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是日, 天气晴朗,灰扑扑的草原上方是碧蓝碧蓝的天空, 没有一丝云朵, 宛若一块完美无瑕的蓝宝石倒扣在众人的头顶。
“咚咚咚”战鼓擂响,宛若惊雷在众人的耳边炸响。
一瞬间,所有人浑身肌肉紧绷, 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哪怕仅仅是一场千人的夺城模拟战, 但是战鼓起的那一刻, 众人都感受到了狼烟四起的紧迫感。
“变阵!”秦朔站在高台上, 身边就是己方军旗和五十名守军。
第三场比赛秦朔亲自下场,在他下令的一瞬,高台下的方阵瞬间变成了锥形阵。
锥形阵顾名思义就是前锋如同尖锥的战斗队形, 而被秦朔安置在尖头部位的则是彪叔率领的五十名镇北侯府的府兵。相教于庄子上临时拉起的队伍, 这五十名府兵无论是身体素质, 还是战斗素养都要高出一大截。
锥形阵法的前锋必须要尖锐迅速, 两翼坚强有力, 以精锐的前锋正面攻击敌人,突破、割裂敌人的阵型,再以两翼包围扩大战果,是一种强调突破型的阵型。
秦朔站在高台上,整个战场尽收眼底,在己方变化阵型的同时,李副将也迅速完成了阵型列队。
李副将的阵型和秦朔选择的锥形阵相似, 但是稍有不同, 更为扁平一些, 是一种雁形阵。雁形阵的左右两翼向后梯次排列, 就像是一只张开了两臂的大猿猴。
如果说,秦朔的锥形阵是将技能点全都加在了攻击上,那么李副将的雁形阵则是将技能点平均到了攻击和防御上。
被安排在雁形阵两翼的士兵压力会大些,因为一般而言,雁形阵两翼会安排骑兵。静可守——护卫中央步兵。动可攻——突然加速冲击包围敌方。
可是今日这场比斗出于场地限制,以及秦朔的私心,并未有骑兵上场,双方均是步兵。在骑兵空缺的情况下,李副将却依旧选择了适应骑兵步兵相配合的雁形阵,这让秦朔不免上心。
只是如今战争的号角已经吹响,双方士兵正在步步紧逼,这种情况下,秦朔只能静观其变,根据实时战况调整作战方案。
“做拒马!”前方战场一触即发,秦朔却指挥着后方守将搞基建。做为比斗规则的制定者,秦朔对整个场地了如指掌,场地上的一草一木对秦朔而言都是有用的——比如说,高台旁的一堆木头、铁锹等工具。
帅旗所在的高台是个高两米、长宽四米的土方台子,一般人登上这高台都比较困难。而秦朔则下令在高台外围五米处立上一圈一米半高的拒马,一旦敌方攻击到己方后方大本营,己方守军则可隔着拒马以长棍长枪攻击。
虽然敌方已经攻击到了大本营,似乎已经输多胜少,但是这一圈拒马一阻,至少可以拖延时间,等待大部队回援,未尝不会逆风翻盘。
“小九....是在干木工?”秦栖等人坐在观赛台上,更是将全场尽收眼底,眼见两方已经刀刃相接,作为双方主帅,李副将提着长枪在前方和彪叔打得难舍难分,秦朔竟然在后方不紧不慢地指挥搭建拒马?
“小九有大将之风。”和秦栖的不解相比,秦旭却看到了其中更加深刻的门道,“规则是小九制定的,场地是小九布置的,难道他会无缘无故在场上放一堆无用木头?”
“仅仅是五百人的攻城战而已,要得就是快准狠,何必在大后方磨磨蹭蹭,白白浪费兵力和时间。”秦栖的战斗风格向来是如同孤狼猛兽,大开大合,好在有秦旭坐镇后方,两人又是同胞亲兄弟,自然不存在什么猜忌离心,如此配合之下,两人稳守北疆数年。
“小九和你的性子不同,况且,眼下哪怕是一场演练,可也是小九头一回上战场,自然会保守些。”秦旭分析讲解着,“更何况,小九使用出锥形阵,本身就是快速进攻型的阵法。前方强攻,后方固守,攻防兼备。”
“将前线完全交付给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后方稳固建设基地保障供给,这是用人之道,是为君.....”陡然发现自己话语中的不妥,秦旭眯眯眼,闭上了嘴巴。
秦栖的大部分心神都在比斗场上,竟也没听清自家三哥的未尽之言,反倒兴奋道,“小九的这队排头兵选得不错啊!身手勇猛,下手不留情。竟然和李副将打得难分上下。”
“那是阿彪吧,没少跟着阿爸东征西讨。”秦旭认出独眼猛将,又道,“锥形阵的前端估计都是阿爸给小九的精兵,以一抵十的好手。”
正如秦旭所说,锥形阵的确势如破竹,彪叔带领着府兵们冲锋陷阵,宛若一把尖刺撕开了雁形阵的中央步兵,而那些手握武器的农民、匠人们也远比众人想象的勇猛,被彪叔冲锋队的勇武表现所鼓舞,他们大喊着向前冲刺,一时间,秦朔的队伍气势如虹。
在比斗前彪叔曾经向秦朔表达过忧虑,身为战场老兵,彪叔太明白带新兵的难处了。
很多情况下,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在敌人攻击而来的第一反应不是还击,而是逃跑,能稳住不腿软就不错了,更不要提组织进攻了。
“每次带新兵上场,总免不了砍几个人头的。”逃跑者杀!只有在这种血腥政策下,以更可怖的恐惧去压制恐惧,才能压着新兵上战场。
而秦朔却道,“懦弱的羊群跟在凶猛的狼群身后,也会化身为狼。”
“更何况,他们是人,不是羊,是人就有好胜心,就有慕强心,有破坏欲,在先锋部队足够勇猛的情况下,他们会乘风而上的。”在兵法上,秦朔的确是小学生,但是秦朔懂人性。
人性是复杂的,有善亦有恶,而对权威的服从可以战胜道德甚至法律。就像二战时期,一些平日里和善懦弱的普通人,转身就能化身为修罗恶魔。而秦朔的杂牌军,他们平日里是农民、是工匠,但是在绝对力量的引领下,他们会化身为最勇猛的战士。
一切正如秦朔所料,平日里畏畏缩缩的仆役们在先头部队的士气鼓舞下,各个如同战神附体,挥舞着武器,大叫着冲刺向前。
“不好!”秦栖从观赛台上霍然起身,只见场下情形发生了变化,就在锥形阵和雁形阵中央步兵缠斗在一处时,雁形阵两翼部队突然脱离战场,朝着秦朔的后方大营扑去。
站在高台上的秦朔当然也发现了对方队伍的异动,立马知晓对方是要绕开正面缠斗来偷家了。很可能雁形阵的两翼才是对方真正的精锐主力。
“嘟~嘟~~嘟~”秦朔见状立马吹响号角,短长短的三声号角正是秦朔先前约定信号,代表大后方被袭击。
幸而此时秦朔的拒马阵已经布置好,五十守军加上一圈拒马,足以抵挡百人的队伍攻击一段时间。
而听到秦朔的号角,锥形队立马也随之转换了阵型,尖锥形拉得更长,攻击如暴风雨般愈发激烈。与此同时,长锥形的后方士兵也调转方向,脱离大部队朝着雁形阵的两翼反追过去。
“这就又是小九的优势了。”秦旭道,“李副将冲锋在前,难以掌控全局变化,而小九却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变化,进而进行作战调整。”
“可是真正的战场上怎么可能做到纵观全局。”秦栖摇头。真正的战场上,倘若能够随时随地掌控双方军队的东向,那绝对能够百战百胜了。
“小九才多大,能做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是难得了。况且,无论这战场是真是假,能赢就是真本领。”秦旭力挺秦朔。
“也是哈。”秦栖挠挠头,“小九这么聪明,上了战场自然知道随机应变的。”
说罢,秦栖重新坐回观赛席,不似先前那么猴急。目前秦旭掌控全场动向,而李副将尚且不知自己的计谋被已经看破,在这种信息不平等得状态下,李副将的败局已现。
果然,雁形阵两翼脱离主阵后攻击力锐减,而锥形阵反倒加快了攻击力度和步伐,如同一颗钉子钉入了雁形阵中,眼见着雁形阵被撕开越来越大,锥形阵的先头部队即将破阵而出。一旦先头部队破阵,雁形阵的后防便再无阻挡之力。
另一边,雁形阵两翼部队脱离主阵后直扑秦朔大后方,一百来人的队伍如同猛虎下山,速度极快,转瞬间就到了眼前。
秦朔的五十守军固守拒马阵不出,只隔着拒马阵和对方缠斗。而秦朔的拒马是经过了改良的,拒马的下部加上了类似阻门器的小物件,利用力学原理,有效将水平推力置换成向下的压力以及地面的摩擦力,对方越是想用力推翻拒马,拒马越是巍然不动。
“小九的拒马是生根长在地里了不成!”秦栖眼睛瞪圆,不敢置信那么小小一圈拒马竟然抵抗住了两倍兵力的攻击。
就在对方全力进攻拒马之际,锥形阵后方的支援部队已经赶到,前后夹击,原本准备偷家的两翼部队顿时被包了饺子。
“李副将要输了。”秦旭低语。
闻言,秦栖立马调转方向去看雁形阵的一方,只见彪叔率领的冲锋队已经冲出了雁形阵,直奔李副将的大后方而去。李副将想要率队回援,无奈鞭长莫及。
不等李副将指挥军队调头,彪叔的冲锋队已经搭成了人梯,几个起跳间就翻上了高台。
李副将的高台上当然也有守军留守,依仗着地势优势,彪叔的冲锋队登顶并不顺利,搭着人梯还未在高台上站稳脚跟,便如同下饺子被掀翻下去。
就在李副将觉得回援有望还能一战之时,自家高台的四边突然竖起了矮梯,只一个眨眼的功夫,对方士兵顺梯而上,自家高台瞬间被包围得严严实实。大势已去!
果然,下一秒,李副将的军旗被砍断倒下。
“他们怎么会有梯子?!”秦栖大叫。
前木匠.士兵:不好意思,看到木材就忍不住动手了——秦朔高台四周有木材物资,李副将的高台旁同样也投放了物资。
第102章
三场全胜!
这似乎出乎意料, 又似乎在意料之中。当彪叔砍断军旗时,全场爆发出了巨浪般的欢呼声——他们真的赢了!身为下贱之人的他们真的赢了!
“九爷!九爷!九爷!”不知是谁先喊出了声, 只一个起头, 秦朔的九爷之名便如同浪涛一般,一浪高过一浪,席卷了整个练武场。
李副将茫然地看着手中的长枪, 不明白自己还没有使出全力,怎么一切就结束了, 似是拔剑四顾心茫然, 又似一拳打在棉花上, 全力挥出却什么也没有击倒,图图让自己内伤。
“李副将。”秦朔走下高台,穿过人群, 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到李副将身旁。
“是我胜之不武了。”自家事自家知, 秦朔深知自己的三场连胜有多少水分在其中, 只因自己是规则的制定者罢了, 只这一点, 比斗尚未开始,自己便占了三份赢面。
李副将回过神来,唰一声单膝跪地,第一次向秦朔低下了头颅,“在下李敢原为九爷坐下犬狼!”
李副将非是输不起之人,先前也不是故意给秦朔找茬,只是身为老将的骄傲与经验让他无法接受秦朔的一些新奇想法。如今连输三场, 输给厨子、工匠和女人, 李副将固执的骄傲被击得粉碎。
“李副将快快请起。”秦朔赶忙扶起单膝下跪的李副将, 直言道, “小子我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到了真正的战场上未必能胜过李副将的百战之师。”
李副将直起身来,看着面容稚嫩的小公子,开怀笑道,“九爷,我李某人也是身经百战了,被敌人追着打也不知多少次了,非是那等输不起的,九爷就莫要安慰某了。”
李副将当然知道秦朔是取巧了,可是输了便是输了,更何况三场比赛的规则自己全都被细细告知了,又没有被蒙在鼓里。
要怨也是怨自己太过轻敌,根本没有仔细去研究比赛规则。只想着凭自己五百精兵还不是吊打那些个烧火的厨子、烧砖的瓦匠么。说一千道一万,只怨自己,输得活该。
“先前是我有眼无珠,自大自傲,日后但凭九爷嘱咐。”李副将认输认得干错利落。
至此,秦朔终于将五千精兵彻底收入囊中,这也将成为屹立世间的第一笔资本。
三场比斗结束,庄子上的众人庆祝过胜利后便迫不及待想要回庄子去。
“这儿的那个床铺睡着是暖和,可是我就是睡不贯,每天翻来覆去到三更天都睡不着。”田老头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嘀咕着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庄子上众人睡的是草原基地的士兵宿舍,因着草原冬季严寒,秦朔在建设宿舍的时候便盘了火炕,待到草原上一落雪,火炕烧起来,整个宿舍楼都温暖如春。
“嗐,咱们这次回去算不算是衣锦还乡了?”有人得意洋洋。
“对了,老庄家的,这次你和你媳妇儿都立了功劳,算上之前累计的记功,你家这次能全家脱籍了吧。”这此次大比斗的胜利,参与的五百人均有记功,像老庄媳妇这种既参加第二场射箭,又参加了第三场大比斗的就能记两功。
经过这一次的比斗,庄子上不少人家都达到了脱籍的标准,老庄家的就是其中之一。然而,此时的老庄家却有些踟蹰犹豫了。
“你们说,这脱籍是好事不?”老庄家的面容紧锁,一双枯树枝一般的老手局促不安地摩挲着,“脱了奴籍,咱们还算是九爷的人不?”
“当然算了!九爷又不是赶咱们走,咱们照常在庄子上做活。”有人反驳。
“可是.....”老庄家的不安道,“大户人家买人不就图个安心么,咱们的卖身契在主家手里,主家才能安心用咱啊,一旦咱们脱籍了,以后还有这等露面的比试,九爷还能让咱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