不悟吗?
渥夫。
我以为那一刀刺入你的腹中,已经让你受够了教训,可是你还要坚持以自己的权位势力玩弄他人的命运吗?
说什么你爱我,到头来你只是喜爱折腾我罢了。
爱,再一次地证明它是个可笑的、不值——提的假玩意儿。
“伊凡哥,现在只有你才能阻止这桩婚姻了。”乔说。
“我?”
冷瞥他一眼,伊凡自嘲地说:“一个流放的罪人,能阻止这桩婚姻?靠什么?我不认为堂堂的渥夫大公会听
我的。以前他从不听,现在更没道理听。他巴不得我去求他,好满足他的变态复仇之心。”
嘴巴这么说,伊凡却很明白,如果下跪请求渥夫放过娜娜,便能解决问题,他还是会朝渥夫下跪吧!
“我不是要你去说服那家伙,而是希望你能劝住娜娜。你认为娜娜为什么会答应这婚姻呢?为了咱们奥古史
坦家吗?不,她一定是为了你,伊凡哥!你出马所说的话,娜娜绝对会听!”
乔的话不无道理,伊凡思索片刻后,迟疑地说:“但是重返斯科城,我在踏人城门的那一刻,必定会遭到
逮捕的。”
“这就不需要担心了,你看厂拿起另一封女王的信,乔欣喜地说:“陛下同样反对这桩婚事,但又找不到
能阻止那家伙的法子。她召我到宫内,给我这封密函,要我转达她的旨意。只要你能中止这场婚礼,女王愿意
收回成命,特赦你自由!”
“陛下她?”
事情顺利得令人有点难以置信。不惜派出暗杀者,也要致他于死地的女王,会轻易地做出这种让步?伊凡打
开信函,仔细地览阅一遍。
诚如乔所言,女王在信上详述一名作母亲的悲哀,对于自己亲生子忤逆不孝,决意迎娶身有残疾的娜娜为
妻一事深感痛心。为了阻止儿子铸下大错,女王在信上忏悔着自己对伊凡过厉的惩处,并有意弥补——前提是
,伊凡得帮助她度过这一关。
信未甚至写着:奥古史坦向来是朕忠心的家臣,朕过去没有好好地珍惜,是朕的不对。如果爱臣能替朕解
除这桩婚姻,朕将重审过往对奥古史坦家冷漠的态度。朕的希望皆放在你身上了,伊凡吾臣。
“这信诚恳得太恶心了,我嗅到奸诈的气味。”
后来伊·凡找业尔商谈离开镇上,回到斯科城一事时,业尔叼着烟屁股,摇头晃脑地说:“我要是女王陛
下,斩草除根才是断绝后患无穷的最佳方法。她如果要阻止这婚礼,派人把新娘子暗杀了,不是更快?”
“就是暗杀不了啊!”乔解释道:“渥夫大公也不笨,他知道女王反对后,便找人守着娜娜了。”
以鼻子哼了声气,业尔挑高眉头发出第二个疑问。“那你们有什么根据,相信女王陛下会履约呢?如果伊凡
阻止了婚礼,还是一样被踢回西伯纳流放,电没人可以反抗吧?”
“这……”乔皱起眉头。“应该不会的,君命如山……”
“君也有昏君、庸君,暴君及食言而肥的贼君。天下最难相信的,莫过于手握生杀大权的君主,谁叫他们
最大呢?”
“我要去。”伊凡中断他们的争论,淡淡地说。
业尔咋舌说:“那你是做好觉悟了吧?”
“不是因为女王允诺我自由,所以我才要回斯科城的。我想回去和娜娜谈一谈……既然有女王的许可,起
码这趟人城没问题。”
有必要的话,他也会顺遂渥夫的心意,向他哀求、向他下跪。为了报答养父的恩情,伊凡永远无法弃娜娜
和乔于不顾。
“谢谢你,伊凡哥!”
“两个天真的傻子。好吧,既然这样,我也陪你们一趟,去斯科城晃晃。”把交枕在脑后的双手,移到桌
面上,业尔敲打着木桌说:“至于用什么名义呢……啊,就说我是你伊凡大臣的助手好了。”
“这趟不是去游玩的。”伊凡冷道。
“你不识趣,大爷我是跟去保护你的啦!”把脸凑近伊凡,业尔猛地笑着,耳语道:“另一个可能性,我还
没说呢!女王也可能在你达成任务后,杀人灭口吧?”
“我知道。”
“嘿嘿,我猜你也知道!”两人打哑谜似地互换一个眼神。“让我去吧?”
最后,伊凡还是同意了业尔的自作主张。
多一个人总是多一分力量,进入斯科城会发生什么事,谁都不知道。伊凡虽然不觉得自己需要保护,但寡
不敌众也是事实。未雨绸缪,总此什么都不做,赤手空拳地闯入敌阵中,来得令人感到心安。
一行人包括伊凡·业尔·乔,以及担心自己留在镇内会受欺负的纳希·与纳希形影不离的哑哥,在初雪降
下的那天,启程往斯科城迈进。
转眼间,再过两日便会抵达了……
围坐在营火边,迷蒙的灰蓝取代了漆黑的暗夜。即使天色放亮,太阳也不会再高升……而远在一方的西伯
纳,则进入了一年中最难熬的永夜期。
“原来如此,还真是一段复杂的关系。”听完乔述说有关伊凡过往的事之后,弄清了伊凡与渥夫之间的情
仇,业尔还是一派稀松平常地说:“总之,不管大公阁下怎样花费心思,你大哥就是不爱他,他才会恼羞成怒
地娶你妹妹来报复他吧?”
乔喝完杯中的热茶。“是不是这样,除了大公自己,谁也不知道。唉,娜娜真是太笨了,做出这样亲痛仇
快的傻事。”
“搞不好你那不良于行的妹妹,真的爱上人家了呢!呵呵,那就更精彩了,你们这叫三角、四角关系吗?”
一点儿都不觉得这有何可笑的乔,绷着脸说:“你不是要告诉我,有关伊凡哥的事?”
业尔装傻。“噢,我说过这种话吗?”
“你!”
笑笑,业尔把杯子放下,拍着他的肩膀说:“放轻松一点,成天摆张臭脸,早晚会和你的‘伊凡哥’一样
,变成面无表情的家伙。何必呢?人生苦短,得意须尽欢。”
“啧!伊凡哥怎么会和你这种家伙混在一起!”嘟着嘴,乔好生不解。
“……是我捡到了他。”
“咦?”
“还记得那时候也和现在的天色差不多吧!我率着弟兄恰巧经过,沿途到处是血迹,一看就知道有人战斗过
,而后不是场轻松的战斗。战况的激烈,也许远超乎我们所能想像的,这样你该明白那现场有多怵目惊心吧?”
锁着眉头回忆的业尔,脸上有着少见的严肃。
“我们先是发现了好几具残缺的尸体,接着就看到了他……坐在雪地上,像是灵魂出了窍,身上、脸上到
处沾满了赤黑血渍,而他自己的身上也有几处伤口。我叫了他几声,他没有回应,可是当我伸手碰他时,他霍
地就出手,我差点就让他砍伤了。”
业尔耸耸肩。“这种情况并非少见。人在杀红了眼之后,是会失去理智的。逼不得已,我揍了他几拳,把
他打晕过去,然后再带回镇上。还好那时候他电筋疲力尽得差不多,因此我很轻易地就打赢了。事后我问他,
那些人是不是他杀的,他一句话也没说,可是脸上的表情已经回答我了。”
一吐舌,业尔以笑打破凝结的气氛说:“然后我就收留了他。谁叫那家伙一副不要人家管他死活的脸色,
而我偏爱管他人的死活,所以非要他留下不可。我们这群人都是些逃犯,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活着。能不能获
得特赦电不知道,只能祈祷我们这样扫除边境上的害虫,有一天会让上头的人感谢,除去我们的罪名。”
乔点点头。“你们的事迹,我在西伯纳旅行时多少听到了。谢谢你收留了伊凡哥,无论是逃犯或罪犯,我
只要他能活着就好。”
“哇,你突然变得这么乖巧,好可怕喔广
乔翻翻白眼。“少故意找我碴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