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酒哈哈大笑,从陈之宵身上跳下来,指着那盘果盘,说:“亲爱的弟弟,这些都是你的,记得要吃光光哦。”
他记得书房里看到了游戏磁带,陈之宵来了,就可以一起玩了。
陈酒脚步轻快地朝书房走去。
陈之宵面不改色地咽了猕猴桃,调整了下坐姿,看向一旁的管家。
这管家的确是十分敬业,有人在客厅的时候,便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当一个隐形人。
陈之宵若有所思地看着姜述,他的确觉得这人有几分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他……肯定不是近期,大概是小的时候了。
“姜管家,你不是我们家族内的人吧。”陈之宵以闲聊的口吻开局,“之前没见过你。”
“是的。”姜述道。
家主向来不会在家里用陌生人当管家,更何况这里还是陈家的古宅。家主他们年轻的时候,便在这里打拼,也许对这里,也是有感情的。
“——那你知不知道,陈酒住的那间主卧里,究竟藏着什么东西?”
陈之宵语气散漫,话的内容却十分犀利。
陈酒却不知道楼下是如此尖锐的问答,既然没有固定任务,陈酒就把这次的世界当成一次旅行。
他向来不会因为未知的恐惧而提前担心。
死过一次之后,便把这个事情看得更加透彻。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何况他就算在这个世界里出不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书房在二楼,而古宅的楼梯显然历史久远,每走一步,都充满了时代的倾轧感,吱呀吱呀地响着。
有点则是隔音效果很强,踏上二楼,楼下的声音便一点也听不见了,宛若进入了另一个空间,而也许是因为缺少人气的缘故,这边的空气显得更为幽冷沉静。
陈酒轻轻推开书房的门,这里面同样极为干净,满是灰尘的情况并未出现,这里的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而这里的书籍错落有致,在一排又一排的实木书架上,摆放了一本又一本的经历了上百年时光的世界名作。
陈酒却对这些宝贵的财富看也不看,门在身后合上,书房便重新归位静默。房间里有些暗了,这边并不朝阳,深重的阴影在书房里生根。
陈酒左右一看,径直朝目的地走去,那是深处一排最高的书架,而游戏机的盒子就在上面。
陈酒原本应该是注意不到这里的,但是不知道怎么,他就往上看了一眼。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满是书香气息的地方会放着一个游戏机,颇有些格格不入的意味,但陈酒也没有多怀疑。
因为他发现有一个小书架,里面放着一些消遣用的杂志,甚至陈酒还看到了晋江原创耽美小说,名字叫什么反派在修罗场怎么怎么了。
陈酒虽然是个直男,但他也了解过这种同性题材,甚至有类似的剧请他拍,但陈酒通通拒了。
他不靠卖腐吸粉。
陈酒只是瞥了那本书几眼,上面甚至还有过大尺度的男男亲吻画面,陈酒简直没眼看。
难道家主也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陈酒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将梯子推过来。
书架足有二十几层,必须攀梯子才能够到游戏机。
而这梯子,大概是很久没用过了,上面全是灰尘,刚动几下,陈酒就被呛得咳嗽起来。
这里面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到只有陈酒的咳嗽声,显得有几分古怪的异样。
陈酒挥开满眼的灰尘,利索地上了梯子,往上爬。
这梯子大概也有些年头了,陈酒往上爬的时候,便能听到不断轻轻暴裂开的木材的声音,陈酒不恐高,转眼便爬了十几层。
这时候,梯子上轻轻地响了一声,像是内部的结构被割断的声音,随后那声音越来越响,像是某种极度不详的危险征兆,但陈酒已经往上爬了不少,加上梯子本身就嘎吱响,他并没有发现异样。
梯子的下部开始轻微地抖动,像是承受不住上面人的重量一般,在光滑的地面上擦出一条深而缓的灰色痕迹。
陈酒已经来到了最高的一层,他伸出手去够那个游戏机,丝毫没有察觉到梯子已经距离他原先的位置越来越远了。
马上,就能拿到了……
“嘎吱——嘎吱——”
陈酒的手指触到那个游戏机的时候,光忽然自身后照了进来,明黄的亮光照在那游戏机的盒子上,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不少。
有人推开了门,走廊里的光照了进来,让书房明亮了不少。
陈之宵的声音传来:“你找什么呢?找这么久。”
陈酒已经拿下游戏机,颇为骄傲地朝陈之宵挥了挥:“你看这是什么?”
陈之宵的声音微沉:“你先下来。”
陈酒自然也是要下去的,游戏机有些大,他一个人拿显得吃力,下梯子的时候,速度便慢了不少。
陈之宵扶着梯子,梯子虽然还在响,可没有刚才声音那么大得扎耳朵了。
陈酒下了几步,眼看还有五六步就下来了,调侃道:“你在紧张什么?哦对了,你恐高啊。”
“你才恐高。”陈之宵闷闷地说,“赶快下来,这里阴森森的,有什么好呆的。”
陈酒往下看了一眼,见高度不高,陈酒冲陈之宵说:“接着。”
说完,把游戏盒丢给陈之宵。
那游戏盒不小,陈之宵一手松开,本要去接盒子,却不料梯子此刻却突然大幅度倾斜!
陈酒也完全没料到原本稳稳当当的梯子忽然坏事,下意识惊呼一声,这高度摔下去,虽然死不了,也难眠会磕碰到哪里。
“砰!”地一声沉闷响声,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梯子重重倒在地上,顿时分崩离析,原本好好的梯子,摔得四分五裂。
陈酒则在梯子倒下的时候,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但他并未感受到疼痛,反而身下是软的。
陈酒正面眼睛,底下人闷哼一声:“陈酒,你要压死我了……”
再一看,陈之宵居然被他压在下面,呲牙咧嘴。
陈酒吓了一跳,赶紧爬起来。
陈之宵仍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一边哼哼唧唧。
陈酒有些慌,按照刚才那个高度,陈之宵若是想要接住他,定然是不容易的。
该不会是被他压坏了吧!
陈酒连忙在陈之宵身上来回轻轻地按:“怎么样,哪里疼?”
按来按去,陈之宵突然拽住他的手:“——别按了。”
陈酒:“?”
陈之宵是换了衣服才过来的,那西服太正式,开车的时候穿并不舒服,所以他选得是比较宽松的休闲装。
但是再怎么宽松……也抵挡不住在陈酒面前一点点起来。
陈酒的脸倏地灼热起来,大概是红了,他连忙丢开陈之宵的手:“你,你变态啊?!”
陈之宵咬牙切齿:“你才变态,换我在你身上那么按试试?”
陈酒嘟囔:“我那是为了查看你的伤势,哪想到你还挺精神。”
陈之宵倒吸一口冷气,道:“我的腿好疼。”
“啊?”陈酒大为震惊,“该不会是被我压断了吧!”
陈之宵:“……”
也许他就不该指望从陈酒口中听到什么好话。
“阿酒,你扶我起来吧。”陈之宵说着,尽力展现一个病患该有的仪态——弱不禁风,弱小可怜还无助。
但放在陈之宵身上,就仿佛一只金毛试图展现出茶杯犬的可爱。
但陈酒还是被陈之宵演到了。
“你小心点。”陈酒十分担忧。
这里是古宅,就算要看医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陈之宵的手搭在陈酒肩膀上,一边哼哼唧唧地说:“我好疼啊……”
但他转向那把倒了的梯子,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梯子哪怕是再脆弱,再岁月已久,也是红木制的,沉重坚实得很,就算是整个倒在地上,也不可能碎成这样。
除非是……有人事先动了手脚。
又或者,那根本就不是人。
陈酒想将哼唧不断的陈之宵扶到自己床上,看看他的伤势,姜述却已经在书房门口候着了,见陈酒几乎支撑不住陈之宵,便上前来扶。
“不用你。”陈之宵挥开姜述的手。
“还是我来吧。”陈酒道。
陈之宵似乎非常排斥姜述,但陈之宵毕竟是为他受的伤,陈酒便也宽容他的小孩子脾气。
但正要把陈之宵往自己房间里带的时候,姜述开口了。
他说:“少爷,主卧除了您之外,不能再进其他人了。”
陈酒微微拧起眉:“可他腿伤了,不去床上呆着,还能去哪?总不能让他再下楼去沙发躺着吧。”
姜述道:“隔壁有客房,已经收拾好了,您可以带他进去。”
陈酒心中泛起一股异样感,原本姜述说那个要求时,陈酒并未觉得哪里不对,只当是保护对原先主卧人的隐私,可他和陈之宵都是陈家人,为什么他进得了,陈之宵却进不了?
论爹妈,他们可都是一个。
而且陈之宵因为是家中老幺,家里人都很宠爱他,尤其家主,格外喜欢他,绝对没有什么陈酒可以做但陈之宵不能做的事情。
除非,那是危险的事情。
系统的话犹在耳畔。
“你的任务是……”
“活下来。”
陈酒自认为他住进来这一晚并未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但也许这风平浪静的第一晚,只是一个前奏罢了。
陈酒的脑袋被人用力揉了几下。
陈之宵懒洋洋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陈酒回过神:“别摸我头,不知道男人的头摸不得吗?”
陈之宵却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有什么摸不得,我偏要摸,你打我啊。”
陈酒:“……”
孩子皮了,打一顿就好了。
可看到陈之宵那条腿,陈酒忍了忍:“你最好祈祷你的腿没事。”
陈之宵可怜兮兮道:“不是吧不是吧,我也没做什么,你居然要家暴我?天啊!”
陈酒恨不得把这聒噪的弟弟丢出去:“这词是这么用的吗?你能不能别喊了!”
他捂住陈之宵的嘴,手心却被什么柔软温热的东西舔了一下。
不用说,陈酒下意识地知道了那是什么。
就好像……曾经也有人对他这么做过一般。
陈酒触电般缩回手,不可置信道:“你是小狗吗?什么都舔!”
他声音大,像是为了掩盖自己内心的慌乱。
陈之宵“呸呸”两声,颇为郁闷道:“吃了一嘴灰。”
“这是在告诉你,不该舔的东西别乱舔,否则会拉肚子。”陈酒没好气地教育自己刚刚成年的弟弟。
客房和主卧的布置几乎一模一样,不知道是主人的审美还是强迫症,就连那更衣镜的摆放位置也一模一样,陈酒只随便瞥了一眼,见床单果然是干净整洁的,看上去像新换的,才把陈之宵放下。
“你感觉怎么样?”陈酒说,“疼的厉害吗,要不要叫医生?”
“现在好多了。”陈之宵舒出一口气,“可能是因为你太重了,该减肥了。”
“我可去你的!”陈酒快被这便宜弟弟给气死,没好气道,“你今天就好好躺着吧,晚饭我给你端进来。”
“那今天,我就享受一下阿酒的照顾。”陈之宵笑道。
时间的确不早了,这么一通下来,陈酒彻底没了玩游戏的心情,更何况那游戏机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大概已经碎了个稀巴烂,陈酒准备去收拾一下残局。
陈之宵道:“你让姜管家去吧,我想让你陪我。”
他的视线投向一旁静默如初的姜管家,姜述。
那视线并不具备威胁性,反而含着笑意,仿佛只是谈论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以吗?姜管家。”陈之宵轻飘飘地问。
“这是我的义务。”姜述平静道,并未给出任何陈之宵想看见的反应,宛若一个非常合格的管家,接收了主人的命令之后,便自主地前往行动了。
姜述转身出去,陈之宵余光打量门口,一边小声对陈酒说:“你真不想出去?这里冷的要命,你也能习惯?”
陈酒心想,若是我能这么轻松出去倒也罢了,就怕节外生枝,开辟新地图还是需要谋定而后动的。
于是道:“我现在住在这里还可以,之后若是实在受不了再出去吧,大不了少一个公司。”
“公司算什么。”陈之宵轻哼,“以后我能给你十个八个。”
“你先有一个公司再说这种大话吧。”陈酒摇头失笑道。
客房气氛无比温馨。
姜述转身进了书房。
书房依然如刚才一般阴沉沉的,透着压抑,半点日光透不进来,浮动着幽冷的气息。
姜述冷声道:“出来。”
毫无反应。
一切都静悄悄的,只有书架处似乎有些发抖。
“你若不出来,我便按惯例处置了你。”姜述脸上没了刚才恭敬礼貌的笑意,仅余下一片孤山高雪般的冷意,与极为强大的气势,令人望而生畏。
之后,那书架不抖了,地上的碎片“喀喇”一声,轻轻挪动了位置。
“他不是你能动的人。”姜述道,他的瞳孔是极为幽深的蓝,宛若最深处的大海,有着最无边无际的沉,他声音极为低沉,仿佛在诵读什么经书一般,“倘若被隔壁的人知道,他绝不会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