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御书房,甚至连密室都找过,没有还是没有。
就在林锒铛越发着躁之时。
假山中传来虚弱的声音。
林锒铛一怔,连忙跑向假山,只见假山中有一块凹陷的洞。
而他的陛下就躲在洞中,少年身形单薄,此时蜷缩于洞中,正好将他掩盖住。
“陛下!”听到声音的少年,身体一颤,他惊恐的转过头来,在看到是林锒铛时,多日来的委屈一并从双眼中涌现出来。
林锒铛看着哭的直打嗝都少年,心疼不已,最终他的陛下还只是个少年。
林锒铛将少年从假山中抱出来。
少年哭着诉说这几日的委屈
“你怎么才来啊?”少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对不起,是臣来晚了”林锒铛想着,这几日少年定然害怕极了,便尽力安慰他,而自己抱着他,一路急行往宫外走去。
好在梁淮安撑到林锒铛出来。
“撤!”林锒铛带着少年与那一万军队快速撤离皇城。
他们不敢在皇城逗留,如今落马口定然也失守了。
南晋国小,皇城一旦失守,便面临着整个南晋会被南蛮快速占领。
“如今我们去哪里?”少年抱着林锒铛脖子问道。
那一瞬间林锒铛停下脚步,因为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去大周边境,阿惟在哪里”梁淮安此时开口道,如今能收留他们的只有哪里了。
少年闻言抬头望了望大周方向。
“去了大周,我是不是就是亡国之君了?”
这句话问得所有人都沉默了。
梁淮安到也不管少年如何想,直接开口戳人伤疤“你不去大周你也是亡国君”
梁淮安一直都是这样,不在意的人,从来不爱管他人情绪如何,他只在乎过周惟的情绪。
少年闻言又继续哭了起来,他抱着林锒铛的脖子哭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
林锒铛轻轻摸少年的头回道“没关系!”
同一时间,大周京都中,周慕阳病了,不!不应该说病了,是长期挤压的毒,如今终于爆发了。
“陛下的一直压制的很好,为何会爆发?”影一看着跪在地上的御医厉声问道。
御医身体一颤,哆哆嗦嗦开口问道“臣斗胆……敢问陛下可有按时服药?”
“陛下自是按时服了的”影一觉得荒唐,御医这句话问的,是想说陛下是自己不想活了吗?
“大人确定陛下服了吗?”御医斗着手去擦自己脸上的冷汗,他这句话已是逾越了,可他不得不问。
问了还能有活命的机会,不问只有死路一条。
影一迷茫了,毕竟谁也没看到周慕阳是否将药喝进去。
可谁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啊!
“朕……”这是周慕阳苏醒了,他身体很是虚弱,说一句话要喘很久才能说完
周慕阳想坐起来,影一连忙去扶。
周慕阳将影一的手推开,靠着自己的力气坐了起来。
“朕没喝,你先下去吧!”周慕阳朝御医挥挥,御医瞬间如蒙大赦,快速退出周慕阳的寝宫。
“陛下!”影一刚想说什么,便被周慕阳止住话头。
“朕知你想说什么,只是朕累了,朕想长风了”周慕阳原以为自己对长风的感情没有那么深,直到长风在也不会回来,他每晚都梦到长风,梦到与他长相厮守。
周慕阳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早已情深不知,他怕长风在黄泉路上等不急,便断了自己的药,想在陪陪长风,至少不让他一个人过奈何桥。
“影一你跟了我多少年了?”周慕阳前有些灰暗,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
“回陛下十年了”影一眼前有泪花闪过,影卫只可流血,绝不流泪,这是他第一天入影卫营时教头告诉他的。
十年了啊!见证了周慕阳强盛时的意气风发,易见证了周慕阳落败时的郁郁不得志,到如今终于坐上了这个追求了大半生的位置,可周慕阳却早已对这个位置感到厌倦。
“影一将朕锦盒里的那卷圣旨拿过来”周慕阳指了指书架上的锦盒。
影一以言将锦盒取下。
周慕阳拿过锦盒,里面是他立的遗召,当初他将周宴所有子嗣都杀了,唯独留下了小娴妃与她怀中的婴儿。
周慕阳深知半残的自己,无法在有子嗣,他便想好好培养这婴儿。
如今这孩子八个月了,生得玲珑,而且很会观人脸色,知道谁可以撒娇谁不可以。
周慕阳觉得这孩子长大定是不凡,便打算将皇位托付与他。
自己无法走下去了,便让大周在这孩子手中强盛起来吧。
周慕阳摸着锦盒,准备让影一将圣旨拿出去宣读。
“陛下南晋那边密探传来急报”此时门外响起内侍的声音。
“拿进来!”周慕阳不甚在意,如今他精神太差,能管理的事情不多,为此他特地让人将汪虞请回来,让他坐镇京都,许多事都交由他处理。
“是!”内侍将密件呈上。
七十二章
周慕阳打开密件,信上明确写着南蛮已占领南晋,此时南蛮正在整顿大军。
周慕阳手上不稳,手中信件掉落。
影一连忙去捡。
“不用捡了,将信烧了,锦盒给我”周慕阳原想等那婴儿慢慢成长起来,或许二十年后,大周会走上顶峰。
可如今的形势却不容大周等了。
南蛮占领了南晋,那接下来的目标便直指大周,毕竟大周离南蛮太近,南蛮的野心从不掩饰。
大周定然逃不过南蛮的毒手,他不想自己死后,大周迎来亡国,那自己算什么?亡国奴?
原本好好的计划全被打乱,他将锦盒中的圣旨掏出来撕掉。
可撕到一半,周慕阳却顿住了,如今的皇家已无成年的子嗣,换个说法子嗣都几乎都死绝了,唯一的只有那襁褓中的婴孩,可他不行,他撑不住风雨飘摇的大周。
不对还有一个,周慕阳眼神亮了,还有一个在边境,守着锦城,他将边境守得很好,周慕阳还听说锦州已重新通商。
周慕阳突然感谢太后,当初将周惟送出宫,而周惟也能扛起大周这份责任。
周慕阳捂着眼笑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笑得如此开心,仿佛心中的郁气也消散了不少。
“影一研磨,朕要拟旨”周慕阳的状态像是回光返照般,整个人显得精神好了不少。
影一很是担心。
周慕阳却安慰他道“我死后你便扶持新皇吧!他会给你一个好归宿的,这份圣旨需得送入万里之遥的边境,待圣在送到时,恐怕我已入黄土,让汪大人送吧,汪虞于新皇有恩,他不会为难汪虞的”
周慕阳怕自己时间不多了,边写边快速交代。
影一听到周慕阳不再用朕来自称,便知道周慕阳怕已是强弩之末,他嗓音微哑,含泪应道“是!”
周慕阳仅凭着一口气,硬撑着将圣旨拟完。
待看到影一将墨渍吹干装进锦盒时,他终于放心的闭上了眼。
“陛下!”影一惊慌的去扶周慕阳,然而周慕阳并未醒。
影一颤抖着去试探周慕阳的鼻息,然而再无气体呼出。
很快宫中传内侍尖利的声音“陛下驾崩了”
声音一个接一个传出,很快殿外跪倒一片大臣。
影一拿着锦盒缓步来到寝宫门前。
此时外面还陆陆续续赶来大臣。
影一等了等,待所有人都到齐后,他将遗诏打开。
上面是周慕阳最后遗言,周慕阳小时也幻想过自己接任父皇的位置,他要接替父皇将大周治疗的空前强大,让所有人觊觎大周的国家,不敢踏入大周一步。
为此他一直努力着,直到他真正坐上这个位置时,他才发现自己儿时太天真了,一个国家若那么容易便能治疗好,那还有那么多国家覆灭?
如今的大周就像被架在火上的美味,谁都想啃一口,而南蛮融合了南晋,将变得更强大,大周便会成为南蛮下一个猎物。
所以他将大周托付给周惟,如今的皇室只剩下周惟可扛起整个国家了。
许多大臣没听过周惟的名字,于是周慕阳还写了封遗诏,恢复周惟皇子身份。
而遗诏便托付给汪虞,让他带入边境颁布给周惟。
京都中每家每户都挂起白帆。
小娴妃给周盛披上麻衣,周慕阳没有子嗣,而他唯一的小辈便是周盛,便只能让周盛为他披麻戴孝。
周盛到也安静,他知道此时他不可以闹,便任由小娴妃为他穿上麻衣。
周盛走不了路,便让小娴妃抱着,去给周慕阳的棺磕头。
周惟接到京都来的圣旨时已经快过了半个月。
原本周惟一直没等到京都的态度,还以为京都并不想与他们这边和平相处,他都已经做好随时应对京都的准备。
却不想他等来的是汪虞。
汪虞这人也算是对周惟有恩,周惟自是不好怠慢。
他将汪虞请进了锦州,而汪虞自京都一别后在见到他,却发现他似乎老了许多,头发根都已开始泛白。
汪虞抱着锦盒沉默不语一直跟周惟身后,他身边是影一在保护他,确切的说是保护那锦盒。
“汪丞相今日所来何事?”周惟见汪丞相不语,他便干脆开启这个话头。
汪虞看了周惟一眼,他把锦盒那出来。
周惟刚刚就好奇这个盒子里到底是什么,怎么所有人都如此紧张。
汪虞先拿出一张宣纸打开。
“陛下手书!”这几个字念出来,汪虞带的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可周惟这边的人一个吗跪,于他们来说,陛下可不是他们的陛下,周惟不认他们也不认。
汪虞也没在意他们的态度,继续念道“大周先皇流落在外的九皇子,现已找到赐名惟,九皇子乃先皇之子,亦是朕的同胞手足,今日特赐九皇子为勤王!”
汪虞念完这封手书后,周惟眉头紧皱“闲王想做什么?”
汪虞念完便将手书放于锦盒中,他又拿出一封圣旨。
依然将其摊开念道“陛下遗诏,朕身体已是强弩之末,虽是遗憾未能完成先皇遗志,朕愧对先皇,愧对大周,如今大周外有强敌环伺,内有贪污腐败未清除,可朕已无法继续挑起这个大梁,然!勤王心思玲珑胸有大智,朕将大周交与勤王亦是放心,朕将传位与勤王,待大周河清海晏之时,便是朕心愿了结之日”
汪虞念完便将遗诏一并放入锦盒内“勤王请接旨”
周惟有些怔愣“周慕阳?”
“陛下遗体现已入葬皇陵”汪虞知道周惟要问什么,便抢先开口道。
“为何是我?”周惟有些不明白,他们不应该是敌对关系吗?前一秒还相互敌视,后一秒就将家产交于对方?未免显得太莫名其妙了吧!
“南蛮已占领南晋,如今南蛮壮大,大周与南蛮相邻太近,南蛮绝对不会放过大周”汪虞说到这儿,周惟便也明白周慕阳的用意。
大周如今已是岌岌可危,皇室中已没有可撑起国家的皇子皇孙。
周慕阳在临死之时将整个大周交与周惟,便是将希望全堵在周惟一人身上。
这份突如其来的重担压得周惟有些喘不过气来。
周惟低着头看向汪虞手中的锦盒,他不敢去接,这锦盒重若千斤,周惟问自己如何能接得住?
“勤王这是陛下遗愿,如今大周无人可担此重任,勤王你是大周唯一的希望”汪虞见周惟迟迟不肯接,他心也开始忐忑起来,如果周惟不肯接,那何人可拯救大周?难道是要亡国吗?
最终周惟动了,他后退一步,跪在锦盒面前,跟在周惟身后的士兵也齐刷刷一起跪下。
“陛下遗诏本王自当遵从,待大周海晏河清之时,便是本王退位之日”周惟一字一句郑重道。
锦盒放在周惟手中,就像周慕阳将担子交到周惟身上,自此周慕阳终于可以安心闭上双眼。
如今大周无人坐镇,京都虽然极力压制,但到底能力有限,无法管理太多。
周惟接了锦盒便要立刻赶往京都。
周惟把锦州交到明珠手中,他自己带了亥时与阿七便赶往京都。
而周惟才离开锦州不久,梁淮安便带着林锒铛等人来到锦州。
林锒铛一行人,在路上行走了近一个月才辗转来到大周。
南晋已被占领,原本林锒铛只带了一万人马,在半途便遇到边疆逃离出来的三万大军。
这些都是林锒铛的旧部,残兵见是自家王爷,自是紧紧追随,不论林锒铛要去哪里,他们都跟着。
林锒铛便带着他们来投奔周惟,梁淮安带着灰头土脸的大军到锦州。
他这几个月想周惟快想疯了,当看见锦州出现在自己眼前时,梁淮安明显兴奋的就差插上翅膀飞进去了。
可他到了锦州后,却是明珠来接的他。
梁淮安一直往明珠后面瞅,然而他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依然没见到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
“公主阿惟呢?”梁淮安一直看不见周惟,便直接问道。
“他去京都了”明珠感受到梁淮安急切的情绪,可在急也是无用。
“去京都干什么?去了京都还能回来吗?走了多久了?我去追”梁淮安还记得周惟的身份,大周不被承认的皇子,他还去京都那么危险的地方。
“不用了,二哥他……先皇他已经薨了”明珠对于印象里的周慕阳一直是那个温和的二皇子,即使后来夺嫡失败,周慕阳也从未对她发过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