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顾众人的阻拦,声音痛苦的高喊着安儿,冲进了法阵之中,一把抱住了跪在法阵之中的那个人。
法阵的红光似高燃的火焰,将二人燃在其中。
林倾白用尽全力抱着阎秋司的身体,下巴紧紧的抵在阎秋司的肩膀。
他用力的身体颤抖,用力的爆出全身的法力去抵抗阵法的法力,声音带着浓烈的哭腔,拼命的喊着:“安儿!!!安儿!!!”
阎秋司低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他开口的第一句却是说:“师父,对不起........我又杀人了.......”
“我杀了你的师姐......”
“你别生气.......”
林倾白痛的无法喘息,他痛的甚至无法出声:“不是你的错,是为师的错!!!一切皆因我而起,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阵法中的法力越来越浓厚,围绕在二人之间,林倾白拼命的抵抗法阵,拼命抵抗着那颗魂丹进入他的身体,他散尽了身上的法力,却也无法阻止阎秋司的身体越来越凉,越来越沉。
阎秋司的头垂在了林倾白的肩膀,声音渐渐虚弱,却带着淡笑的说:“原来......我这一生都是在为师父而活.......”
“不过还好.......为你而活........”
“我愿意........”
林倾白双眸含泪,他抬手抚摸着阎秋司的发,颤抖的闭上了眼睛,声音轻柔如风的说。
“可是,我不愿......”
随后法阵中猛的爆出了一阵金光。
空中响起悉连谷撕心裂肺,几近疯癫的尖叫声:“林倾白—————你做什么————”
“你要成神!!!”
“你要成神—————”
第114章 —正文完—
山脉覆云, 梨花玉落。
林倾白走在一片梨花园中, 花香在鼻尖弥漫。
他转过身衣摆随花而落,那落白的花儿颤颤的垂在他的肩头。
前方是云雾,后方是飞花,此番的美景在仙界都难寻一遭。
这是哪里?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林倾白踏着花泥, 在梨花园中走着寻着, 隐约见到前方山雾之中有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
林倾白加快了脚步走过去,他穿过云雾, 穿过落花,最后看清了远处的风貌。
是几个白发老人正在下棋饮酒, 空中散着花香伴着酒香, 好不潇洒。
林倾白踩中了落枝, 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下棋的绿衣老人将落下一子, 头也没抬地说:“来人了.......”
对面的蓝衣老人恩了一声,没搭理他,继续捻着胡须研究棋盘。
“你去问问他。”绿衣老人拿起一旁的茶盏饮了一口,又说道。
“我不去。”蓝衣老人拒绝的干脆, 又补了一句:“你为何不去?”
绿衣老人摇头晃脑的吹着茶水, 说:“我沉默寡言, 不善与人交流.......”
蓝衣老人研究好了,长袖抚盘, 落下一子, 眼睛都没抬一下,嗓子里冷笑了一声说:“不善与人交流?我看你是又想悔棋........”
绿衣老人看了一眼棋盘,当时脸色大变, 淡然如仙的表情不再, 他颤抖的抬起手, 怒的挑着眉,说:“你你你.....你个老张头!你怎么说话!我是那样的人吗!!!你如此污蔑我,当真是含血喷人!道德败坏!和你这样的人还有何可言!不玩了不玩了!!!”
说完绿衣老人就抬手将棋盘一扫,怒气冲冲的转身就走。
“.........”
这时坐在梨花树饮酒的黄衣老人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拽住了绿衣老人的手说:“不就是来了个新人吗?我去问问!你看你俩争的。”
说完黄衣老人就拎着酒壶,慢慢悠悠的凑到了林倾白身前。
这个老人长得像个老寿仙翁,圆圆鼓鼓的脑袋,细长的弯眼,长白胡须,走到林倾白眼前时笑笑的,一脸的和善。
他眼神应是不太好,恨不得凑到了林倾白眼前才看清楚林倾白的脸,当时大惊:“呦呵!竟是如此年轻!!!你们快来看啊,来的新人如此的年轻俊秀!!!”
一听见这话,另外的两个老人才难得挪开了眼眸,望向了林倾白。
绿衣老人一看林倾白如此年轻,也是眸中大惊,他的手抬了抬,卷了两圈衣袖跑过来,细细的打量着林倾白。
林倾白不习惯被人这样看,微皱起眉头,朝后退了退身子。
那两个老人却是个自来熟,眯着眼睛看了一会,相视而望,纷纷点头道:“果然果然!果然是年轻啊!”
林倾白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淡淡的问:“请问,这里是何处?”
“你不知这里是何处?”黄衣老人瞪大眼睛,说:“这里是神洛山啊。”
林倾白皱紧了眉头,低声道:“神洛山.......”
这个地方他听着好耳熟,可是他脑中空空,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他在何处听过这个地方。
“你要成神了——”
旁边的老人又说了一句。
林倾白忽而便想起来他在何处听过这个地方了。
在传说中........
在他以为是人为编造,全部为假的传说中,确实出现过神洛山。
神洛山是飞升成神所来到的第一座山,这里有一处神门,只要走进去,便可从此无忧无苦,成为凌
于众人的神明。
正在林倾白想的出神时,在神洛山的梨花树旁,忽然浮现出一道三人高的大门。
“瞧,门来了。”
黄衣老人笑着指了指,将林倾白带了过去。
大门周围泛着白光,似雾般随时都会消失,而门内之景皆覆在白光之下,看不真切。
林倾白立于大门前,望着门内,顿住了脚步。
“走进去就行了。”黄衣老人朝里面挥了一下手,又说。
林倾白依言抬起了脚。
绿衣老人捏着胡须站在梨花树下,笑着说:“好啊好,你可是这千万年以来第一个成神之人,如此年纪轻轻便可远离尘世,无忧无苦,断情绝爱,让老夫好生羡慕啊,当年老夫我啊,苦练一生,到了三万岁才飞升成神.........”
后面的话林倾白没有听清,只是他在听见断情绝爱时,便猛的收回了脚,心中一阵阵的刺痛。
他好像忘了什么........
有一件事情,很重要的事情......
他应该想起来!
可为何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林倾白皱紧了眉头,觉得自己脑中皆是白雾,他拼命驱赶,却无济于事,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
忽然他脑中浮现出一个名字。
安儿.......
安儿.......
随着这个名字的出现,曾经发生的那些事情犹如铺天盖地的海啸将他淹没于其中。
他想起他们二人在凡间相知相伴,想起他们在仙界的爱恨情仇。
还想起了最后的最后,他的小徒弟得知他一生都只是林倾白的炉鼎,却无恨无怨,心甘情愿的走进了阵法之中,任由刀锋在他的胸口生剜出魂丹.......
林倾白心脏疼的无法呼吸,脸色瞬间白了一层,五指收紧,将胸口的衣料抓出了层层褶皱。
他望着眼前这扇人人追随的神门,并无半分的欣喜向往,而犹如在望着洪水猛兽,痛的站立不稳,连连向后退,
安儿在哪......
他的安儿在哪.......?
怎么办啊.......他不过是来到了神洛山便险些想不起当年事,想不起他的安儿,若是踏入了神门,定然什么都忘了。
他不能再在这里多呆上一秒,不能........
望着林倾白脸色不对,身影飘忽,旁边的黄衣老人一把扶住了他的身体,问:“小伙子,你是还有何事放不下,无事,只要踏入神门,什么都会忘了.......”
说着老人不由分说的拉着他的手臂将他往神门里面带。
林倾白一把挣扎开他的手,两步向后退,他的胸口剧烈起伏,一双冷眸中充满了戒备,粗喘着对老人说:“我不进神门.......我要离开这里.......”
黄衣老人又劝说了两句。
“小伙子,你还年轻,如此年岁便成了神,日后这三界便是你掌中之物了!”
“还有何事比这更重要?”
“那些情啊爱啊,不过都是过眼云烟!等你活到我们这个年岁,你就明白了........”
“听老人的话,定然不会让你吃亏......”
可是无论老人如何劝说,林倾白只是咬着牙,话:“我不成神,让我走!让我走!”
望着林倾白此般的执拗,两个老人无奈的望向了另一个蓝衣老人。
那个老人依旧坐在棋盘前,背对着众人,似乎对这里发生的事情并不在意,只有声音遥遥的传了过来。
“可以让你走.........只不过神洛山难进也难出,若你想走,便
从这里出去吧。”
话毕,蓝衣老人衣袖一挥,那仙雾弥漫的地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大洞。
大洞深不见底,入眼皆是一片黑寂,只能听见洞内水流急促而下的声音,却久久听不到水流落地的回声,犹如通往无间地狱那般可怖。
林倾白觉得这里眼熟,他走到瀑布边缘,望了一会,眉眼沉淡的抬起眼睛,声音如结了冰的刀,说了四个字:“掘地瀑布。”
“不错,就算是掘地瀑布。”
“.........”
“掘地瀑布既然能从仙界通往凡间,自然也能从神界通往仙界,想要回去,就自己跳下去吧。”
蓝衣老人说话简短,也不多解释,说完就垂下眼睛,抿了两口茶。
黄衣老人走上前来,还是不死心的劝着林倾白:“这掘地瀑布的事情你定是知道,跳下去就是永生永世在黑暗中堕落,只有千分之一的机缘能从这里出去,回到仙界,如何选择你心中应当清楚......”
是啊,如何选择林倾白心中清楚。
他从这里跳了下去,不过是千分之一能回到仙界,即便是回去了,阎秋司还在不在?
若是.......他殉在那个阵法之中.......
那会比凡间之时安儿死在他身前还要痛上千倍万倍。
林倾白不敢想象这个假设,这个念头一旦冒头就将他刺的千疮百孔,脉络寸断。
还不如进入神门,将一切都忘了来的自在.......
可是.....他舍不得。
林倾白闭上眼睛,两步上前,从掘地瀑布上一跃而下,一身的白纱衣在空中如烟般飞洒,伴随着水流的撞击声,翩然飞舞。
旁边的三人没有想到林倾白如此干脆就跳了,绿衣老人脸色一慌,冲上前两步,想要拽住林倾白的手臂,却只是触摸到林倾白轻薄如纱的衣摆。
再无一人。
他气急败坏,转过身对着蓝衣老人发脾气:“我们等了千万年!!!等了千万年才等来了这一人,他踏进门就算业绩了!!!你给他说什么掘地瀑布!!!”
“.......”
“你也是,和他啰嗦什么?!直接打晕带进去不就结了!”
“这........我也没想到他真的跳........”
“你们俩赔我的业绩!”
—
林倾白猛的睁开眼睛,粗喘着气,胸口上下剧烈的起伏。
还是那个熟悉的寝殿。
黑色的天花板,红色的帘帐,就像是大婚之时在床榻上的喜色.......
这是阎秋司的寝殿。
林倾白喉结滚动,缓缓的转过头望了过去。
应是晌午,魔族难得出了太阳,阳光透过窗边照了进来,在地上落下了折影,飞尘在空中浮沉。
林倾白在阎秋司的寝殿中住了多日,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一向昏暗的寝殿终有了阳光。
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以往林倾白每一次生病醒来,都会在床边看见了阎秋司守在他的床边。
无论是在凡间,还是在仙界。
这一次在寝殿中守着他的人却不是阎秋司,而是何昉棱和牧妍。
两个人正坐在案几前的阳光下,在玩竹牌,玩的专心致志,就连林倾白醒了都没有发现。
何昉棱不知道出了什么牌,应是赢了,冲着牧妍挑了挑眉毛,牧妍将手中的牌一把扔到了案几上,气的双手撑着下巴,鼓着嘴。
光影下,少女生气的眉眼都生动了许多。
林倾白脑中混沌,望着两个人缓了好久,才出了声:“.........阎秋司在哪?”
两
个人听见了林倾白的声音,身子一顿,猛地转过身望向了林倾白。
牧妍一把扔下了新发的竹牌,扑到了林倾白的身前,方才还气的红扑扑的小脸立刻就变了泪眼,眼眶泛红的望着林倾白说:“师尊.......你终于醒了啊.......你知不知你昏迷了多久........”
林倾白不在意他昏迷了多久,他单手撑起身子,又一次问道:“阎秋司在哪........”
他的声音颤抖,纤细的手指紧紧抓着床单,说出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将自己一步步的逼到了悬崖峭壁上,只要是在向前踏上一步,他就会粉身碎骨。
何昉棱摇了摇头,装腔作势的叹了一口气:“唉,师兄啊........”
林倾白的心脏猛的一紧,一下什么都顾不得了,他一把掀开了被子,就要朝着外面冲。
可是他的身体虚弱,又心中着急,还未走上两步,腿就猛的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上。
牧妍就站在林倾白的身边,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林倾白的身子,转过头瞪着何昉棱,怒声道:“师叔,你胡说八道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