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很多,都是些年轻力壮的男子,个个背着农具棍棒,因活神仙那一喊立马停下了,谨慎地小心靠近,离山洞还有一段时,终于被两个赶过来的随从拨开,急忙忙上前,看江萧林面色发白,满手满身是伤,脸色顿时焦急起来,可张口还没问,又被江萧林用手势制止了。
那些村民见先过来的随从没事,这才放心凑过来,进了洞口,入目便是那条满身是血的巨大恶蛟……
“啊——”
“老天爷,那什么东西啊!”
“吓死人了也不提前说……死透没啊?别等会儿起来了……”
“哎呦,是蛇还是什么……”
“昨晚山里闹哄哄的就是它啊?”
“畜生到底是畜生,到底斗不过人,还好被打死了,吓得我一晚上没睡好!”
……
罗以鸿在人群最后,看到那条恶蛟后脸色一青,先去跑出去吐了会儿,等江萧林简单说了恶蛟附身王老大害人的事,他才扶着额头捂嘴进来:“萧林,对不住了,昨晚我喝多了,没能来……要是知道你遭遇如此可怖之物,绝不喝那酒了。”
江萧林没回话,将干草抱到恶蛟身旁,明显要烧毁恶蛟尸体。
王老二早已急切地扑在地上呼唤王老大,余光看他要烧了恶蛟,顿时阻止:“你说是它附身到我哥身上,你现在烧了它,我哥要是一直醒不过来怎么办?!”
江萧林道:“与我何干?”
王老二一愣,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气道:“只要我哥不醒,你们谁也不准烧了这东西!”
几个村民也没谁在乎王老大死活,看那恶蛟就害怕,生怕什么时候又活了,看王老二阻止烧掉恶蛟,一个个全过去拦着:“你哥被那妖孽附身,我们没烧了你哥就不错了!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在村子里继续害人?还要把那吓人东西留着,你是不是也被恶蛟附身了?!”
“你、你们不配说我哥!”
“我们不配?王老大就算是醒着,我们该怎么说怎么说!真死了,那也是他活该!你没听到吗?差点儿把人活神仙给吃了!”
王老二气得双目血红,猛地挥了一拳头,直接和他们打起来。
扭打的、怒骂的、劝架的全乱成了一锅粥,江萧林看也不看,完全不插手他们的任何事,围好了干草,将火把往地上一丢。
恶蛟很快就被熊熊燃起的火势吞没。
王老二哭喊地推开众人,还要往火堆扑,忽然听到一句熟悉的声音:“弟,你喜欢香梅,怎么不早告诉哥呢?”
喧闹的山洞骤然安静。
“……”
王老二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去。
王老大似乎刚刚才醒,手撑在地上,脸上还挂着笑,他一遍又一遍地说:“你喜欢香梅,怎么不早告诉哥呢?”
笑容诡异,连声音都阴恻恻的。
众人以为他又要像活神仙形容的那般吃人,吓得接连后退,直到王老大笑嘻嘻地抓住一个人就喊弟后,才发现王老大是疯了。
王老大居然疯了。
姜邑皱眉,看江萧林一眼,先一步上前:“你弟喜欢朱香梅?”
王老大冲他笑:“弟,你怎么不说呢?”
姜邑顿时道:“朱香梅诗中的意中人是不是就是你弟!”
王老大一滞,突然无措地后退一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朱香梅怎么死的!”
姜邑:“我都没问朱香梅的死……你果然是知道朱香梅怎么死的!”
他抬手要把人抓住,王老大惊恐地抱头乱窜,先一步转身跑开了。
“哥!”王老二急忙追出去。
姜邑也要追,江萧林上前拉住他,摇摇头,眼神暗示他别急,冲随从使了个眼神。
随从即刻追出去。
几个村民面面相觑,小心望了姜邑一眼,都死闭着嘴巴,明显不打算插手此事。
朱大牛不在,可他们依旧将朱香梅的死当成禁忌,闭口不提。
姜邑其实也知道王老大不会跑多远,现在追过去也不能逼问出来,万一对方短时间受刺激过多晕过去,反而什么信息都套不出来。
这么一想,姜邑也稳了下来,余光瞥到一个村民手里还抱着收尸的白布,过去一把拽过来,抖了抖,过去胡乱披在江萧林身上。
对方一怔。
姜邑皱眉捏了把凉丝丝的胳膊,摇头:“你先将就一会儿,不受凉就行,回村再换衣服。”
江萧林抿唇不语。
姜邑又用手背试了试他小腹的温度,冰得立马开始摇头咕哝:“还好我屋里有些用得上的草药。”
江萧林身子紧绷,竭力让自己的目光从那只手上移开,唇瓣微颤道:“谢谢。”
这一整天,从出山一直到安排人去荒山迁朱香梅的坟,江萧林心里那道声音始终没停过:
姜邑……关心他。
以前能讨厌到不惜以性命咒杀他,那该是什么样滔天的恨意?
江萧林没敢去细想,起初也不信,后来想不通,便觉得纵然那是真的,起码不是他认识后的姜邑。
他认识的姜邑,像是很久之前就从眼珠子里跳出去的一块肉,看了没觉得想,不看动不动就想,想久了若不在眼前,就有点心慌。
冥冥中,他有一瞬间意识到自己深陷囹圄,下一瞬,却又因此聊以慰藉。
作者有话要说:
第46章 抱错19
天黑前, 两个随从终于在村口外的河边找到了王老大。
江萧林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带姜邑赶过去。
王家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男女老少都在议论纷纷, 说的不外乎都是王老大被邪祟附身的事。
活神仙下午就让人送去了衙门, 但是走前嚷嚷的事情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比起那条被烧掉的恶蛟, 众人显然更恐惧如今疯疯癫癫的王老大。
“你们说这人平时老实巴交的,可那么长一段时间体内居然住着个吃人的怪物,一想以前单独和他说过话, 就瘆得慌!”
“他身体里不会还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八成还有呢?不然能突然发疯?”
“那可怎么办?咱们平时在村子里也危险了吧?”
在里面给王老大喂完饭的王老二黑着脸出来, 显然都听到了那些话:“滚!害怕就滚远些!都给我滚!”
“……撵谁呢?要不是担心你哥,谁来啊!”
“就是, 这村里要真出个人命, 你承担得起啊?”
王老二拎起水桶就往他们身上泼,抓身又要去拿耙子:“滚不滚?!”
大多人被慑住了,嘀嘀咕咕要走, 几个脾气不好地抹不开面子, 还要过去打架,被两个老人家拦住:“行了行了,他要真是吃人, 你们现在得罪他弟,晚上不是第一个吃你吗?”
一来就听到这么劝架的姜邑:“……”
赶走了人群,王老二才看向江萧林和姜邑,眼神戒备:“你们想干什么?”
姜邑不打算跟他多说, 抬步往里走。
王老二径直冲过去, 还没到跟前就被江萧林一手拦住:“事关人命, 你不想在这里谈, 就去衙门。”
王老二怔住,随即咬牙瞪他。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并不理会。
堂屋里,王老大把家里先前准备成亲用的红布全扯了出来,在桌子上缠来缠去的玩。
姜邑在他对面坐下,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听到动静,王老大也不抬头查看,继续缠着红布胡乱玩。
姜邑凑近过去,突然戳了戳那布。
王老大似乎吓了一跳,总算抬眼看向他,肩膀一抖,又继续低头缠红布玩。
这次动作很快,明显著急了。
姜邑盯着他的手,道:“朱香梅怎么死的?”
对方手上一晃,缠布的速度更快了。
姜邑看他不说话,笑道:“那这样问你好了,朱香梅的鞋子,去哪儿了?”
王老大不动了,片刻后猛地站起来,抱着头大喊着“弟”。
王老二焦急上前,把人护在身后:“行了!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我哥已经被你们折磨疯了,你们还想把他逼成什么样?!”
姜邑站起来:“疯了,或许早上那会儿确实疯了,现在都清醒了,你这个弟弟看不出来吗?”
王老二:“你、你胡说什么!我哥难道还会装疯?!”
姜邑道:“心里有鬼的人,都喜欢装疯。”
王老大一愣,喊叫的声音徒然间变大,刺耳可怖。
姜邑皱眉,下一刻,耳朵就被靠近的江萧林紧紧捂住了。
那双手很热,将渗人的尖叫隔绝在外。
那边王老大还要往出跑,听到动静的随从及时推门而入,把人一架,强行架回了椅子上。
王老二:“放开!你们要对我哥做什么?!”
“那你们对朱香梅做了什么?”江萧林转身掩上门,目光钉在王老二身上。
“什么都没做,也什么关系都没有!”王老二如同受了刺激,高吼起来,“我哥那话确实不假,我喜欢朱香梅,那又怎样?村子里喜欢朱香梅的男人一大把!”
“这些天,我私下问过,”江萧林不急不缓道,“朱大牛本想随便埋掉朱香梅,下葬前一天,你独自去过朱家一趟,次日,朱大牛就将人葬在了荒山的大凶之地。”
“……”
“而你那晚去朱家前,和镇上一个风水先生攀聊了半日……正好那位风水先生我也拜访过,平时只帮人看阴宅位置。”
王老二傻了眼,回过神便恼羞成怒,上前要动手,拳头被对方轻易挡住,掼了回去,下手没有留情。
王老二当下就撞到墙上,随后捂着手腕痛哼不已。
江萧林瞥着他道:“朱香梅的阴宅是你选的。”
王老二撞到了背,手腕又痛极,面目逐渐扭曲,仰头便道:“我选的又怎么样?!江萧林!你在这里活了二十年,你最清楚这里都是些什么人!就算有人横死,那也绝对是活该!当初香梅一死,他们什么难听说什么!不对,香梅生前,他们的唾沫星子就想要把人喷死!他们本来就该死!全死了才好!都该死——”
江萧林端详着他的脸,心里已经确定,看了姜邑一眼。
姜邑走到王老二面前:“朱香梅诗中的意中人就是你,敢做不敢认,怂包。”
屋内骤然安静下来。
王老二这次没有说话,他神色麻木地看着离自己最近的江萧林,片刻后冷笑:“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人都死了!自尽的!全村人合力瞒着的死人!可这些关你什么事?有本事都说出去!那些人还能用唾沫把我一个男人淹死?你真是有病,不好好待在云京,回这里做什么?活神仙说你是为了破除咒杀回来的,可邪祟不是都死了吗?!你为什么不回云京?!”
姜邑:“……自尽的?朱香梅究竟是不是自尽,你不清楚?”
“我、我看疯了的是你们吧?”王老二脸色微变,转眼盯着他,“对了,还有你这个姜邑,你谁啊你!知道朱香梅是谁吗?我看你是云京好日子过久了不适应这里,拿我们王家的人开刷是吧?”
姜邑摇头:“那你够不上。”
王老二脸色一沉,猛地往上扑,转眼便被冲过来的江萧林打倒在地。
仅仅一拳,牙都快掉了。
王老二震惊地看向江萧林:“你……”
江萧林从不轻易对人动手,哪怕曾经被受过他帮助的村民逼到绝路,也保持着文人的修养,恶言都没说过一句。
然而江萧林这次不仅对人大打出手,竟还生了气,收回手拉上姜邑就走了,走到门外,板着脸让随从看好王家兄弟。
天已经黑了,两人出了院子才发现有个鬼鬼祟祟背过身跑开的人影。
姜邑:“……”
江萧林看他一眼:“是朱大牛。把朱香梅迁回祖坟的事,他没反对,村里人知道荒山那里的阴宅会影响族内人生死,也都没说什么。”
姜邑问:“那什么时候迁坟?”
江萧林道:“选了后天的日子。”
姜邑说:“到时候我也要去。”
江萧林嗯了声。
两人往回走,拐了个弯,远远就看到罗以鸿的身影。
“……”姜邑余光往旁边瞥,江萧林脸上显而易见的不耐烦,忽然拽住他的手,转而去了后边小路,居然往山脚的木屋那边去。
远处的屋檐下,罗以鸿还在转来转去地等。
姜邑满脸奇怪:“这是去哪儿?你不会要去那木屋睡吧?”
江萧林:“嗯。”
姜邑:“……用得着避开他吗?”
江萧林一顿,抿着唇,好一会儿才道:“他很烦。”
若不是姜邑在,他都想过去直接把人踹开。
罗以鸿最近每一次出现,都在和他姜邑在一起的时候。
眼睛还时不时往姜邑脸上瞟……
烦这一点,姜邑倒是和他所见略同,不过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走:“直接撵了不就行了?”
江萧林眼角微动,突然低声道:“我听说,你和他在云京关系最为要好。”
姜邑点头:“你也说了,那是云京的时候。”
江萧林薄唇紧抿,沉默片刻,到底还是做了以前不齿的挑拨行为:“此人顽皮贼骨,阳奉阴违。”
姜邑:“啊?”
这不是谁都能看出来的吗?还是说……罗以鸿和咒杀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关系?
事关任务,姜邑当即认真起来,全神贯注倾听,示意他继续说。