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年盛夏的加勒比海,即使在北半球大半的國家正陷入冰天雪地的一月底,這裡始終是陽光最鍾眷的地方之一
。
四季皆夏是這裡的特色,就是如此溫暖平穩的氣候,才孕育出中美洲悠遊閒漫的情調風格。
午後,耀眼到令人無法直視的強光映著蔚藍海水,反射出一道道將岸邊景物裝飾得璀璨亮麗的光芒。
遠遠望去,一幢令人嘆為觀止的巍然豪宅,正座落在這僅是一瞥就美得教人屏息的岸邊。
背山面海的地理位置,和外圍高聳入雲的垣牆通上的高壓電,在在讓這棟佔地是梵蒂岡數十倍大的宅地難攻易
守,而就算闖入者想避開正面衝突,選擇以偽造身分進入,到目前為止也沒人成功突破大門的防鎖線過。
此刻,在媲美歐洲古代城堡、氣勢磅礡並防禦周嚴的入口處,數輛經過改裝的武裝重型哈雷機車和廂型吉普車
正蓄勢待發。
穿越大門,進入這警衛森嚴的高牆內,一條又長又直、兩旁種植著熱帶樹叢,並和F1賽道同等級的直線道路的
盡頭是主屋的正門口,五輛排成一直線的黑色林肯轎車亦熱著引擎待命中。
然後屋內,一群佣人也正忙上忙下地為雇主的出門做準備。
每個人都忙亂得像顆不停打轉的陀螺,來來去去奔走的人們讓裝潢奢華壯麗的大廳顯得熱鬧無比。
而在這團混亂中,挑高五層樓的大廳邊緣,一張皮製高級沙發上,則坐著一個狀似悠閒的俊美男人。
一頭閃著太陽般光澤,但色系則全屬水銀的銀灰色長髮流瀉在黑色皮椅背上的樣子,讓人不禁聯想到新月下渲
染出的朦朧月暈;冰晶般的蔚藍色美眸則使人有種彷若置身南極海域的錯覺。
身為眼前所能見到一切的主人,藍?尼亞?捷特?迪菲爾斯手邊端著一杯陳了三十年的威士忌,但彷彿無心品嚐似
地,搖了搖手中的玻璃杯後,就將這杯價值絕對超過一般上班族一個月薪水的頂極酒品隨意往旁邊的矮桌一擺
。
「芙麗曼!」他喊住一個正匆匆從眼前經過,年齡可能還不到二十歲的金棕髮女孩。
「是的,迪菲爾斯先生?」間不容髮地停下腳步,她雖明知自己不可能得到雇主的青睞,但仍身不由己地以迷
戀的眼神望著這個如神祇一般完美的男人。
大半,在這間屋子裡工作的女性都免不了做做這個美夢,誰讓她們的年輕雇主是天上也難得一見的俊帥非凡?
不過很可惜,藍下一句話馬上就打碎她心中小小的幻想。
「雷伊人在哪裡?」
雷伊?修馬赫,很可能是這個屋裡最忌諱被提及的姓名,因為他不但讓所有人景仰並崇敬的藍失去冷靜,還經常
為了他做出可能危及自己生命的行為。
舉個最清楚的例子來說好了。
身為中南美一帶勢力最龐大的犯罪組織首腦,也是遍據全球的迪菲爾斯家族的最高領袖,藍向來被嚴密的警備
線保護得滴水不漏,尤其是貼身的警戒力更是勝過所有世界名流的警衛。
然而,去年夏天,就是在這種連負責美國總統安全的警備總長都會贊不絕口的護衛下,他受了生平第一次的槍
傷。
這個襲擊明顯不是針對藍,而是對著另一個人而來。
他之所以會代那人受傷,全是因為想庇護雷伊?修馬赫而已。
就是從這件事,屋裡上上下下的人猛然驚覺,對他們而言跟上帝是等同存在的主子,有一天很可能會為了雷伊
這個男人義無反顧地失去性命。
只不過,儘管整座宅第裡都暗地起了討伐雷伊?修馬赫的聲音,但在他們的主子對這男人失去興趣前,他們能做
的事只有小心翼翼地觀望,並盡可能在這種情況下維護藍的安全。
清楚地知道這個年輕又迷人的雇主目前心中只有那位保鑣的存在,明白自己不可能有機會的芙麗曼暗自嘆了口
氣。
「那個……」她思考了一下,想起往這邊來之前瞥見的情形,「修馬赫先生可能還在布雷德先生那裡開會……
」
和這間屋子裡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人相同,她也是藍最全心全意的崇拜者之一;因此,即使沒說出口也不敢表
現出來,她對那個時時危及自己偶像安全的男人可是一點好感也沒有。
不過就算她想藉故拖延,依她的地位她也沒那個膽識。
「還沒結束嗎?」藍不耐煩地打斷她並逼問。
「可能……」
「什麼可能不可能的!?」
又煩躁地截去她模糊的回答,他失去耐心的模樣令她嚇退了三步。
「真的很抱歉!」嗚~~~~都是那個叫雷伊的男人害的,不然她還從沒見過主子為這種小事發過火,「我現在立
刻去請他過來。」
匆忙地說完,她頭也不敢抬一下地往會議廳的方向直奔而去。
仍然是繃著一張不滿至極的表情,藍瞪著年輕女佣慌張的背影,低沉的氣壓影響到廳內的氣氛。
「喂!」距離藍約莫十來公尺,正站在正門口待命的保鑣之一,用小得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量對著比鄰而立的
同伴低聲說道:「你看,迪菲爾斯先生的心情看起來似乎很差哪!」
「說的是。」對方贊同地點點頭,也以不引起他人注意的聲量回道,「明明要出門了說。」
「都是修馬赫那傢伙害的!」
「沒錯!說到這個,要不是他,迪菲爾斯先生去年也不會受槍傷。」
「就是說嘛!還有,你聽說了嗎?有傳聞這次出門實際上也是為了他,只是沒得到迪菲爾斯先生的證實就是了
。」
「什麼!?我就在想這事怎麼來得這麼突然,果然又是修馬赫那傢伙的緣故!」
不管談話的內容為何,兩人一致將刀口對向雷伊。
無論如何,在他們心中,不管為了什麼原因讓原先排好的事情有變故,唯一該接受韃罰的人只有他。
其實別說是他們,大概除了對雷伊寵愛有加的藍外,這屋裡找不出第二個會袒護雷伊的人;就連管轄藍房間清
理的安妮特,在藍挺身為他承擔那記攻擊後,都有好一段時間以責難的眼神望著他。
儘管藍會這麼做是出於完全自願並樂意不已,這個事實絲毫不影響這屋內對雷伊的反彈聲。
但他們怎麼想顯然一點也不重要,因為在迪菲爾斯的權力範圍內,藍的意願就是所有人必須遵循的法則。
就在藍的怒氣快要到達沸點之際,唯一能平息他的不滿並膽敢跟他正面對抗的男人終於珊珊來遲。
「雷伊!」他倏地站了起來。
總算見到自己耗著耐性等待的人,可是下一秒,藍就注意到他那彷彿刻意放慢的步伐。
一點也沒把走在旁邊拼命催促自己的芙麗曼看在眼裡,雷伊慢吞吞的動作讓她急的快哭了出來。
「修馬赫先生!」啊啊!這筆帳迪菲爾斯先生一定會記在她頭上的,她怎麼這麼倒楣,盡給自己最憧憬的人一
堆壞印象?
可是她又不能明目張膽地拉著他走,因為這要是讓迪菲爾斯先生見著了,自己的人頭恐怕會即刻落地。
就是在這種忐忑不安的情緒下,她勉強將還在與會的雷伊硬是從嚴肅的會議中喚了出來。
面對會議的leader──安全總管布雷德難堪的臉色,她只以「迪菲爾斯先生等得不耐煩了」一句話就輕鬆堵住
他的抱怨,但當對象換成一臉不悅的雷伊時,這話的效力立即大打折扣。
而且,他似乎真的很不高興她的打擾,一路到這兒的途中沒給她好臉色看不說,慢條斯理的動作也像是有意而
為。
在進入大廳的視線範圍後,雇主的叫喚也完全引不起他的注意似的。
「雷伊!」藍又提高聲音喊了一次,而這回才得到回應。
緩緩地將視線轉向眉頭緊蹙的銀髮男人,雷伊臉上的表情也沒好看到哪兒去。
﹙總是這個樣子!﹚
藍總是毫不在乎地阻橈他的工作,也不管他現在是不是正忙得不可開交,擾亂他的工作簡直像是他的興趣!
斜了眼正擰著臉望向自己的藍,雷伊對他的不快顯然刻意視而不見。
然後,隨著他越放越慢的腳步,藍眉間的凹陷更是加深。
「動作快一點,雷伊!你還在磨蹭些什麼?」
終於,面對那彷彿帶點挑釁意味的緩慢動作,藍忍無可忍地大吼出聲。
雖然沒表現出暴跳如雷的樣子,但藍斂著眉心、沉著臉的表情,讓附近的人有種烏雲密佈的感覺。
他突來的怒吼顯然嚇到一旁不少人,不過很可惜的,這其中並不包含他最想威嚇的人。
還是一樣保持舒徐緩慢的速度,雷伊那昭然若揭的反抗態度讓正好路過的安妮特為他捏一把冷汗。
果然藍一點也沒耐心等到他走向自己,就一個大步跨到他面前了。
「你是故意的吧?」藍扣住他的下顎,沉聲問道。
「什麼故意不故意的?」雷伊佯裝一問三不知,眼神瞟向別處。
「雷伊!」徒降的口吻,抓住顎骨的力道加強。
「唔……」
不由皺起眉頭,雷伊試了好幾回卻甩不開這份束縛。
跟藍相處也有好長一段時間了,雖非完全自願,他也逐漸了解到和這個男人的互動模式。
在某些事情上,藍容忍他的程度不要說其他人,連他自己都覺得訝異不已。
只要不突破那條界線,似乎他就算連任性也被容許。
就像現在──
「我可是在開會耶!」
面對藍略沉的臉色,這屋裡的其他人早已恐慌得不知所措,但雷伊卻清楚地知道這樣的藍對他並不構成威脅。
他知道藍並非寬容的人。
至少在他親眼目睹的那幾個例子裡,藍對其他人所做出的處置幾乎可說是殘忍到令人害怕。
只是,自從去年那次洛蕾塔的事件,他居然能在盛怒之中還對自己手下留情,雷伊就猛然領悟到自己在藍心中
大抵的定位。
即使只是無傷大雅的小事,藍也向來無法容忍他人違背自己的心意,但竟會在那麼嚴重的問題上放過他……
很難說出一個明確的答案,也確實有點曖昧模糊,然而擺在眼前的事實卻讓人難以否認。
「什麼開會!」
因此即使令用力捏住他下巴的藍已是一副氣得眥牙裂嘴的模樣,還對他扯開喉嚨,事實上他卻一點也不覺得有
什麼好擔心。
「你說五分鐘就能結束我才讓你去的,結果呢?」
「會議原本有時候就會延遲一些。」雷伊平靜地解釋道。
再說,他可是為了他的安危在開安全會議耶!
這一趟出門,說是要去聽歌劇,但藍也用不著特地跑到紐約去吧?更別說這個決定還是早餐時忽然做成的。
雷伊不由自主地擰緊雙眉,想起會議中布雷德莫名的嘆息。
那個時候他記得自己似乎是被責怪似地瞪了一眼,但因沒人繼續說些什麼,他也沒機會了解是怎麼回事。
話說回來,被「另眼相看」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他早習慣在這群人裝出無動於衷的眼底,其實含著恨不得將自己一除為快的衝動;縱使他與這群勉強稱得上是
同事的人相處有半年以上的時間,那抹認定他礙眼的神情卻未曾淡去。
「你還真是有膽子讓我等哪。」藍冷哼一聲,制住雷伊的手指一使力,後者不意地失去平衡。
「藍!」
怎麼也料想不到事況會朝這方面發展,雷伊一時不留意跌進了藍的胸前。
﹙可惡!!﹚
難堪的姿勢和藍顯然不打算放手的態度,拼命壓抑的紅潮在他掙扎了幾下卻沒起作用時爬上他的臉龐。
「放手!藍」
眾目睽睽的大廳裡,來來去去為藍這趟出門做準備的人肯定豎起耳朵想親耳聽聽他難以啟齒的懇求。
努力想甩脫那轉而扣在自己肩背上的雙臂,可是雷伊老是忘記他的力量壓根就無法與藍抗衡。
抓住他後頸的手僅是微微使勁,他立刻發現自己的臉頰不受控制地貼往藍的臉龐。
※※※※※※※※※※※※※※※
「唔!」
為什麼他就是拿藍的霸道沒輒?
然後,在他抵抗的動作變得更加激烈前,藍欺得近乎黏在他耳邊的聲音低沉地冉冉流過。
「我記得這話我說過好幾次了。」
「什麼?」不明所以的發言令雷伊困惑地停止掙扎。
「不准讓我等,你忘了我說過的話?」
身為藍的貼身保鑣之一,參與定期的安檢會議是理所當然的義務。
但也就因為如此,有時候藍會因他為了開會而沒來得及向他「準時」報到一事耿耿於懷。
就像現在,他不高興的原因也顯而易見是因他沒遵從他隨傳隨到的指令。
藍這種過度的控制慾說真的讓他很頭痛,每天早上阻擾他開晨間會議這事他就先不提,反正都已經持續半年以
上的事,不知不覺他也習以為常;可是,像這種毫無預警突然就決定要出門而召開的臨時會議,重要性是大不
相同的,他可不能說缺席就缺席,也不能想早退就早退吧?
再怎麼說,開這個會的目的還不是要確保藍的安全。
想到自己為了藍匆匆地跑去開會,連午餐都沒來得及吃,又中途因藍的個人因素而被迫草草早退,然後到這裡
來後又得看他的臉色,雷伊忽然覺得忙了一上午的自己好像笨蛋一樣。
「這種事又不是我能決定的。」帶點不悅地,他喃喃唸著。
儘管大廳內的其他聲響的確吵雜,但因兩人幾乎可說是緊緊依偎在一起,因此他的低語並沒逃過藍的耳朵。
「不然你乾脆別當保鑣,」將他的喃喃自語當作抱怨,藍邪氣地一笑,更貼近他的耳際,已一種甜膩得要融化
對方的聲音:「專門服侍我就好了。」言迄,還加強語調似地以指尖輕輕拂過他的唇瓣。
這個「建議」已不是第一次被提起,但雷伊慶幸他從沒認真過,否則面對周圍原本就不善的眼神他還真不知如
何是好。
「藍!」
禁不住地全身一悚,雷伊急忙抓住他的衣襟才沒當場腿軟。
這男人把激他當眾出醜看成是生活的樂趣之一嗎?
就算不用雙眼求證,他光靠膚觸也感覺到四周投射過來的目光,幾乎清一色是譏誚而輕蔑的。
偏偏,害得他被人以這種歧見相看的男人卻毫無神經似地,每一個舉動都在增加旁人對他的不滿指數。
被敵視的生活他已經過了不算短的時間了,真不曉得他還得面對這種含著敵意的眼神多久?
忍不住用一種憤恚的眼神往上斜瞪著對此毫無知覺的藍,雷伊索性放棄無效的掙扎避免惹來更多冷嘲。
「不好嗎?」
「怎麼可能好!?」
雷伊間不容髮的羞憤反駁顯然讓藍樂得很,他的餘光掃見他的喉頭因輕笑而震了一下。
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藍就沒再當著大庭廣眾之下吻他或做出更進一步的舉動,但像這種會引來他羞恥的刻
意親暱,不管是摟摟抱抱或暗地挑弄他一下,他倒是意外都做得相當順手。
不想懷疑藍是故意而為的都難,誰教他總是明明在看到他可恥得快把頭垂到地上時,還不知適可而止地更加為
難他?
「迪菲爾斯先生。」
藍正準備開口再說些什麼前,布雷德的聲音倏地插進兩人之間,硬生生打斷讓藍感到愉快不已的氣氛。
「幹什麼?」藍毫不掩飾地拉下臉來,明顯不悅被打攪。
「很抱歉打擾您了。」主子光火的臉色這麼露骨,他要還感覺不到的話,這輩子就算白混的了。不過曉得歸曉
得,該做的工作照樣得完成,「一切都已準備妥當,隨時可以出發。」
雖然他的確仍對雷伊?修馬赫這個男人沒什麼好感,之前也經常覺得他乖乖當主子的情夫就好,但經過幾回的事
實證明,他那「黑暗之眼」的名號並非浪得虛名,這男人的能力全然不容小覷。
也因此,一開始儘管他很反對讓修馬赫編入近身警護的一員,不過經過這八個月,一來他明白到不論他怎麼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