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人影倏地变高,乌云开始翻滚,姜邑用极快的速度化作兽身。
恶蛟怔住,还没明白这是搞哪一出,便被穷奇溢出的杀气团团围住,它发现不对劲,想跑,一阵疾风而至,转眼,只看到一张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口……
恶蛟那抹微弱的残念,被汹涌而至的煞气紧紧包裹成一团,最后被穷奇嗷呜一口,就着煞气咬得粉碎,又一掌重重拍进了尘土里。
穷奇似乎愤怒至极,哪怕残念都化成灰飞了,还对着那一片踩个不停。
系统眼睁睁看着宿主只因一句拉踩就暴力咬死了邪祟残念,语塞片刻,才不得不道:“恭、恭喜宿主任务成功!邪祟彻底清除,关于江萧林的咒杀解除了,那么……请随本统前往下一个世界吧!”
“嗷——”
系统微愣,努力翻译了一下,发现这是让它滚后,灰溜溜地闭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3章 抱错26
天没亮, 姜邑就醒了,准确来说,在封闭的小小洞穴里, 完全看不到天亮与否, 可身体变成穷奇后, 感知上似乎就连通了天地, 让他能够以一种微妙的方式感应万物变化。
那些煞气在恶蛟体内常年流通,习惯了邪祟,短时间并不听从他的指令, 还像是一群顽皮的孩子, 一会儿钻出他体内,一会儿又在他体内胡乱膨胀, 让他的兽身一会儿大一会儿小。
姜邑不急着教训它们, 醒后就飞出洞穴,把那些隐蔽的草堆覆盖好,仰头看着微弱的白光在东边浮起, 小心地跨出山洞, 迈入丛林。
还没走到通往山外的小道上,人的脚步、马的蹄声踩着枯叶杂草纷纷而至。
姜邑这会儿被煞气闹得变小不少,也就一只狐狸的体格, 本想躲进草丛里,又怕那群煞气继续折腾他变大,略一思忖,还是张开翅膀飞上一棵百年老树的顶端, 借着繁茂的树叶遮挡自己。
来了很多的人, 前面的都骑着马, 除了他最眼熟的江煊和罗以鸿, 还多了一些衙役打扮的人。
……是来围捕他的。
他只能这么想。
姜邑没有离开,不悦地眯起眼睛,跟着那群人影挪动。
就是想亲眼看着这群人精疲力竭搜寻,最后一无所获的样子。
想想就好笑。
姜邑飞得很慢,偶尔会在粗壮的枝杈上趴着休息一会儿,等人走远了再继续跟上。
和他预计有所不同的是,这群人没有漫无目的地到处寻找,带头的江煊似乎提前调查过,领着人直接奔往山洞。
远远的,姜邑听到罗以鸿说:“姜邑还没找到呢,干嘛非要来这边?”
江煊没说话。
那群衙役在后面小声谈论:“这地儿不会真有老虎吧?”
“那么多人说,还能有假?”
“从小到大我还听不少人说有鬼呢,难道世上还真有鬼不成?你没听到吗?连老虎有翅膀这话都能说出来,也就你们信!”
“假的不是更好?难道你还真想遇到老虎,小老虎还能对付,可闯进他们村的那头,体格可不小呢,真遇上了,别没把虎打死还赔了命……”
“但愿是假的……”
……
没多久,这群人到了山洞。
姜邑没过去,从空中落下,藏在丛林里往那边瞧。
穷奇视力极好,他看到洞内的江煊四处摸索着探查,没一会儿,竟然找到了那个他昨夜睡过的小山洞入口。
忍不住开始生气,像是亲眼看着小贼闯进自己的家,却又没法阻止。
姜邑动了动爪子,作出要冲过去的动作。
好在江煊并没立马下去,只是通过洞口往里面瞧了半晌,直起身说:“果然是那怪物的巢穴。”
那边罗以鸿一听,好奇起来,探下去半个身子去看,片刻后又爬上来:“还以为里面会不少尸首白骨……结果干干净净的,还有一堆草编的玩意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孩们玩过家家的地方。”
众人:“……”
江煊面色凝重,在山洞来回走动许久,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脚步停下,手握成拳,放在石壁上扣动几下,接着后退几步,大声招呼手下将眼前的石壁砸开。
岩石本就遍布裂痕,不过半个时辰,众人就把大片石壁的表层凿开了。
草丛里,一双圆溜溜的虎眼眨了眨,只看到石壁上多了些画,可看不仔细,但根据江煊等人的反应,意识到那些壁画并不简单。
江煊脸色大变,二话不说就带着人马走出山洞,直奔不远处的悬崖而去。
人一走,姜邑立马露出兽身,好奇地冲进山洞。
进去后,入目便是那一整面的壁画。
壁画上,应该是久远的某个朝代的盛世景象,前面都是关于人的,到了后面王室衰微时,就出现了非人的景象。
姜邑眼睛睁大些许,凑近看,大概看清了故事来龙去脉:王室的忠臣良将被恶蛟一一吃入腹中,最后还将象征太平的穷奇咬伤,最后将其埋入地下,王室自此陷入绝境,直至消亡……
姜邑:“???”
前一段时间,江萧林日日都避开人到这荒山来,他自然知道这些应该是江萧林的伎俩,可是看那壁画陈旧得如此真实,又忍不住信了几分。
倒不是相信自己的兽身真的象征太平,只是这古老的壁画实在太过逼真了,哪怕江萧林真有厉害的作假本事,这么大面积的壁画,也不是他一个月内就能造出来的。
歪着脑袋看完壁画,他根据画上所指使的方向,也满心疑惑地往悬崖那边跑去。
远远看到人群就停下来,选入草丛里趴着看。
江煊自小习武,会轻功,提前让人给自己绑好了绳子,便运功一寸寸往悬崖下挪动。
日光照射下来,山林回荡起鸟语,终于不再安静。
挪到峭壁一块嶙峋巨石上,江煊停了下来,蹙眉看着巨石上的所有文字,半晌后拉着绳子飞快爬了上去。
草丛里,姜邑盯着江煊的嘴,依靠唇语大概知道他说了什么。
悬崖峭壁上有古迹。
要速速撬出来,全部运回云京。
姜邑知道,那些大概就是江萧林这阵子刻写的东西,只是文字古老,他本就认不得,先前只当是寻常的诗文……此时也不明白江煊为何那么震撼。
再惊艳的诗文,也不必露出那种表情吧?
趁着那些人忙碌、专注悬崖,他转身溜了。
煞气还是不听话。
姜邑一边往前跑一边道:“明天就吃了你们。”
不是恐吓,既然能咬碎恶蛟的残念,那也能把这群煞气逼出来,咬个稀巴烂。
一听这话,煞气顿时不动了,接着渐渐学乖,害怕步了恶蛟的后尘,其中一半的煞气竟还讨好似地帮他变回人身。
跑动的四肢变成修长的双腿,他路过一处山涧,透彻的水面映着青年白晃晃的脸,卷发披散在肩头,鼻头微翘,泛着金色阳光的双眸还保留着野兽的警惕凶悍。
变回人身,就没了其他顾虑,他对着水面理了理微乱的头发,非常满意,像是野人突然学会文明,正儿八经地走起路来,走了几步,还下意识回想江萧林平时的仪态,也那样走了起来,不到十步,就烦躁地一竖眉,脚用力一蹬,穿花扫叶地飞奔,不消片刻,冲出那片山林。
莲花村并不平静,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热闹。
聚集的人群超远以往,好像能走动的,全跑了出来,只除了朱大牛。
他们聊得欢,自然注意不到外围来了人,嗑着瓜子,手指来指去,起先是给昨夜没出来的人形容那场前所未有的场面,有人说那是虎,有人说那是怪物,还有人说那是和恶蛟一样的邪祟……
不过已经有官府派了不少人在周围山里寻找,他们也没了昨晚的恐惧,反而一个个都拿来吹起牛来,明明当时一看到老虎就尿了裤子的人,拍着胸脯说:“我昨晚还亲自打了那怪物一棍!”
第一个吓晕的人说:“我从他身上拔了根毛,就是这个!”
“你他娘胡说八道,这明明是你腿毛吧!”
……
没一句有用的话。
姜邑转身要走,走到岔口,隐隐听到王老大的名字。
耳尖一动,他又悄无声息走了回去。
说到王家兄弟,这群人总算没那么亢奋了,有的面色尴尬,有的摇头叹息,不少人都是后怕的神色。
“真没想到王老二会杀人……”
“这有什么,昨晚王老大认罪的时候都说了,也算是意外——私奔的时候见朱香梅落水,捞上来一时半会没呼吸,不就以为死了?”
“你这是什么话?他要是光明磊落,敢承担责任,朱香梅至于剩一口气还被他活活勒死吗?!”
“这么大火气干嘛?人又不是我杀的!冲我横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你以前不也肖想过朱香梅吗?听说人家朱香梅跟王老二私奔,嫉恨王老二呗!”
“嫉恨?我老刘家可没打算不要儿子!”
“其实说到底,王老大当初去柳树下收尸,看到水里的绣花鞋捡起来烧了不也成?非藏在身上,这不都露馅了?”
“啊,绣花鞋怎么了?”
“呦,你昨晚不在吧?没听到王老大说,他是收完尸去水边叫魂,发现了朱香梅的绣花鞋,才发现人不是自尽的!”
“人是吊死的,死者的绣花鞋怎么会在池塘里呢?发现死的不对劲呗,王老二亲手杀了人,也扛不住压力,王老大私下一问,就都说了……至于有绣花鞋,还能因为什么,王老大本来就喜欢朱香梅,后来又愧疚,拿来当念想呗……可又怕被人发现,缝在裤子里的夹层里……也亏他能想得出来!不要脸!”
“王老大本来就怂货一个,心里有鬼,事后就每天悄悄去破庙里烧香烧纸……据说他被附身那次就是烧香出来洗手,被那恶蛟逮住机会的……哈哈哈,善恶有报啊!”
……和昨晚推算的,算是相差无几。
“要真善恶有报,就赶紧把那王老二斩了头吧!狗日的坏种,当初朱香梅那坟地就是他问的风水先生选的,想让族内有人横死啊!就他娘的因为咱们当时多说了朱香梅几句,猪狗不如的东西,咱们说得再多,也比不上他亲手把人勒死!”
“呦,现在来说善恶有报,当初朱香梅死的时候,成天嘴里挂着朱香梅偷男人死了活该的,是谁啊?小心人家今晚顺着水,也来附你的身!”
“……死贱人,做什么鸟乱?回去给你男人做饭去!别来找死!”
“夜半鬼敲门,看谁找死?”
“他奶奶的,看我打不死你……”
“腌臜畜生,有本事来动老娘一根头发?”
吃瓜看戏的人群又一次闹起来,打架劝架一拥而上,这是村口每天的高潮部分,格外热闹。
姜邑看得入神,还趁乱往里面那嘴臭矮汉子身上扔了几个石头,看人嗷嗷乱叫“哪个砸我”,嘴角立马翘起。
还要继续听,身后一阵匆匆脚步声,姜邑还没回头,便被风驰电掣地一双手由后方伏住,脸上一怒,伸手要往后重击,鼻间突然嗅到熟悉的气息。
江萧林把他往肩上一扛,没有片刻停留,一句话也不说,直朝后山木屋而去。
姜邑安静趴着,看不到他的脸,只注意到男人侧脸毫无血色,仿佛一夜没睡,手上肌肤都是凉的。
姜邑笑了笑,说:“咒杀解除了。”
分明是好消息,可男人神色依旧,姜邑只看到那张薄唇微微动了下,像是把什么话咽了下去。
姜邑继续说:“还有件事要告诉你,若是以前,你可能不会信……”
那张唇打断他:“我信。”
静了片刻,又笑着继续道:“那我就说了,恶蛟的那些话,其实也没有错,但也有一点错。它说姜邑咒杀你,这个没有错。”
那双腿疾步往前,走得更快了。
姜邑:“但是咒杀你的姜邑,不是我。”
晨风微冷,姜邑看到贴近的那张侧脸露出些许迷茫的神色,可紧接着,又绷住了,终于问:“不是你?”
姜邑眨眼,睫毛在他脖颈处刮了刮,说:“你亲眼看过王老大被恶蛟附身,那时候的我,其实也是那样。”只不过,附身的是命簿。
原本看不出心绪的侧脸一变,不是喜悦,不是释然,而是愤怒难遏。
姜邑一怔,彻底不明白了。
这时,他们已经到了那间木屋前,门没关,进去后,姜邑立马被放了下来,嘴巴里的话还没溢出,唇先被封住。
他被江萧林抵在门后,唇齿连带里面的一片柔软,全被袭击捕获,缠绕不休,奋力桎梏着不放。
姜邑能感受到他胸前的剧烈起伏,他知道这一夜村里大概发生了多少事,但不知道江萧林怎么了。
半晌后终于分开,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附身的也是恶蛟?”
姜邑微愣,察觉他那会儿的愤怒是因为这个,一时诧然,嘴里却道:“不是,但昨晚已经被我解决了,所以咒杀也就没了。”
总不能说出命簿和系统。
男人垂眸盯着他,姜邑也抬眼,目光一触,忽然同时朝彼此靠近,又抱在了一起。
也不知怎么滚到床上的,像吃糖的小孩,没克制地吮来咬去,江萧林除了手,唇也是凉的,有浅浅的薄荷草气息,如他整个人一样干净清爽。姜邑则与他相反,浑身热腾腾的,把人当竹席,挨着抱着,听对方又那样亲昵地喊自己宝儿,脸上绯红,低头在江萧林肩上重重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